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風徐徐吹過山林,吹得樹葉抖動,雜草彎腰,更是吹得林中對峙著的三人衣角搖擺不定,彷彿就連這片山都察覺到了這股陰沉不安的氣息。

看著不遠處那西裝狼人越走越近,星野憐子竭力聆聽著風聲,試圖隱約感知出對方的一個大概實力,然而風聲卻斷斷續續,彷彿隔著一層無形的紗,怎麼也聽不真切。

這種賴以生存的能力突然失效的感覺,讓星野憐子的臉色稍顯難看,頗為不好受。

不過,常年和畸變怪物打交道所累積下來的經驗,再加上她的能力也並非完全失去作用,因此多多少少還是能憑藉直覺判斷出,此刻對面走來的那西裝狼人看似一副慵懶的模樣,但暗藏在底下的氣勢卻是十分洶湧澎湃,至少也是鶴級災害的水平。

星野憐子扭頭瞥了眼一旁的骰子紳士,骰子紳士察覺到少女的目光當中探尋意味,便面色嚴肅的對她微微搖頭,示意自己也看不出對面那西裝狼人的深淺。

雖然早有預料,但星野憐子還是不免心頭微沉。

在她看來,骰子紳士本就不擅長搏殺戰鬥,而今又連最強的探查能力也失效了大半,這等於是大大削弱了對方的能力,等會說不得還是要依靠自己的力量,骰子紳士的戰鬥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星野憐子皺著眉頭,不過很快又看開了。

反正這麼多年過來,她也早已習慣了獨自奮戰,也不缺多這一次。

“我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打工人,平時這個時候,我本該坐在自家的陽臺上,一邊曬著太陽,一邊悠閒的看著書,奈何最近這幾天一直在加班,今天更是被派來與兩位s級打交道,真是讓人頭疼得很。”

那西裝狼人慢悠悠的開口了,語氣裡帶著濃濃地無奈,末了看向用警惕的目光看著自己的星野憐子二人,在距離他們十餘米遠的地方站定了腳步,慵懶地拉長了音調:“不過,如果一定的名字,閣下可以稱呼我為「德古拉」。”

“德古拉……”

星野憐子低喃一聲,心裡瞬間冒出了諸多猜測,不過都沒有說出口,而是死死盯著對面那西裝狼人,沉聲道:

“看來你就是我們正在追查的那個神秘組織的部下了,這段時間那些失蹤的超能力英雄們,就有你在其中貢獻一份力對吧?現在發現我們接近了你們的總部,於是便急著派你過來阻攔了?”

“風眷者小姐是個聰明人。”那德古拉只微微一笑,並未承認也沒否定,轉而攤開雙手,神態無比平和地說道:“兩位或許沒有看見,滾滾大勢已來,這個時代即將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屆時只有順應時代大勢者,才能在新世界活下來,而妄圖阻礙這股滾滾大勢的到來,甚至試圖擋在大勢的面前,終將被碾壓得粉身碎骨。”

“哦?什麼大勢?”骰子紳士開口了,看似只是在詢問,但這個男人手中的骰子卻已經開始散發著淡淡地光芒,非常不起眼。

而一旁的星野憐子身上也不斷湧動著狂風,頭頂上空不知何時已經籠罩著層層烏雲,原本淡淡地微風也在變得越來越大,不斷增強的風壓讓這片區域都變得充滿了壓抑的氣氛。

對面,德古拉彷彿根本沒有注意到二人的小動作,它依舊面帶微笑的站在那裡,回答道:

“過去是武人的時代,武人依靠特殊的鍛鍊法,能做到常人不可為之事,其中的佼佼者更是能引動天地威壓,被人們視作神靈頂禮膜拜;而最近這六十年,則是畸變的時代,畸變災害和超能力者接管了這個世界的主導權,舊時代的武人們一個個都黯然下場,只剩下少數幾個守舊者還在頑強抵抗著時代潮流,然而卻早已形不成氣候。”

“而現在,時代再次來到了一個關鍵的歷史轉折點!”

星野憐子和骰子紳士目光一凝,看著那德古拉展開雙臂,彷彿在進行演講一般,語氣一下子變得高昂:

“未來,被掩埋在歷史長河當中的「舊神」們將逐一復甦過來,重新掌管這個世界!這是歷史的輪迴和迴圈,也是歷史的必然!”

