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

陳偌宇說著便躥出辦公室把門帶好。

他不知道宋霞的“知道了”到底是不是知道不去叫家長。

但他也沒蠢到再折回去確認。

通知傳到。

高運博與何小楷對視一眼,心裡有各種各樣的小算盤。

高運博想著宋霞終於念及他們的好,願意獎勵他與何小楷的苦勞。

免去作業確實不大可能,但一點小零食,一支筆或本子等等也很不錯。

這麼想著,所以他與何小楷去的時候心裡都挺高興。

結果敲門進辦公室,看到宋霞那張臉時,高運博還是敏感地心裡咯噔一下,並直覺感到這其中出了問題。

宋霞問他,“晨路物理到底多少?”

“54分.”

“那這是怎麼回事?”

宋霞站起來,拿手機給高運博與何小楷看。

螢幕上是微信的聊天介面,備註名班主任老師房惠蘭。

聊天內容如下:房老師您好,麻煩您能否再確認一下張晨路的物理成績您好,晨路媽媽。

我已親自對照參考答案核了一遍分,確認沒有誤判。

這次試卷確實題難題偏,班級平均分沒過及格線,這確實是一部分原因,但晨路回家後您還是要和他好好分析原因,再不追趕實在來不及。

“這是什麼意思?”

宋霞一字一頓地問。

“你們真把我弄懵了,是不是在騙我?”

什麼情況?高運博啞然。

“呃,您等下,我也有點懵。

呃…昨晚是晨路親自告訴我的。

我不知道其他,但我沒說謊.”

“就是,他有微信截圖為證.”

何小楷也幫腔,“運博你現在去拿手機,給她看。

張晨路這渾小子,鬧的是哪一齣?我就不信世上還有這種替人背鍋擋箭的理.”

引得旁邊兩位老師側目。

高運博用手肘撞撞何小楷的手肘示意他別在辦公室叫嚷。

但何小楷心直口快,將一肚子火氣往宋霞身上撒,也將高運博想說但不敢堂而皇之說出的話講得理直氣壯而不留情面。

他當然也知道肯定是張晨路為了混他的獎勵混他的表揚,才下了這一步臭棋。

是啊,他有什麼理由不理直氣壯?而現在,他只心疼昨晚衝動給出的那二十塊錢。

“不用了,我信你.”

宋霞將手機收起,坐回座位。

“你們回吧,你們的課先停一停.”

“對不起,我沒想會這樣。

我自己還覺得教得挺好.”

高運博悶聲道,“但他自己像木頭似的不願學,我也拿他沒轍.”

“我們能做的都做了.”

何小楷還沒順過氣來,語氣仍然生硬。

“我知道。

沒說要責怪你們。

我換過三個老師,都沒有起色,也沒指望你們能一下子扭轉乾坤。

你們回去上課吧。

我再想別的辦法.”

宋霞看著他們離開,然後把杯子裡已經冷掉的咖啡一飲而盡。

回班路上何小楷說,“別放在心上,誰稀罕給他上課,就由著他自生自滅.”

“我知道,我只是覺得很挫敗。

我們這麼多天花這麼多心思備課,找試題,做教案,把這件事當成頭等大事,結果現在都付諸東流,時間和精力都白餵了狗.”

“就是的,現在再看,我們當初做的努力,真是沒勁透了。

張晨路這羔子辦的叫什麼爛事,我回頭去他學校門口堵他,揍丫的.”

“那你去,我找人圍觀錄影。

事後可別說跟我有關係.”

“開玩笑的,我不敢。

不行,我還是不爽。

你放學有沒有空?一起去華貿吃飯。

會不會喝酒?”

“二十度以下都可以,但今天真的不行,下次吧,今天我小姨從老家過來,得趕緊回去.”

“好吧,不耽誤你做孝順外甥.”

