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龍相親結束後,何景簫沒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定海公安局。
辦公室內,顏紹安正和操懷江他們聚在一塊討論著案情。
“譚義康的屍檢報告我已經看過了,”顏紹安雙手撐在桌面上,習慣性地屈起一條腿,“屍體表面除了陳年舊傷,還在鎖骨的位置發現了一個極小的電子紋身。”
電子紋身,顧名思義就是把電子墨水的微小膠囊放在表皮下方,植入的方式和傳統紋身相同,並且可以透過電子裝置改變紋身的形態。
“高科技啊,”徐宥川不由得感慨道。
顏紹安點了點頭,接著說道:“那天的審訊影片我覆盤了幾遍,譚義康應該是看到電子紋身變色,得到了某種暗示所以自殺的。”
“喏,”顏紹安將電腦螢幕轉向大夥,螢幕上是譚義康自殺前的錄影截圖,仔細看能發現那枚電子紋身顯現了一秒。
“錄影已經交給技術大隊了,應該很快就能將圖案復刻出來。”操懷江坐在一旁提了一嘴。
“君漩的自首文書中有提到這種紋身,但是言之不詳。”梁芹分析著,提出了自已的見解“會不會與她口中的‘哈姆薩’有關?”
“大機率是,”顏紹安捏了捏鼻樑,一聽見“哈姆薩”這個詞他就糟心。
“君漩不是自首了嗎?”方偉傑有些疑惑“那她為什麼還有所隱瞞?”
“會不會她也不瞭解‘哈姆薩’?”柳書芸蹙起眉,同樣疑惑。
正討論著,辦公室的玻璃門被人推開,眾人齊齊回過頭。
“……”何景簫與無數雙眼睛對視著,有些尷尬。
“你怎麼來了?”顏紹安將手從桌子上收回,站直了身體,“你不是去……在家裡休養麼?”
何景簫見大家都在,不動聲色地從口袋中露出手機的一角。顏紹安一秒會意地開啟了手機,在看見家人群裡一堆未讀訊息後又立馬關上了。
“……”此刻,顏紹安更加糟心了。
“怎麼了?顏隊,”徐宥川見對方的臉上五彩繽紛的黑,有些不明所以。
“沒事兒,”顏紹安將手機往褲口袋裡一塞,擠出一絲誇張的假笑,“我很好。”
“是不是又被催相親了?”操懷江腳一撐,坐在椅子上轉了半圈,笑著揶揄道:“你也真是,找個物件跟要你命似的。”
“我的生活已足夠擁擠了,再多個物件你叫我擱哪放?”
這一板一眼的倒是挺像那麼回事,眾人忍俊不禁。
“都錄下來沒?”操懷江一臉壞笑地朝眾人揮揮手,“以後放給他老婆聽。”
“錄了錄了,”徐宥川舉起手機,耀武揚威地示眾了一圈。
“誒!”顏紹安大驚失色地翻過桌子,伸手想要搶過他的手機,“你他娘真錄啊?”
“哈哈哈,”這回大夥都忍不住地笑出聲來。
玩笑歸玩笑,就算是加班也不能划水。有了何景簫的加入,顏紹安的心裡多了一份底氣。
“如果說電子紋身能傳遞一定的資訊,那麼君漩預知火災就完全說得過去了。”顏紹安坐在桌子上,手裡轉著筆,“因為兇手在縱火前已經透過電子紋身‘告知’她了。”
“那她為什麼不逃?她都知道對方要殺死自已。”徐宥川說著,語氣有些激動,說著說著,眼眶也紅了起來。
不知為何,梁芹和顏紹安同時想起君漩說過的話。
“我逃不掉……”她是這樣說的,臉上帶著悲哀。眾人沉默著,不知都在想些什麼。何景簫望向窗外,眼裡帶著淡淡的憂傷。
“唉,”顏紹安不輕不重地嘆了口氣,就著剛才的話題往下說,“起火原因已經查明瞭,是化纖材質的窗簾受熱起火,雖初步斷定為自燃,但我懷疑是人為縱火。”
“除了一名護士,再沒人進過那個房間,如果是人為縱火,肯定會留下痕跡。”方偉傑反駁道。
“可是,”徐宥川站起來,聲音大了許多,“顏隊跟我說了,這起案子不論是形式上還是位置上都與卦象有關,並且極具目的性,大機率是人為縱火。”
“那你說,嫌疑人是如何做到隔空放火的?”方偉傑說的頭頭是道。
徐宥川支吾了半天,說不出合理的推理,羞紅了臉。
何景簫微微皺起眉頭,若有所思地從口袋裡摸出了一支放大鏡,輕輕放在桌上,眼神中透著一絲神秘。
“嗯……”顏紹安看著放大鏡,想起了垃圾桶裡碳化的報紙,思索片刻後恍然大悟,“哦!我說你每天研究來研究去的,原來是為了這個啊。”
“小何顧問的意思是,兇手利用放大鏡匯聚陽光點燃了窗簾?”梁芹拿起放大鏡分析道。
“對,不過……”顏紹安捏著下巴,大腦轉了轉後提出了疑點,“如果是這樣的話,時間上就說不過去了。”
“已知,在兩點二十分有一名護士進入病房,此後再沒有人進過現場了。如果兇手帶著放大鏡進入,點燃窗簾後帶著放大鏡出來,那麼起火時間就該往前推。”
“如果兇手將放大鏡留在現場,自已先行退出,那麼在後續的勘驗中應該能找到放大鏡的殘留物。”
“這……”操懷江想了想,找不到反駁點。
何景簫似乎早就預料到他會這麼推測,不慌不忙地從腳下的箱子裡拿出一瓶冰水遞給顏紹安。
“嗯?”顏紹安拎著瓶蓋瞅了幾眼,有些疑惑,“跟礦泉水有什麼關係?”
