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以命為餌
偏執暴戾帝王:對我一往情深 深巷荼卜 加書籤 章節報錯
第三日
風雪已停,一推開門便有撲面的冷意襲來,宗越的精神比之三天前要好了很多,神色淡漠,可精氣神卻在,這也是吳蘭淳對他唯一的要求。
事情發生後,吳蘭淳便讓巴特爾側面求證過,不能光聽道聽途說就確信炎鐸已死,炎鐸雖當皇帝不久,但還是有幾分手腕的,沒道理會被叛軍斬殺懸掛於城門口的。
可訊息傳來的時候,吳蘭淳沉默了,他去找了宗越,說:“越兒,你與炎鐸好了一場,你去給他收屍也是應該的,我對你唯一的要求就是等你心緒穩定後,就可以出發回京了。\"
宗越將自已關在屋子裡,整整三天。其間他想了很多,起初思緒混亂,如墜紛雜的夢境,一會兒是懸在城門口的屍體,一會兒是站在遠處對著他揮手叫他名字的炎鐸,過往奔湧而來。
他渾渾噩噩的想了三天,再次出門的時候,已經洗漱乾淨,整個人也恢復了往日裡的模樣。他走到吳蘭淳的門口,推門而入。
\"娘,您別擔心,此行我只替他收屍,至於他為何而死,被何人所殺,我都不會深究,也不會替他報仇,他這帝位來的本就不純,如今被人取而代之,也是因果迴圈,怨不得旁人。\"
吳蘭淳讓魏青衍和芷瀾出去,然後拿出了一根針。
\"昨夜我替你卜了一卦,可卦象卻無比模糊,看不清楚,所以我得提前留下你的指尖血,若是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我....”
吳蘭淳說的含糊,宗越也沒心思多問,她是他的母親,所做的都是為他好。
他流了十指的指尖血。
碧綠的圓缽裡,血並不相融,只如十顆紅色的寶石一般,盛在缽裡。
吳蘭淳又交代了幾句,便讓宗越走了。
芷瀾進屋的時候,吳蘭淳正立在窗邊,她取了件灰鼠毛的披風給她披上,深深的嘆了口氣。
\"少爺這性子....\"
吳蘭淳望著皚皚的白雪,“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際遇,越兒已經長大,有屬於自已的路要走,況且他這個時候走也好,若是此時隨了我們回了草原,只怕......”
時隔多年,再回故土。
誰能說得準呢?
那些舊日裡的仇人.....
芷瀾眼眶微紅,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輕輕的喚了一聲,“琪琪格。\"
吳蘭淳的嘴角揚起了一抹溫柔的笑,可眼神卻堅定異常。
\"我們也出發吧,我想在越兒回來之前,處理好所有的事情。\"
這頭,宗越和魏青衍騎著馬,朝著天邊疾馳而去。
剛出了涼州城,就見到巴特爾手持彎刀擋在了路前。
不說宗越的容貌,光憑他的才幹,於他都有大用,他不想讓他去送死,平白失去一個臂膀和助力。
宗越的臉埋在白狐毛的圍脖裡,只露出一雙清冷的眼眸。
\"我心意已定,你不必再勸。況且你我並非主僕,我去哪兒你也管不著。”
巴特爾定定的看著他。
\"宗越,他人已經死了,人死如燈滅。你若是貿然回去,焉知此舉不是那些叛軍的誘敵之計?你這樣白白送死有意思嗎?你這樣對你的母親公平嗎?你知不知道.....”
他將後面的話生生嚥了回去。
宗越眉頭蹙起,見他不說話了,便道:“此去我只收屍,不報仇。也絕對不會讓我自已置於險境的,這是我對母親的承諾。巴特爾,你若是再不讓開,就別怪我手下無情了。\"
他雙腳點在馬背,整個人騰空而起,如一隻巨大的鷹隼。
巴特爾倒也不想與他動手,只眨眼間長劍便搭在了他的脖子上。
宗越會功夫。
這一點是巴特爾始料未及的,而且剛剛看他的身法,功夫應該不弱。
宗越見他沒有動手的意思,便收了劍。
\"這天下間,若非我願意,無人能留得住我。\"
巴特爾瞧著兩匹馬消失在視線裡,只留下幾道雜亂的馬蹄印,他的唇角勾了起來。炎鐸,真是好運氣啊。
好在這個人是死了,眼下吳蘭淳在烏雲部,宗越定會回來,只要他回來,他就有辦法得到他的人,還有他的心。
有了這樣的賢內助,他何愁當不上烏雲部下一任的可汗,何愁不能一統漠北。
......
