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第四周,他開始逼自己向身邊人伸出和平的橄欖枝。

何小楷這周就一直在狐疑,怎麼高運博突然變得話癆許多,連許多生活瑣事都要和他分享,這是什麼路數?不過,既然人家這樣坦誠了,那麼自己也分享一下自己生活,無妨。

你總不能讓人家剃頭挑子一頭熱吧。

於是何小楷那邊也多了許多回饋。

高運博懂得剋制,自然不會什麼話都一股腦倒過去,需要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他自不能指望與何小楷發展成知己,什麼苦水都能隨時傾倒。

儘管自己這麼多時日都沒太與人正兒八經的交談,憋了一肚子的話需要發洩。

第五週他從家裡翻出了個本子開始記日記。

一開始感覺很怪,像是把心裡話扔到一個註定沒人搭理的地方積灰,比起有人聆聽總感覺少了些意義。

但堅持兩三天下來,他發現這樣最能整理思緒,讓他對自己的情緒與想法更有控制。

他知道下週一開始期中考試,相當於要過半次大關,所以儘量投入全部精力用於複習。

他想成績才是最好的證明,證明我自己一個人也能把生活安排得很有條理。

除此以外,他在化學上所用的時間居多,除去每天的作業之外,他還學來張巖的技藝,每天從網上找來兩道化學大題做。

如此調整,感覺甚是良好。

但是,每次王溪林與旁人說笑著從高運博身邊經過時,他心裡還是會揪一下,畢竟每次相見無言都是一次被無視,而被人無視就像紮在手指上的毛刺,沒有劇痛但磨人萬分。

隨著毛刺的累計,他對王溪林的恨意在與日俱增。

他現在不懂這個道理,大家都在按照自己的軌跡生活,只要不影響到對方,那麼誰對誰有成見,有看法,其實都無所謂,最多隻是心裡在彆扭罷了。

從某種程度上看可以忽視不計。

到第六週,高運博的日記記到第十頁,記得越來越順手。

而期中考試的成績在星期四下午就出了,高運博化學成績名列榜首,並喜提江磊一句“恭喜你”。

其他相對平穩,數學考到年排第3,但語文拖了後腿,單科排在班級二十名以外。

拿到成績單時何小楷湊身過來問,“你怎麼樣?”

高運博答,“年排特別驚喜,居然排到第14。

以前總在40名左右徘徊的。

班排第6。

你如何?”

“呵呵,我就不行了,年排172。

天哪,英語沒及格,宋霞又要找我麻煩了。

怎麼辦,你教我英語.”

“我?呵呵,我英語也不好,這事找張巖去。

你家周捷怎麼樣?”

“你就別提了,四百開外。

她比我還菜.”

“我聽見了,你是不是想死?”

周捷突然從後面出現,輕揪何小楷的耳朵,何小楷笑著大聲叫疼。

高運博看著好笑。

周捷問他,“你笑什麼?”

他連忙收起笑容,轉頭看窗外的雨說,“這幾天雨真多,下了兩天?”

周捷說,“一天一夜。

教室裡白天都黑濛濛的,需要開一整天燈。

下節物理,你不去找錢淑芬?”

“嗯,謝謝提醒,立刻去。

我也提醒一句,還是少在班裡膩歪,容易引起圍觀.”

“我們不怕被圍觀.”

何小楷哈哈大笑。

高運博愣了愣神,然後朝錢淑芬辦公室走去。

他心想,人跟人真是不一樣,你最牴觸的事別人愣是沒感覺。

高運博前腳剛溜進錢淑芬辦公室,後腳沈冬暉就推門進來。

他是來找年級組長高新紅的。

他說,“老師,我想改選科。

我不選歷史了,想選地理.”

“改選科?還能夠跟得上嗎?”

沈冬暉答,“這一次歷史考得特別糟,而之前我的地理一直還不錯的。

初三的地理不是一直在複習初一初二的內容嗎,我想應該容易跟.”

高運博忍不住插嘴,“沈冬暉,初三的地理題比以前的難度高很多.”

高新紅說,“他說得對,而且改選科需要重新安排你的課表,這要花時間的。

你這幾天還得按照原來的課表上課.”

沈冬暉說,“沒關係的,我不想學歷史.”

高新紅說,“那,如果你真的想好了,我去幫你辦。

但是,只能改這一次,聽見了嗎?以後絕對不能改了.”

沈冬暉說,“嗯,謝謝老師。

添麻煩了.”

出門前,沈冬暉對站在門口的高運博說,“以後可以和你們一起上課了。

我在b1班上課上得很無聊,除了謝雨佳沒有多少認識的人.”

高運博笑道,“地理真不比歷史簡單.”

沈冬暉答,“沒關係,我想和你們一起上課,更有動力.”

高建下午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時,他心裡多少有點害怕,畢竟醫院裡有親媽常駐。

而能讓醫院親自來電,定是出了狀況。

果然電話裡說,“您母親的左臂骨折了.”

高建心想,骨折?怎麼會骨折?人在醫院,沒有出過遠門,怎麼會骨折呢?是誰弄得?我爸怎麼不管?怎麼不打電話給我?莫非是王姐?她一向和我媽關係惡劣,又貼身看護,莫非是她弄的?是故意的嗎?這些問題一股腦湧向大腦,就在他心思飄遠,胡亂揣測時,他恍惚聽見電話裡提到“半身癱瘓”“按摩器”“護士疏忽”“未經診斷”等詞語。

他心想,按摩器?按摩器嗎?是哪兒來的?是爸買的嗎?給媽買按摩器?還是按摩是醫院治療的某一部分,結果出了意外?還說了護士瀆職?這不行,這怎麼能行,得和醫院討個說法。

於是他說,“你們醫院是怎麼弄的,怎麼能把好端端的病人弄骨折了?竟然在醫院受傷,太沒譜了,太沒譜了.”

電話裡說,“高先生,我們的看護工作有失仔細確實是我們護士的失職,造成您母親手臂骨折的按摩器,據我們瞭解,儀器是家用的,是您父親買的,我們並不知情.”

高建一愣,說,“我知道了,我現在過去.”

他從雅園小區物業公司裡衝出來,直奔醫院。

他抓著手機,開始給高天順打電話,但是沒有人接。

他又給羅田打電話。

他問羅田,“你知道媽骨折的事嗎?”

羅田說,“我不知道,骨折怎麼弄的?”

高建說,“反正那護士說什麼…按摩器還是什麼的…然後胳膊就骨折了我也不清楚,我現在正往醫院趕.”

羅田猛然想起來,兩個月前高麗英生日那天,高京京是不是送了按摩器?現在竟按出問題了?於是她說,“那你趕緊去吧。

然後把電話掛了.”

高建見電話結束通話,立刻無縫對接打給高天順。

而另一邊羅田想來想去,還是給高京京撥了過去。

那一邊高京京說,“嫂子,我在公司,馬上開會,你有什麼事?”

羅田咬著指甲道,“媽胳膊骨折了,這事你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