二人怏怏地回了班,跟著一同進班的還有伊曉天。

伊曉天剛從江磊辦公室帶回一個訊息,說國慶節返校後,海淀區會舉行化學公開課的決賽。

江磊決定用a3班,內容是溶液單元,時間待定。

伊曉天宣佈訊息之後興奮不減,扭臉正好看見高運博站在身邊,便激動地抓住高運博肩膀搖晃,興奮地道,“江老師終於肯用我們了,這可是決賽,決賽.”

高運博說,“太好了。

建議你還是別在課上亂說話,上堂課就是被你毀掉的.”

伊曉天輕輕給了他腦袋一拳,想跟他玩鬧,但高運博只是趴在桌子上悶著氣不吭聲。

伊曉天不死心,雙手使勁揉搓高運博的頭髮,卻被高運博推開。

“你別折騰,我煩得要死.”

伊曉天愣了愣說,“好好,你別生氣.”

說完就悻悻地離開,走到王溪林身邊問他,“最近你和運博在一起多,他是怎麼了?”

“沒怎麼啊。

他怎麼了?”

“看來你知道得不比我多,你這當朋友的太不合格.”

“這怎麼說?你覺得他怎麼了?”

“情緒很異常啊。

前一秒風和日麗,後一秒烏雲密佈,總是起伏不定.”

“不覺得.”

“別兒戲,我認真的。

學校心理諮詢室什麼時候開放?”

“你想幹什麼?帶他去問診?有病吧,又沒怎樣.”

“我就是怕等到真的‘怎麼樣’了就來不及了。

有這個苗頭當然要儘快扶正。

我是為他好.”

“行了,越說越玄乎了。

他沒問題的,我保證.”

“拿什麼保證?”

這話王溪林還真答不上來。

這時周捷走過去,趴何小楷身邊對他說幾句悄悄話。

旁邊側頭趴著的高運博見狀便笑,“你們倆,公然打情罵俏,小心雷劈.”

“要你管。

我讓他跟我去找英語老師搬國慶假期作業.”

周捷轉身過來笑道。

“那也不用粘他身上咬耳朵。

醉翁之意不在酒.”

佔得幾句便宜,高運博很識趣地抱住腦袋,抵禦周捷慣用的彈腦殼攻擊。

“走吧走吧。

到宋霞那兒點個卯趕緊回來,我慢慢彈他,”何小楷作恐嚇狀對高運博笑道。

高運博做個鬼臉予以無視。

見高運博笑得很愉快,王溪林才道,“還是不覺得有問題.”

“這恰恰是問題!剛才他還擺著一張死臉,怎麼這會兒又…”“你太敏感.”

伊曉天撓撓頭皮,作沉思狀。

周捷與何小楷是抱著將近二十沓卷子一起進班的。

高運博看著他們兩個把卷子費力地砸在講臺上,感覺講臺都快塌了。

透光看去,卷子上印著密密麻麻,於是他開始盤算究竟要不要寫,有多少不寫。

王溪林趁伊曉天看著卷子面部痛苦地扭曲變形時,溜到高運博處,蹲在他身邊痛苦地道,“我不要活了.”

周捷抬起頭道,“這就不要活了?我們剛抱回來一半,還得去一趟。

你倆幫著發一下.”

王溪林立刻昏死在高運博桌上。

旁邊剛接水回來的賈卓君聽罷誇張地怪叫一聲,大聲地道,“瘋掉了瘋掉了,她是不是家庭不順?”

“哇,一針見血!”

高運博小聲嘟噥一句。

“起來,別裝死了,大腦袋把我胳膊壓麻了。

髮捲子去.”

在王溪林監督指導下,高運博中午終於補完作文,成功上交。

上交時宋霞只是粗略地掃了一眼,點點頭,紅筆打勾,就扔到旁邊作業堆中。

回班後,高運博見張巖已開動火箭模式趕工國慶作業,本也想跟上他的進度,可試卷擺在桌子上卻始終打不起精神寫,而是咬了十分鐘的筆頭。

索性他拉上王溪林下樓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