“而我們正是因為早在許多年前便已經提前察覺到了這一點,於是多年來一直在苦心經營,就是為了在那一刻到來的時候,能夠給人類多一線生機,不至於在「舊神」們的神威下,徹底走向滅亡,對於「舊神」而言,我們只是螻蟻般微不足道的存在,要想在那樣的世界裡存活下來,就必須學會提早「站隊」,才能倖免於難。”

“那些被我們掠走的超能力者們,他們是必然的犧牲品,但為了人類的未來,有些殘酷的抉擇不得不做,有些惡人也必須要有人來當,因此,我們願意站出來扮演這個「惡人」的角色。”

說到這裡,德古拉的神色再次變得平靜下來。

它凝視著正對面的星野憐子和骰子紳士,微笑道:

“我今天雖然來到這裡站在二位面前,也心知多半免不了要打一場,但還是由衷的奉勸兩位,不要再多管閒事下去,趁早看清現實,做那個順應時代大勢的人,以後在新世界也能好好地存活下去。風眷者小姐,骰子紳士先生,你們認為呢?”

說到最後,他很認真的看著兩人的雙眼,其中尤其是在看著骰子紳士的時候多停留了數秒,語氣更是變得有些意味深長。

骰子紳士微微眯了眯眼,眼中一瞬間閃過了一抹難言的光澤,但下一刻又立即恢復了平靜。

“舊神?為了人類的未來?”星野憐子卻緊緊皺著眉頭,冷冷的看著那德古拉:“這就是你們組織找出來的理由?你們這些畸變組織為了滿足私慾,還真是越來越會編故事找藉口了。”

瞧見星野憐子一副根本就沒有信自己半個字的模樣,德古拉不禁搖了搖頭,頗為遺憾的說道:“看來閣下根本不相信我所說的事實,真是太可惜了。”

它不在繼續多說什麼,似乎是見希望渺茫,便放棄了勸說星野憐子和骰子紳士收手。

空氣一下子凝固了下來,一時間雙方都不再開口,只有越來越盛的風聲在耳邊不停地呼嘯,灌入他們的耳中。

仔細去聽,時而像是有人在風中怒吼,時而又像是嬰兒的啼哭,時而又變成女子的吟唱。

就在這時,狂風捲著地上的落葉,上下飄飛著、旋轉著,一大片落葉彷彿擁有自我意識一般,飄至了德古拉的周身,恰巧遮掩住了這名高大而慵懶的西裝狼人的視線。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風聲驟然變強,變得極具破壞性,那些卷在半空當中的樹葉紛紛停滯,緊接著無聲無息被風中的可怕力量切割成無數碎塊,紛紛落地,而一座看不見摸不著的風之牢籠,已然出現在了德古拉的周身,全方位無死角的將它困在中央!

德古拉臉上也不見驚慌,它只是好奇的站在原地左右張望,隱隱能看到有一層無形的“風”正在圍繞著自己以恐怖的速度瘋狂旋轉,像是刀片一樣切割著所有進出的事物,同時還在以極快的速度將裡面的空氣給抽離出去,讓裡面逐漸變成一片真正的真空地帶!

感受著一陣陣窒息感席捲而來,德古拉眯了眯眼,臉上竟是反而流露出了一絲微笑:“打算用真空環境困死我嗎?很有趣的招式,不過……”

說著,德古拉不慌不忙的抬起手,那隻原本人類的白皙手掌,眨眼間變成了一隻毛絨絨的狼爪,修長的利爪從肉墊裡彈出,閃爍著令人發寒的冰冷光澤。

德古拉探出這隻利爪,對著困住自己的這座風之牢籠輕輕一抓,在這座肉眼難以捕捉的風之牢籠表面,竟是留下了五道深深地爪痕!

咔嚓。

這一刻像是有一聲什麼東西破碎的脆響響起,德古拉只是這麼看似輕鬆寫意的一爪,便將這座可怕的風之牢籠給化解,圍繞著它瘋狂旋轉著的風兒悄悄平息了下來。

然而,還未等到德古拉放下手,當風之牢籠剛被破解的那一瞬間,在它的前後左右四個方向便驟然多出了四道倩影。

每一道倩影皆都是身披漆黑裝甲的星野憐子,彷彿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滿臉冷漠的朝著他揮刀斬來!

