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一早晨,眾人處理好手頭上的工作後,如期聚在了會議室。

“那名護士已經被依法傳喚了,身份資訊也已確認,”顏紹安將傳喚筆錄投在大螢幕上,“嫌疑人名叫阮白薇,年齡27,今年剛入的職,與被害者君漩沒有利害關係。”

顏紹安說罷,將觸控筆遞給操懷江,“老操,你來講。”

操懷江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投屏前,“我和小徐調了醫院內完整的監控錄影,特地截了幾個重點,大家看一下。”說著,他調出錄影,投在了大螢幕上。

從擷取片段來看,製冰廠將冰塊送到後,後勤保障科人員從早晨8點30分開始,按照用冰科室名單統一配送,其中,護士站也在配送範圍內。

中午1點30分左右,阮白薇換好工作服,推著醫用推車從護士站裡出來,醫用推車裡除了常規用品外,還藏了一塊部分融化的冰塊。

阮白薇推著車進入九樓的一間病房內,猜測是在為剛手術完的病人做消毒。

十分鐘後,她退出病房,乘坐電梯直通十五樓,進了休息室。

大約2點10分,她推著推車出現在監控下,乘坐電梯下到三樓查房,在2點20分進入起火點,3分鐘後退了出來,2點30分前後火勢變大。

眾人仔細地看完了錄影,低下頭做著筆記。梁芹放下筆,從牛皮袋中拿出一份值班記錄表走了上去,接過了操懷江手中的觸控筆。

“這是我們從醫院裡帶回來的值班記錄表,”梁芹將那份檔案舉了舉,放在投影儀下拍了照。

“請看,”梁芹將圖片調了出來,“6月25日,也就是案發當天,阮白薇是晚班且沒有換班記錄。”

“也就是說,正常情況下,她在案發當天的下午,不應該出現在醫院。”

“這不好說,”顏紹安喝了口礦泉水,清了清嗓子道,“萬一人家愛崗敬業主動加班呢?”

“這……”梁芹有些語塞。

“我們辦案一定要講究證據,切忌主觀臆造,”顏紹安轉過身對眾人說著,補充了一句道,“正規單位加班一般都有加班申請表,面對這個點,我們要做的就是去找申請表。”

“是,”梁芹順從地點點頭。

“一組,二組說完了,現在我來彙報一下我和小何收集的線索,”顏紹安站起來,雙手撐在桌面上,面向眾人,“根據實地情況考量,我們認為嫌疑人制作的不是冰透鏡,而是冰球。”

“從監控上我們可以看到,阮白薇是從醫院現場取的冰塊。想要得到一個冰球,還需要加工,而加工所用的工具就是我們的搜查重點。”

案情分析結束後,痕跡檢驗員回到醫院進一步排查,操懷江帶著梁芹去走訪調查,詢問阮白薇的人際關係。徐宥川則和方偉傑去調查阮白薇是否填寫了加班申請表。

一旦找到物證或其他能證明犯罪事實是犯罪嫌疑人實施的,便可以依法對犯罪嫌疑人進行逮捕。

“誒,”顏紹安將胳膊搭在何景簫的肩上,“你覺得阮白薇會把東西藏在哪裡?”

何景簫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扒開他的手,沒有說話。

“阮白薇這會兒還不肯承認犯罪事實,”顏紹安拉開椅子坐了下來,“也不知道老操他們能不能找到鑿冰工具。”

何景簫並不跟他廢話,默默地開啟電腦。突然,頁面彈出一條郵件提示資訊,他下意識地用餘光瞥了眼顏紹安,確認對方沒在注意後悄悄開啟。

“中午12點30分,老地方。”

何景簫再三確認了資訊還有發件人後,回了一個簡單的句號。

中午下班時間一到,何景簫便挎起揹包,戴好帽子獨自前往約定地點。

走在路上,他將黑色鴨舌帽壓低,雙手插兜,步伐穩健得沒有聲音。

他輕車熟路地繞過迷宮似的小道,耳朵敏銳地捕捉著周圍的聲音,在確定沒人尾隨後,翻過了眼前的矮牆。

越過矮牆,便來到一座廢棄的工廠。這個工廠已經荒廢了很多年,入口堆積著廢棄的裝置還有建築廢料,雜草和藤蔓在佈滿塵埃的牆壁上蔓延,瀰漫出一股腐敗的腥味。

何景簫帶好手套推開鏽跡斑斑的鐵門,沿著水泥樓梯走到頂樓,發現已經有人揹著手等在那裡。

“怎麼才來?”段戩看了眼表,皺起眉頭。

何景簫沒有回答,只是緩緩走近,在離他三米的地方停下。

“我這次找你也沒別的事,”段戩鬆了眉頭,將手伸進口袋,摸索片刻後掏出一個小物證袋,“這是你留在現場的GPS定位。”

何景簫接過,放在掌心端詳片刻後淡淡地開口,“謝了。”

“另外,”段戩挽起袖子挪了挪腿,插著腰道“我們搜查出來的毒品確實如你所料,是‘哈姆薩’組織研發的高純度ice。”

“看來,‘哈姆薩’那邊是真打算跟我們硬碰硬了。”段戩轉過身,扶著殘缺的水泥牆嘆了口氣,目光深沉地望著蒼茫的天空,“那麼多年了,‘明滄行動’……究竟還要死多少人?”