京城。
夜色如墨,晚間起了大風,後半夜又開始下起了雪粒子,守城的侍衛們凍得夠嗆,又冷又困,只想著等天亮交班後回去能摟著老婆孩子好好睡一覺。
有一道黑影悄然而至,點了侍衛們的穴道。
然後如一道隱在暗夜裡的獵豹一般,悄然將懸在城牆頭上的廢帝給放了下來,廢帝炎鐸數月前被捕,新帝為了以正視聽,並沒有立即殺了他,而是把他吊在了城牆頭,讓萬人唾罵,然後再活活餓死,渴死,凍死。
可半個月下來,人只剩下一口氣了,卻就是硬拖著沒有死。
京中人心惶惶,更有傳言廢帝是羅剎轉世,有不死之身。
其實哪裡來的不死之身,無非是桑洛每夜都來餵給他一些吃食和水,間或休息上片刻,這才堪堪保住了性命。
炎鐸的身體早已瘦的不成人形,剛一落下,連站也站不穩了。
桑洛忙取了毯子將人包裹住,又將灌好熱水的湯婆子塞進了炎鐸的懷裡,取了食物遞了過去。
\"主子,您這又是何必呢?要是宗公子見到了,定也會心疼的。\"
他也曾勸過炎鐸,可是炎鐸下定決心要這般,他也無計可施,只能暗中儘可能的照顧好他,這人已經吊在城牆頭,風吹雨打快半個月了,折騰的只剩下小半條命了。
他想不通,也看不明白。
炎鐸吃東西的動作一頓,開口時嗓音沙啞的厲害,“他,他來了沒有?”桑洛愣了一下,點頭。
他知道宗越一定會來的,可這不也證明宗越對他家主子是有心的嗎?
可主子....炎鐸狠狠的咬了一口手上的肉,嘴角揚起一抹嗜血的笑。
他來了。
他終究還是來了。
那麼他這些日子受的苦,也算值了。
暗夜裡飄起了大團大團的雪花,桑洛輕聲道:“主子,快到新年了……”炎鐸沒有說話,低頭吃著東西。
待天邊亮起第一絲光亮的時候,有守衛來換班,先前的守衛揉著脖子,跺著腳,抬眸看了一眼掛在牆頭的廢帝,廢帝的身體被風捲著東飄西蕩,像是浮在半空裡的惡鬼一般。
“昨兒下了一夜的大雪,這人該不會是死了吧?”
......
宗越跟魏青衍二人,晝夜兼程,跑死了好幾匹馬,終於在除夕夜的晚上到了京城外面,此時城門已關,遠處響起了鞭炮聲,有五彩的煙花在半空中綻放開來。
嫋嫋的炊煙裡,飄著喜慶的氣氛。
宗越遠遠的瞧著那個懸掛在牆頭的影子,孤零零的懸在那兒,城牆內卻是萬家團圓,闔家幸福的除夕夜。
他的眼眶一熱,鼻頭一酸。
魏青衍低聲道:“主子,咱們搶回屍體便走,切記不可戀戰。\"
宗越穩了穩心神,在來的這些日子裡,他無數次的告訴自已炎鐸已經死了這個事實,可是看到他的屍體懸掛在冬夜的城牆頭,他還是沒忍住。
\"我知道。\"
兩人將馬拴在了一旁的密林裡,然後藉著夜色,慢慢朝著城牆摸了過去。
“咻...”
一道利箭劃破了夜空,悄無聲息的隔斷了繩索,只見炎鐸的屍體猛地往下墜了來,宗越將手中的弓箭扔給了魏青衍,然後腳尖點地,飛身而上。
懷中的人很輕很輕,可卻並非是枯瘦的屍骨,而是.....
待落地之後,宗越的一顆心狂跳了起來,連說話聲都顫抖了起來。
\"青衍,他,他.他還活著,他怎麼可能還活著?\"
魏青衍忙伸手置於炎鐸的鼻端探了探,氣息雖弱,可當真是活著的,他忙拉著宗越往密林處跑去,“興許是那些人想要折磨他吧,所以才吊著他的命,不讓他死。\"
密林深處有一處簡陋的屋子,屋子是木頭制的,供獵人所用的。
只是此處鮮少有人來,加之又是新年,且又是大雪,至於宗越為何會知道,那是因為早年間,他和炎鐸一起出來打獵,沒想到迷失了方向,在林子裡亂撞的時候發現的。
彼時,炎鐸指著那木屋笑道:“若是咱們出不去了,我們便在這裡過一輩子吧。”
過往猶在眼前,可身前之人卻已氣息懨懨。
等到了木屋後,魏青衍忙取了柴禾點上,火一燒著,不僅帶來了光亮,屋子裡也慢慢暖和了起來,這個時候宗越才有機會好好打量炎鐸。
他的頭髮像是雜草一樣凌亂,鬍鬚爬滿了臉,身上有著不可名狀的味道。
宗越望著望著,就有大顆的淚落下,他讓魏青衍燒了熱水,然後替炎鐸洗了澡,換了乾淨的衣裳,待做完這一切,天已經亮了。
新年的第一天。
他取了刀,仔細的替炎鐸剃鬍須。
\"阿鐸,你別怕,我來了。\"
話音剛落,身下的人忽的睜開了眼睛,那雙眼睛裡含著戲謔,含著怨毒,含著各種複雜的情緒,唯獨沒有愛意。
那雙眼睛,在瞘鴞的臉頰上,顯得格外的大。
有一隻枯瘦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炎鐸緩緩的坐起了身子,反手奪過了他手裡的匕首。
\"你不該回來的。\"
說完手中匕首一轉,銀光一閃,有鮮血揚起,落進炎鐸的眼睛裡,讓他的眼前瀰漫起了一層血霧。
“啊……”
有尖叫聲從門邊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