“037,再不坐下就出去。”男護工語氣惡劣,擼起袖子就要架著她出去。

找不到位置。

她總不能把別人提溜起來,扔出去,自已坐下吧。

這種滅絕人性的事她可做不出來。

夏冉嘆口氣,轉身離開,準備去找自已的病房碰碰運氣。剛走兩步,被人從身後叫住:

“037,那邊不是有一個空位嗎?”

男護工指向倒數第三排中間,不知何時,滿滿當當的放映室中,居然真的多出了一個空位。

怎麼回事?

難道她剛剛不是眼睛流血,是瞎了?

不管真實情況如何,待在放映室中顯然比室外安全。

夏冉走過去坐下。

放映機投射出一道道亮光,落在白幕上形成連續的畫面,熒熒微光蒙在整齊落座的觀眾臉上。

環境有些嘈雜。

一些病人在座位上扭來扭去,發出嘎吱怪聲;還有些病人自身就是噪音來源,嘴裡咕嘰不知道說什麼,目光在周圍亂瞟;

還有幻想自已是水壺的病人,正在給幻想自已是花朵的病人澆水……

總之,群英薈萃。

夏冉摒棄掉這些干擾,津津有味地看起電影來。

這個電影,是一部很老的片子。

“呼——”

細微的寒風從脖頸後面傳來。

夏冉摸了摸脖頸,以為是護工將冷氣風速調快了。

但沒過幾秒,又是一道寒風吹向她的脖頸,伴隨著奇怪細弱的“呼——”

就像是……

就像是有人貼著她後脖頸吹氣一般。

夏冉轉過頭,藉著昏暗的燈光,看見自已坐著的椅子上,赫然長著一顆女人的頭顱,她沒有血肉,只有一張乾癟的皮貼在頭顱上,眼珠完全暴露在外。

一人一鬼對視上。

椅子鬼張開嘴,再次緩緩地吹出一口氣。

夏冉緩緩眯起眼睛。

椅子鬼除卻長得格外恐怖之外,對她並沒有攻擊意圖,只是沉浸在自已的世界中,不時吹一口涼氣……

嗯。

是把好椅子。

夏冉轉過頭接著看電影。

在知道對著她吹氣的真的是鬼之後,一下子安心了很多呢。

接下來的觀影過程中,椅子鬼也確實沒有異動,老老實實地cos椅子。

這也在無形之中,印證了夏冉的猜測。

沒準護士說得是實話,紅荊棘精神病院之中真的“沒有鬼”。

或者說,“鬼”不被承認存在。

精神病院之中只有“病人”和“醫護”。

這應當那條大黑魚定下的規則,至於為什麼要定下這些規則,一定和黑魚的形成有關……

換而言之,這些規則暗含著黑魚的收容方法……

夏冉思索間。

總覺得這隻由無數人面組成的鬼,她似乎在哪見過,可是進行回憶,只覺得某段記憶塌陷下去,變成一個幽暗的空洞,不斷地散發幽幽寒意。

她試圖深究,這個空洞竟然有擴大的趨勢。

夏冉按住發脹的太陽穴。

電影結束,開始播放片尾曲,頭頂燈光亮起,一個個病人站起身離開。

夏冉也跟著人群一起前往病房集中區域。

她雖然頭疼,眼睛也疼,但還是察覺到了人群中幾道窺視的目光,在即將抵達37號病房之時,有人終於按捺不住,悄悄靠近她。

然後,遞過來一個細長的硬條。

似乎是一張捲起來的紙?

夏冉不動聲色地將其推入袖口,扭開門把手進入自已的單人病房,咔噠一聲鎖上門後,她開啟了燈。

皺巴巴的紙條被開啟。

上面寫著一個很古怪的問題:近期最火的影視劇作品是什麼?

夏冉剛開始有些莫名其妙,但稍一思索,瞬間明白了對方的意圖,甚至推測出了對方的身份。

首先。

有一件事她剛醒來就發現了,即這座病院處處帶著過去的烙印,過去制式的醫護服裝、嶄新的女神像、放映室中的老片子……

其次。

鬼域之中的一切事物,都源自主鬼的構思。

這份構思是固定,是來自主鬼的記憶。

最後,兩者疊加。

這座精神病院中,只有新進入的人類知道時下流行的影視作品。

向疑似同類的“病人”提出這個問題。是同類則皆大歡喜;不是同類看到這個問題,也不會放在心上。

畢竟是精神病,行為古怪才正常。

真是一個巧妙的構思!

夏冉雙眸亮了又亮,將紙條毀屍滅跡之後,躺在床上,平復了一下心情,然後想到一個嚴肅的問題。

構思很巧妙沒錯。

但不管是死去的原主,還是她,都沒精力去追劇。

她上哪去知道近期最火的影視作品?

公式對了,但沒有數值帶入,結果還是零分。

夏冉緩緩吐出一口氣,準備先睡一覺恢復精力。不知道問題答案這件事,她一點也不擔心。

因為。

她壓根就沒想過回答。

如此詭異的城市,如此恐怖驚悚的生存環境,以及,她虎口處不斷增大的猩紅字元,都像是逼著一個人去尋找同類。

但誰知道那一雙伸過來的臂膀。

是想撐住她,還是想將她推入深淵呢?

沒摸清規則之前,她不會貿然尋找同伴。

夏冉緊閉雙眸,感受到靈魂深處一道道寒氣上湧,和進入這座詭異城市時的前奏一模一樣。

她放任意識往下墜落,冰冷的水液包裹而上。

深淵之下的幽暗城市再度浮出,夏冉像是漂浮在城市上空的一隻不斷上升的風箏。

城西南角上。

燈光一片片熄滅,似乎有什麼東西 正朝著這個方向靠近。

如此遠的距離,恐怖冰寒的氣息卻濃郁得嚇人,像是無邊噩夢降臨一般。

夏冉心底一涼,好在下一刻意識便完全沉入了黑暗……

她是被一股輕微的窒息感喚醒的。

肚子上像是壓著什麼重物。

嘴邊還毛茸茸的。

夏冉昏沉著抓了一把,迷濛地睜開眼睛,看見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怎麼?想趁我睡著憋死我?”

人偶搖搖頭:“吱-”

“意思是想?”夏冉問。

人偶頭搖得像波浪鼓一樣:“吱吱!”

當然不是了!笨蛋人類進入黑淵了都不知道!死了留它一隻鬼怎麼辦?!

但無論人偶鬼如何嘗試,都無法將資訊傳遞給夏冉,自從在血意之中見到那位不可言說之後,它就被詛咒給封口了。

原本還能簡單交流幾句。

但現在的夏冉,已經將見過不可言說的事徹底遺忘了,也就使得詛咒更加牢固……

“吱吱-吱吱吱-”

補藥啊、它補藥當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