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輝的指尖在桌面上敲出節奏,目光掃過螢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重點看40-45歲男性,身高175-180cm,近期有戶外活動記錄的,”他的聲音帶著熬夜後的沙啞,保溫杯裡的濃茶已經涼透,“結合現場的柴油味和工裝靴印,職業可能和運輸、建築相關。”角落裡的老刑警周建國突然打了個哈欠,卷宗在膝蓋上滑出個角度:“我這邊查的500多條裡,有12個符合身高年齡,但都沒有戶外愛好,最近失蹤的卡車司機倒有3個,不過身高都不到175。”

排查工作像在沙漠裡找水,每條資訊都看似有希望,仔細比對後又歸於失望。凌晨三點十五分,小趙突然提高聲音:“這條有點可疑!劉志強,男,43歲,貨車司機,7月17日失蹤,身高176cm,愛好釣魚,算是半個戶外愛好者。”他把照片放大,螢幕上的男人穿著藍色工裝,嘴角叼著煙,“你們看,他的體型和估算的死者體重差不多,而且也是司機,可能接觸柴油。”

張輝湊近螢幕,手指點著照片裡的手腕:“但他手腕上有塊勞力士手錶,現場死者沒有戴錶的痕跡,而且失蹤原因寫的是‘與家人吵架離家’,家人已經報了案,昨天下午還收到他在鄰市的消費記錄。”周建國補充道:“我查過他的車輛軌跡,7月18日在外地卸貨,時間對不上,排除。”小趙的肩膀垮了下去,把滑鼠摔在桌上:“這都排除多少了?第18條可疑資訊了吧?”

“別急,”張輝從抽屜裡摸出袋薄荷糖,分給每人一顆,清涼的味道刺激著麻木的神經,“再把範圍擴大到‘有卡車駕照但最近沒開車’的,或者‘戶外俱樂部登記的會員’。”他讓技術科調出死者牙齒的DNA分型,“和失蹤人口庫做自動比對,我們手動查資訊,雙管齊下。”印表機突然“吱呀”作響,吐出一疊自動比對結果,紅色的匹配度百分比大多在60%以下。

凌晨四點,辦公室裡的鼾聲此起彼伏。周建國趴在卷宗上打盹,口水在“失蹤原因”的字樣上暈開;小趙把外套捲成枕頭,蜷縮在椅子上;張輝站在窗前,看著天邊泛起的魚肚白,手機在褲兜震動——是法醫張凱發來的訊息:“金屬片‘W’字,比對戶外品牌,可能是‘Wolfskin’的縮寫,該品牌有款衝鋒衣和死者穿著一致。”

這個線索像針一樣刺破了疲憊,張輝拍醒周建國:“查所有叫‘Wolfskin’戶外俱樂部的會員登記,尤其是近期失蹤的男性。”周建國的手指在鍵盤上磕磕絆絆,系統顯示全市有三家該品牌的俱樂部,會員資訊共437條。“按出生日期篩選40-45歲,”張輝的眼睛亮起來,“身高175-180cm,職業欄包含‘司機’‘運輸’關鍵詞的。”

篩選結果出來了,17條記錄。第一條就是李劍峰,男,44歲,貨運公司司機,7月18日失蹤,會員編號W-732,登記照片裡的男人穿著熒光綠衝鋒衣,和現場死者的衣物完全一致。“就是他!”小趙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椅子腿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你們看會員資料,他的愛好寫著‘徒步、露營’,失蹤前三天還在俱樂部群裡說要去南郊拍星空!”

照片放大後,李劍峰的左眉骨有顆痣,雖然死者面部高度腐敗,但屍檢報告裡提到“左眉骨處有面板突起,可能為痣”。張輝讓技術科調取李劍峰的戶籍資訊,身份證照片與俱樂部登記照完全吻合,身高178cm,體重76kg,與屍表測量資料只差1kg。“查他的車輛資訊,”張輝的手指在桌面上快速敲擊,“貨運公司登記的是一輛解放牌卡車,車牌號豫A・37291,7月18日之後沒有過ETC通行記錄。”

周建國突然指著會員登記的緊急聯絡人:“他妻子王麗,電話138xxxx5621,登記地址在幸福路小區。”他試著撥過去,響了五聲後被結束通話,再打就關機了。“可能還不知道他失蹤?”小趙猜測,張輝搖頭:“7月18日失蹤,今天22號,四天沒回家,家人不可能不報警,除非……”他沒說下去,但大家都明白——或許家人有難言之隱,或許已經知道噩耗卻不敢報警。

比對李劍峰的駕駛證照片和系統留存的指紋,與死者的指紋特徵在12個位點上完全匹配,尤其是左手食指的鬥形紋,和現場登山扣上的殘缺指紋吻合度達90%。“職業是長途卡車司機,經常接觸柴油,符合袖口油漬的檢測結果,”張輝在白板上列出證據鏈,“愛好戶外,解釋了為何出現在偏僻的徒步路線;身高體重年齡完全吻合;衣物品牌、失蹤時間、職業特徵,所有線索都指向他。”

但還有最後一個疑點——李劍峰的會員資料顯示他有嚴重的腰椎間盤突出,而屍檢報告裡沒有提到相關舊傷。周建國突然想起什麼:“貨運司機大多有腰椎問題,但腐敗可能掩蓋了骨骼的退行性改變,”他翻出李劍峰的體檢報告,“去年的體檢顯示L4-L5椎間盤突出,這需要讓張法醫做進一步骨骼檢查確認。”張輝立刻給張凱發訊息,得到的回覆是:“正在檢查腰椎,初步發現L4椎體邊緣有骨贅形成,符合長期久坐導致的退行性改變。”

天亮時,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照在“李劍峰”三個字上,辦公室裡的鼾聲變成了壓抑的歡呼。周建國揉著痠痛的肩膀:“1000多條資訊,總算沒白費,”他數著排除的名單,“這20多條可疑裡,有5個卡車司機,3個戶外愛好者,但只有李劍峰同時符合所有特徵。”小趙把李劍峰的照片貼在白板中央,用紅線與現場的柴油味、工裝靴印、戶外裝備一一聯接:“現在可以確定,死者就是李劍峰,接下來該查他的社會關係和7月18日的行蹤了。”

張輝看著窗外漸亮的天色,突然想起李劍峰俱樂部群裡的那句話:“南郊的星空,凌晨兩點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