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博弈

“這玉瓶中的藥劑正對大人的暗疾，可保大人十天內呼吸暢通，咳疾減輕，比那日大人所食藥膳效果更為顯著。

大人，可願意一試？”

墨辰看著面前言笑晏晏的女子，面色雖有一絲蒼白，但其行動卻無礙，更不像是身有重傷之人。

昨日眾人皆看見，這農女為了翼護其弟妹，以身犯險，與群狼搏鬥，左臂被野狼咬穿。

就算狼軀被砍去，狼首依然緊緊咬在這農女的左臂上。

那隻左臂，與左側的衣裙皆被鮮血染透。

剛才暮雲與其動手之時，自已特意觀察過這女子的左臂。

雖然只是一味的躲避暮雲的攻擊，並未出手抵擋，但觀其左臂與她行動卻並無多大影響。

莫說被野狼咬傷，傷口更容易潰爛，輕者截肢，重者喪命。

若依常理，這農女此時應高熱不退，纏綿病榻，並不會如今這般等同無事人的模樣。

就是被一般的刀劍所傷，也必然不會如此這般無礙。

又說昨日失去那般血量，臉色竟只有些許蒼白，常人定是面如金紙，更何況是女子身體比尋常男子更為孱弱。

昨日鄭盛好心命軍醫為這農女醫治，她卻婉言相拒，定是為遮掩什麼。

方才容她諸般放肆，便是想看這農女心中打的是何算盤。

墨辰看著安寧輕笑一聲。

“準備的如此齊全，想必你早已猜測到本官會再尋你前來？”

“大人料事如神，民女這等微末伎倆無處所藏，那日民女斗膽觀大人面像，神態，形體，猜測大人或是肺腑有傷。

當日所烹煮的藥膳恰巧是滋陰補氣的聖品，而大人肺腑中的暗疾極傷元氣，想必大人飲用後會當下便會覺得通體舒暢。

當日從安雲縣回村後，便著手研製出這瓶藥劑，一直等著大人傳喚，卻不想出了七瘋子這等變故，拖延至今，還請大人見諒。”

墨辰聽安寧此等說詞，心中冷笑，這農女步步為營，想必早就等著自已無法破解那藥膳的秘訣，達不到當日的功效，再次傳喚她，從而提出條件。

只是她當真以為一介農女敢威脅自已，當本官真就如此惜命，拿她就毫無辦法嗎？

“本官昨日見安姑娘左臂傷勢極重，今日傳安姑娘帶傷前來，實屬不該，可好些了？”

墨辰突然轉移話題，聽得安寧一愣，心中不由嘀咕，這是何意？

“多謝大人關心，民女傷勢已無大礙。”

墨辰接著又道：

“那便好，只是昨日見安姑娘弟妹，二弟當時似乎昏了過去，妹妹也嚇得不輕？

只是不知貿然請來安姑娘，他們可還安好？”

聽到墨辰談及自已的二弟三妹，安寧的警惕心瞬間提了起來，只不過自已的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地笑了笑。

“小孩子而已，被嚇到了喝一副安神湯，睡一覺就是，也不是什麼大事，怎能勞大人煩心。

民女能前來，定是能安頓好他們。”

安寧心中腹誹，呵，這老狐狸是想用二郎和靜兒而來威脅我。

安寧心知與虎謀皮，定要承擔相應的風險。

風浪越大，魚越貴。

安雲縣雖是一個小縣城，官府老爺們和世家盤根錯節，地頭蛇也比比皆是。

若是能借墨辰的聲勢，是最快的方式，也是最危險的方式。

若是能平衡好這個尺度，不用再費盡心力，重新選擇靠山人選。

遇見墨辰這個送上門來的大旗，安寧怎能放過。

真能扯出這面大旗，不出三年，定能以安家村為基點，向四周縣府為輻射，發展出屬於自已的勢力。

雙方博弈，如今就看誰的短板更低，墨辰能否接受自已的條件了，不論基於何種因由。

墨辰隱晦的用安寧的弟妹點了安寧，便伸手拿過書案上的玉瓶。

“那便好。”

墨辰拿著玉瓶沉思了片刻才道。

“本官便試一試這玉瓶中的藥劑是否真有你所說的奇效。”

墨辰開啟玉瓶的蠟封，又拔去塞子，頓時一股清香溢位，說不出什麼味道。

似乎是一種意境，既像春日裡暖陽下舒展的青草，又似清晨薄霧中盛滿朝露的花朵……

是寒冰破曉，生機煥發，嫩芽從土地中伸展出來的凌冽清香……

和方才安寧靠在自已胸前安靜仔細聆聽胸腔異動時，縈繞在鼻尖的清香幾乎一般，只是更令人心曠神怡。

聞到這清香墨辰的神情不由一鬆。

就連一直在旁虎視眈眈防著安寧的暮雲，聞到這清香，神經也不由自主的放鬆了下來。

不用再過多解釋，也知這靈藥必是珍貴難尋的好物。

頓時，書房內緊張的氣氛緩解了不少。

墨辰把玉瓶中的靈藥喝了下去，頓時一股溫暖從口中流向腹部，再蔓延到四肢，常年冰冷的身體也感到了些許的溫暖。

最後那股溫暖的力量彙集在肺腑間暗疾處。

那處長年隱隱作痛，如今卻是減輕了不少。

喉間盤桓的癢意也消失不見。

身軀上那股常年似有千鈞的沉重也在減弱，比那日飲用藥膳後輕鬆了不止數倍。

真如這小傢伙所說，能令自已呼吸暢通，可以減弱咳疾，六年來從未感到如此的輕鬆過，呼吸如此暢快。

墨辰合上雙眸，身軀向後靠在椅背上，緩緩撥出一口濁氣，享受這六年來從未感受到的輕鬆與舒適……

似乎早已滯澀的血液打破桎梏，重新在身體裡歡快的流動，為每一處角落帶去生機……

常年被病痛折磨的身體驟然間輕鬆不少，就連墨辰這般心思深沉之人面上竟也帶出了一絲喜色，不禁喃喃道：

“竟有如此效果！”

安寧見墨辰面上帶了一絲喜色，就知這事已經成了一半。

在旁邊的暮雲看著自家主人喝下那瓶中的藥劑，神色緊張緊緊的盯著，生怕出現絲毫差錯。

想要出聲詢問如何，又見大人闔眸，臉上露出自已從未見過得舒適神情，又不敢上前打擾。

只不過一瞬，墨辰便控制住了自已的情緒，起身坐正，收斂面上喜色的神情，恢復了一如既往讓人琢磨不透的面具。

安寧見過不少重病纏身病人在痊癒的那一刻喜極而泣，涕泗橫流，歡喜的快要發了瘋般慶賀新生……

而墨辰，安寧是極其佩服的，長達六年的病痛折磨。

身體常年冰冷畏寒，呼吸也常年不暢，晦澀不適，身軀沉重的如同壓了一座大山，這些驟然間減輕不少。

卻只是闔眸感受身體的舒適與輕鬆，面上只露出的一絲喜色，不過轉瞬即逝。

此等人物，真真是魄力十足，心思又是何等深沉。

就算自已與他易地而處，也做不到這般程度。

安寧心中暗道，今後與之打交道，必得慎之又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