聞言,何景簫繃緊的嘴角竟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這種毛孔間微小互動組成的變化令人難以琢磨。

“唉,”段戩復又嘆了口氣,神情憔悴地回過身,面色凝重地看著何景簫,緩緩開口,“保重。”

何景簫微微頷首,將攥在手心的物證袋收進挎包,轉身離開了。

段戩看著那道孤寂而執著的背影漸漸消失,心裡五味雜陳。

“對不起了……我沒得選……”他將這句話留在心裡,化作了無數個失眠的夜。

一回到辦公室,顏紹安便湊了過來,“痕檢員那邊有訊息了,不僅找到了一支單齒冰錐還有一把鋸齒小刀。”

在聽到“單齒冰錐”這個詞後,何景簫不覺地蹙了蹙眉,站在原地思索起來。

鑿冰球工具主要包括三叉冰錐、單齒冰錐和冰刀。

其中,三叉冰錐適合新手其安全性更高,而單齒冰錐對技術和熟練度的要求較高,使用不當的話很容易造成傷害。

阮白薇一個護士竟然選擇用單齒冰錐來鑿冰球,並且還能將冰球鑿得那麼標準,著實令人懷疑。

“怎麼?才聽這麼一句就發現疑點了?”顏紹安彎下腰,見對方沒反應,便緩緩將頭探到了他的面前。

何景簫保持著姿勢不動,微蹙的眉間冒出了細汗,很是出神,直到——那張英氣十足的臉在他瞳孔中無限放大。

何景簫觸電般閉了閉眼,回神似的往後一撤。

“嘖,你這人發呆還挺好玩,一動不動的,”顏紹安玩味的勾了勾笑,盪漾著一絲痞氣,“連人機都不能算,倒像是隻木雞。”

何景簫冷著臉給了顏紹安一記眼刀,繞過他坐回自已的座位上。

“誒,”顏紹安也跟著往旁邊一坐,敲了敲桌子,“你這就不夠意思了,王位都讓給你那麼長時間了,怎麼還一副小野馬的模樣。”

何景簫深吸了口氣,忍無可忍地從挎包裡拿出一副頭戴式耳機,戴了起來。可才戴上不到十秒鐘,耳機便被人從頭頂提了起來。

“?”

“上班時間禁止聽音樂。”

“……”何景簫的心情已經不能用鬱悶來形容了。

見對方陰沉著臉,顏紹安自知理虧地將耳機還給他,小心翼翼地問道:“生氣了?”

何景簫以沉默回應。

“生氣就要發出來,憋在心裡多傷身吶,”顏紹安溫馨提示道。

何景簫已經無法保持沉默了,他轉過頭看著顏隊長,臉上帶著心死後的寧靜,“閉嘴,很吵。”

聞言,顏紹安如同撞了杆的小狗,夾著尾巴灰溜溜地逃走了。

小打小鬧,無傷大雅。回到這起案子,這起兇殺案的目的很明確,就是要殺害君漩。可是阮白薇與君漩無利害關係,甚至毫不相干,她的犯罪動機是什麼?

另外,透過阮白薇鑿冰球的專業程度可以推斷出她應該是在酒吧工作過,而且還是個調酒師。

按這樣的思路往下想,阮白薇曾在酒吧工作,現在是一名護士。

而想要成為一名護士需要各種條件,非護理專業考護士證難度很大,而調酒師一天的工作時間很長,幾乎抽不出時間去讀書。

按正規程式入職護士還是很有難度的,現在換一條思路。

假設阮白薇是透過不正當的渠道成為護士的,那她的“幫扶”者很有可能就來自酒吧。

酒吧裡什麼人都有,“哈姆薩”組織也極喜歡將酒吧作為“毒場”。

如果是這樣,那阮白薇很有可能因扯上亂七八糟的事受控於人,最終違背了自身的意願實施犯罪。

何景簫想到著,雖然無法確定阮白薇是否真有幕後主使,但心裡已經有了個大概。

第二天,警方將依法對阮白薇進行訊問。這次訊問,由顏紹安負責訊問,梁芹持筆記錄,何景簫在室內旁聽。

“阮女士,”顏紹安正襟危坐著,語氣也很嚴肅,“您是今年剛入的職,之前有做過別的工作嗎?”

“嗯……”

“具體情況可以說一下嗎?”

“就……之前做過餐廳服務員,”阮白薇想了片刻,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

“請問是哪家餐廳?位置在哪?”

“這……”阮白薇一時語塞,耳廓已經燒紅了。她皺著眉想了想,突然變得有些煩躁,“過去那麼久了我怎麼記得!問那麼多沒用的幹嘛?”

“您別激動,我們只是例行了解情況。”一旁梁芹柔聲安撫著,阮白薇的臉色稍有緩和。

待對方平復情緒後,顏紹安繼續開口訊問,“您會調酒嗎?”

“不會!”阮白薇黑著臉冷聲道。

“您會鑿冰球,對吧?”

“是的,有什麼問題嗎?”阮白薇環抱著雙手,沒好氣道,“網上教程和工具都有,也不是稀奇事。”

顏紹安瞥了何景簫一眼,在得到對方的示意後繼續追問,“那您學習鑿冰球用來做什麼呢?”

“還能做什麼?當然是用來調酒!”此話一出,阮白薇自已先愣住了。

她後知後覺自已說錯話了,全身緊繃,眼裡滿是恐慌,支支吾吾道:“不……不對,我說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