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窖裡……窖裡有個人,”李國軍的褲腳還沾著地窖的溼泥,指節因攥緊鋤柄泛白,“我下去拿紅薯,腳一滑踩空了,手摸到的不是土……是冰涼的肉。”
楊林踩著木梯往下探身,勘查燈的光束刺破地窖的昏黑,在潮溼的土牆上映出晃動的光斑。“男性屍體,呈蜷縮狀側臥,”他的聲音透過口罩有些悶,手裡的標尺卡在屍體與窖壁之間,“距入口3.2米,被紅薯藤蔓半掩蓋,頸部有環狀深色印痕,衣物殘片顯示為深藍色工裝。”楊森正用足跡燈掃過地窖的泥地,兩道42碼膠鞋印格外清晰,前掌壓力面分布不均,步長65厘米,“這腳印從入口延伸到屍體旁,步態踉蹡,步角8度,內扣特徵明顯,推算身高165-170厘米。”
王帥把詢問筆錄本墊在磨盤上,筆尖懸在“李國軍,男,52歲,王家溝村民”的字樣上。“您最後一次下地窖是什麼時候?”李國軍突然指著窖口的鎖:“上週三,我鎖窖門時還好好的,鎖是新換的,除了我沒人有鑰匙。”他的喉結上下滾動,“今天早上七點,我想拿些紅薯去鎮上賣,開鎖時發現鎖鼻有撬動痕跡,當時沒在意,下去就踩著……踩著那東西了。”
楊林的鑷子夾起片沾著泥土的工裝碎片,布料邊緣有撕裂痕跡。“纖維呈拉伸變形,”他對著光觀察,“不是被藤蔓勾破的,更像是被人從背後拖拽時撕扯的,布料成分含棉70%、滌綸30%,常見於工地工裝。”楊森在屍體旁發現半截菸蒂,過濾嘴上的唇印已模糊,但菸絲燃燒程度顯示是被掐滅的:“紅塔山牌,菸蒂長度2.8厘米,抽吸程度較深,濾嘴上的dna正在檢測。”
王帥的詢問轉向地窖周圍的情況。“這幾天有沒有陌生人在附近徘徊?”他的鋼筆在紙上劃出弧線,李國軍突然拍著大腿:“有!上週六傍晚,我看見個穿深藍色工裝的男人在窖附近轉悠,問我家紅薯賣不賣,說話帶著外地口音,身高跟我差不多,1米七不到。”他指著院牆外的小路,“他就順著這條路走的,當時我還罵他瞎轉悠,現在想來……”
楊林的勘查燈在地窖角落停下,那裡有個打翻的鐵皮桶,裡面的紅薯滾得滿地都是。“桶身有碰撞凹痕,”他用放大鏡觀察,“凹痕邊緣有新鮮的泥土附著,與地面的摩擦痕跡吻合,說明是被人推倒的——可能是死者掙扎時碰倒的。”楊森在鐵皮桶旁發現枚紐扣,兩孔圓形,棕色樹脂材質,上面沾著的深綠色纖維,與紅薯藤蔓的成分不同——可能來自嫌疑人的衣物。
“村裡的監控只在村口有,”王帥翻著村支書提供的記錄,“但上週六晚七點十五分,監控拍到個穿深藍色工裝的男人進了村,體型與足跡推算的特徵吻合,揹著個黑色帆布包,走路有點瘸。”楊林突然在屍體的手腕處發現點東西,用探針小心挑出:“是段細麻繩,結節方式很特殊,像漁民結——這種結在農村很少見。”
李國軍突然想起什麼,轉身從屋裡拿出把鐵鍬:“前天我在窖旁邊的菜地裡翻土,挖出過這個,”他遞過來的是枚生鏽的鑰匙,上面刻著“302”的字樣,“當時以為是以前丟的,現在看……”楊森接過鑰匙,發現上面沾著的泥土與地窖裡的完全一致,還有微量的機油成分。
當技術人員開始固定現場時,陸川的目光落在那道撬動過的鎖鼻上。“新鎖,撬動工具應該是扁口螺絲刀,”他對身邊的警員說,“查最近三個月村裡及周邊的外來務工人員,重點查身高165-170厘米、腿腳不便、有漁業或建築從業經歷的。”遠處的雞鳴聲隱約傳來,混雜著村民的議論聲,彷彿藏著那個蜷縮在窖底的死者最後的呼救,正順著潮溼的泥土,滲入王家溝的晨霧裡。
王帥合上筆錄本時,李國軍還在唸叨著那冰涼的觸感。“就像摸到塊凍肉,”老人的聲音帶著顫音,“軟乎乎的,還帶著點彈性……現在想起來,頭皮都發麻。”楊森突然在院牆外的草叢裡發現個打火機,防風罩上有“漁港”字樣——與那段漁民結麻繩似乎有著某種隱秘的聯絡。
警戒線外的土路上,警車的引擎還在怠速運轉,陸川望著地窖深處的黑暗,突然對身邊的警員說:“查附近的魚塘和建築工地,尤其是上週六之後突然失蹤的工人。”遠處的風掠過玉米地,帶著泥土的氣息裡,彷彿藏著那個穿深藍色工裝的死者的身份,正等著被人從紅薯藤蔓裡拾起。
陸川安排楊林和楊森擴大現場看擦範圍,爭取有更多發現。
王家溝的晨霧還沒散盡,楊林踩著勘查踏板在李家小院外的菜畦裡移動,勘查燈的光束穿透露水,在泥土上劃出亮線。“擴大半徑至 50米,”他對著對講機說,靴底的防滑紋路在溼潤的土壤裡碾出規整的菱形印記,“重點排查工具痕跡和異常擾動區,注意尋找非本土植被碎屑和金屬反光點。”
楊森正蹲在通往地窖的石階旁,足跡燈的藍光照亮了一道 42碼膠鞋印。他用比例尺卡在鞋印前掌處:“師兄,這枚足跡的壓力面分布很特殊,前掌內側壓力比外側大 30%,步長 65厘米,步寬 12厘米,符合內扣步態特徵。”他掏出石膏粉,均勻撒在鞋印周圍,“這枚立體足跡的深度達 0.8厘米,比地窖內的淺 0.2厘米,說明嫌疑人離開時負重減輕——可能是作案後丟棄了什麼東西。”
兩人沿著足跡延伸的方向往村西頭推進,路邊的玉米秸稈有明顯的倒伏痕跡,莖稈斷裂處的新鮮截面還在滲汁液。“玉米秸稈的斷裂方式是彎折性斷裂,”楊林用鑷子夾起根折斷的秸稈,“不是自然倒伏,是被橫向力強行折斷的,斷口處有深綠色的纖維殘留,與地窖內發現的纖維成分初步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