“風之分身麼,這一招倒是很有名。”德古拉只微微挑眉,旋即揮舞利爪繞身一圈,那四道由星野憐子放出的風之分身頓時僵硬在半空,下一刻砰地一聲原地消散不見。

德古拉微微動了動五根毫無損傷的利爪,淡淡道:“然而分身再多,也只是一碰既碎的水中幻影。”

忽然,一個巨大的陰影將它籠罩在底下,同時耳邊也傳來了陣陣佛音,充滿了神聖感。

德古拉抬頭望去,便見化作佛身的骰子紳士坐著古蓮,面帶大慈大悲之色,周身佛音陣陣,卻是抬手一掌拍下,金燦燦的手掌迅速變得猶如小山般巨大,朝著它當頭壓下,彷彿要將它鎮壓在掌心之中。

德古拉一動不動,那金燦燦的巨大佛掌頓時將它覆蓋而下,旁人看不見裡面的狀況,彷彿那德古拉已經被這一掌給壓成了「肉餅」。

空氣安靜了一瞬,下一刻,一股股黑霧突然從金燦燦的佛掌縫隙裡蔓延而出,並有意識般不斷往上蔓延,迅速包裹住佛身的整個手臂!

“咔嚓咔嚓……”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裡面瘋狂啃食著的聲音傳來,那隻巨大的佛掌,連帶著整條手臂,眨眼間便被黑霧當中的某種可怕生物給啃食的一乾二淨!

黑霧當中的那些生物像是吃飽喝足了一般,緩緩又往回收斂,最終全都匯聚在立於地面上的一道高大身影周圍,正是德古拉。

德古拉毫髮無損,甚至就連身上的西裝都看不出一絲一毫的褶皺。

它周身黑霧湧動著,抬起頭來望向懸浮上空的那道少了條手臂的佛身,目光又轉移向立於佛身背後的骰子紳士本人,視線與對方那平靜的眼神交匯了一瞬,它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了一絲略含深意的笑容。

骰子紳士只一言不發,那佛身微微後撤,隨著佛身周圍的金光大盛,那條被黑霧吞噬掉的手臂正在金光當中極速修復。

這時,德古拉感受到一股狂風從自己背後飛快襲來,危險的氣息籠罩心頭。

它微微一偏頭,躲過了一發擦身而過的能量炮,看著那湛藍色的能量炮彈劃破長空,結結實實轟在遠處的山頭上,直接將整座山給淹沒了進去,發出轟隆隆的巨響。

德古拉這才回頭一瞥,便見星野憐子俏臉寒霜,朝著自己極速飛來,手中漆黑的雙手巨劍朝著自己當頭斬來!

此時的星野憐子,赫然已經開啟了裝甲的全功率模式,一出手就沒留有餘力,用出了全力!

德古拉依舊一隻手抱著書,抬起另一隻變換而成的狼爪迎了上去,直接與斬來的這一劍硬碰在了一起!

“叮!”

彷彿金石交接般的碰撞聲響起,一道身影倒飛而出,一路上撞斷一棵棵巨樹,最終一頭撞在了一座山體的山腰位置,全身都深深凹陷進去,將山體撞出了一個人形,激盪起一圈灰塵。

隨著灰塵散去,只見這個撞在山腰上的人,正是德古拉。

德古拉低頭看著自己的狼爪,見原本鋒利修長的五根利爪,此刻竟是全都被從中間斬斷,切口光滑整齊,而且掌心更是多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刀痕,鮮血正在泊泊湧出。

它不由挑了挑眉,眼中流露出一絲驚異,低語道:

“這一刀居然能輕而易舉的切開我的爪子,這倒是稍稍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了。”

德古拉甩了甩手,下一刻周身黑霧湧動,覆蓋在了受傷的狼爪上,只是短短一個呼吸間的功夫,那狼爪上的傷口,以及被切斷的五根利爪,便已經全都恢復如初了,完全看不出剛剛受傷時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