“冰透鏡。”
“冰透鏡?”眾人先是一愣,隨後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知道了,”相較於一臉懵逼的顏紹安,操懷江很快便理解了對方的意思,“小何的意思是,可以用冰透鏡代替放大鏡。”
“冰塊的透明度與玻璃的差不多,製成凸透鏡後不僅能匯聚太陽光生火,且能在案發後自動消失而不留下痕跡。況且近期天氣炎熱,醫院裡都有儲備冰塊,很容易就能得到。”
“厲害啊老操,”顏紹安由衷地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這樣看來,最後進入病房的那個護士有很大的嫌疑。”柳書芸放下了手中的紙筆站了起來。
“對,”顏紹安從桌子上滑下來,“這樣的話時間也對上了。”
“那現在我們該怎麼做?”徐宥川迫切地想要知道下一步行動。
“分頭行動吧,”顏紹安數了數人頭,“宥川跟著老操去醫院調監控,小梁和阿杰去護士站查值班記錄,書芸留下來處理局裡的事”
“你,”顏紹安朝何景簫勾了勾手指“跟我去一趟現場。”說完,他叉著腰掃了眾人一眼,提高嗓音道:“都聽明白了麼?沒有異議的話就出發吧。”
“收到!”眾人帶好工作證,調整好狀態就往醫院趕。
顏紹安帶著何景簫來到醫院,火災後,現場一片狼藉,建築物被燒得黑漆漆的,各種物品混雜著散落一地。現場勘驗的火調員舉著手電筒,蹲在地上認真地將殘留物分裝留樣。
幸虧搶救及時,還能辨認出窗戶輪廓。何景簫動作極小地挪到視窗,抬起頭看了眼光照的方向。
現在是北京時間16:45,太陽的照射方向大致為西北偏西。陽光照入室內與地面的成角目測在45度,根據太陽高度日變化規律推斷,下午兩點半左右太陽與地面所成角大於45度,而凸透鏡與平面的所成角小於45度。雖然有窗臺,但想要立起一塊凸透鏡還需要一定的支撐。
可是,現場並沒有發現支撐物,兇手是怎麼將凸透鏡立起來的?那個護士進去了不到三分鐘,根本來不及做那麼多措施。想到這,何景簫不由蹙了蹙眉。
“怎麼了?”顏紹安輕手輕腳地摸索了過來,見對方一臉凝重,不由得心急,“是發現哪裡不對了嗎?”何景簫沒有回答,只是聚精會神地思考著。
顏紹安站在一旁默默地看了他一眼,不敢打擾,於是揹著手繞到消防那邊,看看能不能發現新線索。
何景簫的腦海中不斷演示著各種能使凸透鏡立起來的方式。除了用物體支撐,製作複雜的機關,還能怎麼做呢?
看來,只能改變凸透鏡的形狀了。縱所周知水是無形的,其實冰也是,只要改變冰透鏡的形狀,使其能立穩,不就行了?
自然界中最穩定的形狀包括:正方體、六邊形球體等。正方體與六邊形都不具有凸透鏡的聚焦功能,那就可能是球體了。同樣以冰為材料,冰球也能起到聚焦功能,而且穩定性好。
想到這,何景簫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突然就想到了案件的突破口。
要想得到一個效果良好的冰制凸透鏡,冰體的透明度要高,還要經過一系列的打磨。目前嫌疑最大的是那名護士,試從她的角度出發,她想要得到一塊磨圓度良好的冰球可能會做什麼?
首先要取冰,明州的夏季溫度很高,如果冰塊是外帶那麼很有可能因融化嚴重發揮不了效果,且帶著個重物來上班著實顯眼。
醫院為了給病人消暑,走廊,拐角都有放置冰塊,相較於外面帶進來,在醫院取材要容易得多。
冰塊有了,怎麼製作冰球呢?已知,醫院內的冰塊大都是整塊,未切割過的,不論是形狀上還是效果上都不符合要求。
兇手要製作冰球肯定不會用手刨,必須有相對專業的工具,比如冰錐,刨冰刀。此時的冰錐和刨冰刀就好比尋常案件中的兇器,只要找到它,案子便有了突破口。
分析到這,何景簫回神似地扭過頭,看了眼一旁彎著腰摸索的顏紹安。他的警服和挽起袖子的手臂上都沾上了灰塵,看上去有些灰頭土臉。
“怎麼樣?”顏紹安拍了拍橡膠手套,從地板上站起來,“有沒有新的想法?”
何景簫點點頭,環顧了下四周,朝對方勾勾手指。顏紹安立馬會意地湊過去,低下頭傾聽。
“冰錐,”何景簫壓低嗓音道。
“嗯?”顏紹安皺著眉微微抬起頭,一頭霧水地看著他。
何景簫抬眸瞥了對方一眼,通俗易懂道“兇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