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蘭淳原本有些凝重的面色,忽的就舒展開來。

她伸手握住了宗越的手。

\"有娘在,別怕。”

只這一句話,就將宗越所有的不安都打退了回去。即使他知道她的母親不過是普普通通的通房侍妾,哪裡可以擋得住高高在上的大周皇帝。

可是他就是莫名的心安,像是小時候摔倒了撲進母親懷裡哭兩嗓子,便也覺得沒那麼疼了。

\"娘,我不是怕。我只是……”

他只是不想跟炎鐸這麼無休無止的下去,玩貓捉老鼠的遊戲,他只想跟著母親過些簡單的日子,僅此而已。

吳蘭淳伸手順著他的背,不知不覺間他的越兒已經長成大人了。

在宗府的那些日子,她自怨自艾,心如死灰,好在她的兒子爭氣,成了大周最年輕的狀元郎,連先帝對他讚賞有加。

此次從宗府出來之後,她的心境也產生了巨大的變化。

從前她只一味的躲,一味的讓,可半輩子下來,她過夠了這樣的日子,她想光明正大的活在這世上,她想好好的護著她的兒子。

“越兒,其實....”

她剛開了口,就被一道急切的聲音給打斷了。

“主子,不好了……”

魏青衍慌里慌張的從後窗跳了進來,“陛下今兒親自去了夫人先前住在月牙巷的小院,據說待了很久…\"

宗越給他倒了杯茶。

“先喝杯茶,緩緩再說。”

魏青衍仰頭喝下,喘著氣道:“我便知道桑洛那個混蛋不靠譜,定是他告訴了他家主子,出賣咱們的。”

瞧著他氣鼓鼓的樣子,宗越反倒是笑了起來。

“就算他不說,炎鐸早晚也會查出來的。可還探聽到其他的訊息?”

魏青衍想了想道:“說是把住在那附近的人都審問了一遍.….”

宗越擰眉沉思著,手指有一搭沒一搭的敲在桌上。

腳下的旋風得不到主人的關注,汪汪的叫了兩聲,宗越下意識的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腦袋,跟著似是想到什麼,騰的一下站了起來。

\"娘,這裡已經不安全了。”

聞言吳蘭淳便起身道:“我這就進屋收拾,好在咱們也沒什麼行李,等收拾好了,咱們立刻就走。”

宗越心有不忍。

“娘,原本以為讓你出了宗府能過上幾天安生的日子,不想現在卻成了這樣,害的你還得跟著我東躲西藏。”

吳蘭淳笑的格外的慈祥。

“能出宗府,再看看外頭的天,呼吸外頭新鮮的空氣,你不知道娘有多開心。越兒,你記住萬事有娘在,你不需要什麼事都自已扛的。娘”

宗越知道她想安慰他,於是點了點頭。

“這次走,旋風…\"

吳蘭淳知道事情的輕重,也沒說什麼,自顧的進屋去收拾了。

……

養心殿。

炎鐸已經兩天兩夜沒閤眼了,吃的也很少,大多的時間他都坐在書桌前,一張臉隱在大團的陰影裡,他的下巴上已經冒出了青茬,薄唇抿成了一條細線。

距離宗越消失已經快三天了。

在城外搜尋的人一無所獲,這就更加肯定了他先前的猜測,宗越一定還在城內。

外頭的他依舊還大張聲勢的在搜人,實則外鬆內緊,大批的人馬悄悄的散在了京城的各個角落裡,就算掘地三尺他也要把人給找出來。

汪禮端了碗燕窩粥進來。

“陛下,您多少還是吃些吧,若是熬壞了身子,等找到了宗公子,您也….….”

他原想說的是:您要是不儲存好體力,等人找到了,您想打想罵想折磨那也沒力氣啊。可這話到了嘴邊,到底沒說下去。

炎鐸這一次倒沒拒絕,低頭三口兩口將粥吃完了。

末了將碗一推,“外頭可有訊息了?”

汪禮躬著身子道:“暫時...還...還沒有...….”

“廢物!\"

暴喝聲伴隨著砸東西的聲音隨之而來,汪禮暗自慶幸好在他站的偏,否則受傷的就是他了。

\"一群廢物。”

炎鐸的雙眼通紅,胸口劇烈起伏著。

汪禮小心的回道:“陛下,已經按照你的吩咐,宗家的人皆都被押著遊街,日夜不停的在街上咒罵著,依著奴才的愚見,若是宗公子聽到了或是看到了,見陛下如此震怒,只怕會嚇的躲起來,輕易哪裡還敢再露面。”

炎鐸摩挲著拇指上的碧玉扳指。

這話倒有幾分道理。若是換了旁人也定會這麼做的,可那人是誰?

是宗越。

連父皇都讚賞有加的狀元郎。

炎鐸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瘮人的冷笑。

宗越既逃了,卻又不出京城,這是要向他挑戰嗎?

正琢磨著,外頭來稟。

京兆府尹徐常群在外頭候著,說是有訊息了。

炎鐸心頭一震,忙坐直了身子。

\"讓他進來。”

徐常群在京兆府尹這個位子上坐了五年,在京城這個隨意扔塊石頭砸到的都是非富即貴的地方,他這府尹當的可著實不容易。

這幾天他連合眼小憩的機會都沒有。

“下官徐常...…”

他剛要行禮,就被炎鐸喝住了,“說正事。”

徐常群躬身道:“下官按照陛下的意思,讓人留意最近在京中出現的陌生人口,並且身邊跟著一條小黑狗的,果不其然在城西的狗兒衚衕裡,發現了他一對母子。可……”

炎鐸皺著眉頭。

\"可是什麼?”

徐常群嚥了口唾沫。

“可是那兒子長相普通,跟陛下所說之人差的著實太大。”

炎鐸默了默。

\"那人的腿?”

徐常群恍然大悟,“據隔壁的賣早點的夫妻說,這對母子就是這幾日才到的京城,且那兒子的雙腿的確不便。”

炎鐸冷哼一聲。

好一個宗越啊。

竟然跟他玩起易容的遊戲來了。

“人可抓到了?”

徐常群道:“下官已經讓人遠遠盯著了,並不敢打草驚蛇,特意來請陛下的旨意。”

炎鐸起身朝著外頭走去。

“朕親自去瞧瞧。”

.....

皇帝出行,威勢凜凜。

待炎鐸趕到的時候,裡面早已人去樓空。

看著炎鐸鐵青的臉色,汪禮和徐常群嚇的立馬跪在了地上。

“陛下恕罪,臣的確讓人將這裡團團圍住,連蒼蠅都不可能飛出去的,可是不知裡面的人何時逃出去的,下官該死,還請陛下息怒……”

“汪汪....”

忽的有一隻小黑狗衝了出來,對著炎鐸叫了起來。

氣勢洶洶的,彷彿炎鐸是闖進來的賊似的。

炎鐸雙眸微微眯起,抽出一旁侍衛的佩刀。

刀光一閃,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狗活不成的時候。

卻發現炎鐸手中的刀遲遲沒落下去。

只盯著狗脖子上掛著的小鈴鐺愣愣的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