隼其實,並沒有想到衛夜光會這麼著急離開。

這幾日下來他也清晰地看到了小少年對這裡平靜生活的喜愛,以及對阿婆的依戀。

他以為衛夜光不想走。

又或者,至少會多留幾天。

隼忍不住出言勸道:“現在沒什麼要事,你若是喜歡這裡,可以留下來的。”

他吞了口唾沫,默了默又說:“就算要走,晚幾日也不遲啊。”

衛夜光搖搖頭,笑容堅定溫和:“我知你喜歡這裡。我又何嘗不是呢?”

隼靜默地等待著下文。

衛夜光繼續說道:“只是,此地雖好,但並不是我的歸宿。這樣的生活雖寧靜,但並非是我想要的結局。

至少作為衛國最後一位太子,我還揹負著屬於且僅僅屬於我的使命。”

隼怔怔地盯著他:“衛夜光……”

衛夜光抿唇笑笑:“我知道前路坎坷。但如今窮途末路,與其坐以待斃,我寧願置之死地而後生。

男兒當死中求生,可坐窮乎?”

隼低著頭不言語。他想勸阻衛夜光,但他做不到。

他知道衛夜光是一定要去復仇的。

是啊,小少年揹負著宿命,在其位謀其事,自已又為何偏要橫加干涉,節外生枝?

衛夜光看出來了隼的掙扎,語氣一如既往地溫和:“如果你不願隨我去,留下也好。

這是你的選擇。你並沒有義務和我一起,我也不會怪你的。”

說罷,衛夜光靜靜站著,等待著他的選擇。

隼卻是溼了眼眶。

他單膝跪地,語氣鄭重:“在下誓死追隨太子殿下,當為殿下效犬馬之勞。”

衛夜光連忙扶他起來,語氣充滿了感動:“無需多禮,你不必如此。

我素來視你為兄長,如今你願隨我去,我便在立誓。

從此以後,我必定與你同甘共苦。”

隼被攙扶著慢慢直起了身,心裡感慨萬千。

小少年長大了,也真正有了點運籌帷幄發號施令的樣子了。

雖然他要走的路很長;而且自已並不一定能陪他走完,但他只要在一日,便會守護衛夜光一日。

衛國皇室最後的遺孤和世世代代侍奉皇室的家族的最後的骨血,會一直不離不棄,直到世界盡頭。

隼猶豫了一下,還是問了衛夜光之後的打算。

衛夜光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那個原來被裡三層外三層封的嚴嚴實實的信封。此時信封的開口已經有被拆開過的痕跡,但依然被主人仔細地收納好。

衛夜光將信封遞給隼,示意他拆開看看。

隼被他這舉動嚇了一跳,連連擺手:“這種機密,豈是我等能夠查閱的?殿下還是直接複述給我便好。”

衛夜光笑著搖了搖頭:“沒關係。畢竟,現在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況且在我們之前,早已沒有尊卑之分了。”

隼無奈,只好接過去;視若珍寶般動作輕柔地取出了信紙,開始仔細查閱裡面的內容。

趁著隼正在仔細閱讀的檔口,衛夜光也一邊出言解釋道:“這封信是我昨天晚上才拆開看的。

天無絕人之路,裡面正是臨走時我父母為我留下的退路。

我的母族陳家之中,有一和我母親關係友好的族姐陳清琉,因家人遷徙久居於北部,但二人時常互通書信,感情十分好。

這位姑姑最後被鮮卑族的代王相中,在盛樂嫁做了代王妃。

她們在很久之前便約定好,如若未來自已遭遇不測,自已的孩子可以攜帶著紋有二人共同設計的紋飾的玉佩前去投奔對方。

這玉佩僅有二塊,而此事保密,也僅僅為二人所知。”

衛夜光說著,就在信封中掏了掏。

果然,有一枚紋了精巧的雙魚圖案的玉佩靜靜躺在裡面,散發出瑩潤的光澤。

衛夜光把它小心地捧在手心,遞給了隼,說道:“雖說目前情況糟糕,且前途未卜。但我還是要去試一試,搏一搏這一線生機。

山高自有客行路,水深自有渡船人。豈無通達之理?”

隼剛剛看完書信,書信內容和他所講的差不多。

可憐天下父母心,書信前半部分衛國君和皇后二人在生死關頭,也只是兩位普通的,深愛著孩子的家長。

二人在時間緊急的情況下,筆觸慌亂;卻千叮嚀萬囑咐,細細羅列了對衛夜光的一些囑託。

後半部分又附了半頁講明情況,並讓衛夜光把這半張紙轉交他姑姑。

隼見衛夜光遞過來,伸手接過玉佩仔細地研究琢磨。玉佩一看就非凡品,漂亮而晶瑩剔透,旁邊還用小字雕著衛皇后的名諱。

看來衛夜光所言,十有八九是真的。

隼點了點頭,把玉佩還了回去,注視著小少年謹慎地保管好。

看來,事到如今,無論如何都要走一遭。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無論前路怎樣艱險,他都不會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