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來酒樓,
院子裡也是一片混亂,青蓮書院帶來的那些小廝車伕,和國子監帶來的奴僕,扭打在一塊。
而酒樓內,
早已經是一片狼藉,諸多學子,衣衫破損,髮鬢散亂,有的人鼻青臉腫,嘴角流血,倒像是街頭混混一般,披頭散髮。
兵馬司的人,早已經衝了進來,鐵甲碰撞聲,讓院子裡眾人,最先冷靜下來。
左方中站在院子,大喊一聲,“都住手,再敢動手者,杖三十,你們,快進去看看,”
腳下也不慢,帶著人衝進來的,剛入內,就聞到滿屋子飯菜香味,腳下,就是破碎的盤子,還有湯水灑在那。
左方中一腳踏在上面,差點滑倒,臉色一沉。
看著滿屋子倒地的學子,在那哀嚎,心中驚異,還真是動了手,再看眾人穿的衣物,竟然是國子監和青蓮書院的學子,頓感一陣頭大,怎麼是他們鬧在一塊。
“還愣著幹什麼,把人分開,然後,全部帶回兵馬司,再去請郎中過來來瞧瞧。”
“是,大人,”
校尉一聽,一揮手,身後那些兵丁,全都衝進去,把人分開,然後,逐個把人拉起來,就朝著外面趕。
不少學子捂著嘴,嘴裡罵罵咧咧,一時間鬧哄哄的,尤其是領頭的花從雲,和李重文,一臉臉的不服氣,
“大人,是此人先動的手,我等來此給榮國府寶二爺賀喜,沒成想,青蓮書院的人,竟然蠻不講理,動起手來。”
不管如何,先佔了理再說。
“是啊,大人,我等在此用膳,受了無妄之災,”
“大人,青蓮書院弟子蠻橫無理,還想霸佔廳堂,我等豈能屈服。”
國子監學子這般說辭,青蓮書院的學子,怎能認,花叢元更是大喝一聲;“放屁,大人明鑑,我等先來此地舉辦宴席,這幫沒有規矩之人,一下子衝了進來,吵吵嚷嚷一片,我等只是讓他們說話聲音小一些,沒想到這些孬貨出言不遜,我等豈能怕了他們。”
“是啊,大人,國子監的學子蠻橫無理,門戶之見,”
“大人,聖人之道,豈可被他們踐踏,”
越說越亂,兩夥人竟然又開始推搡起來。
左方中見此,早已經怒不可恕,抽出馬鞭,狠狠抽了一下門前柱子,“啪”的一聲巨響,讓眾人噤了聲,
“好,好的很,爾等都聽好了,在京城聚眾鬥毆,還是在晚上,按照律法,需懲戒三日,都去牢裡待著吧,”
也不等這些人什麼反應,一揮手,翻身上了馬,身旁的兵馬司校尉,則是帶著兵丁,在後面看押,把眾多學子,帶回了兵馬司衙門,全部關了進去。
“大人,這麼多人,真的要關三天?”
牢房外,校尉遲疑片刻,走到左方中身前,小聲問道,這裡的人,來頭可不小。
“想什麼呢,自然是管不住的,明日的事,明日再說,再者,我等是按律法辦事,誰又能說什麼呢。”
想到此,就感到臀部忽然疼了一下,那是洛雲侯命人打的地方,左方中撇了校尉一眼,什麼話也不多說,竟然回了衙門屋裡,和衣而睡。
而酒樓那邊,只剩下院裡院外的奴僕小廝,見到主子被兵馬司的人帶回了衙門,哪裡還敢停留,一陣吆喝,全都撒腿跑回府上稟告了。
尤其是來接寶二爺的茗煙,捂著一隻眼,坐在馬車上,不斷地催促著,
“快點,再快點,遲了就出大事了,”
馬車疾馳在街道上,車輪滾滾,揚起陣陣塵土,茗煙坐在這車內,捂著臉,只見是青紫一片,顯然被打的不輕,心急如焚,不停的催促著車伕,
“快點,再快點,要是耽誤了,仔細你的皮。”
心中還懊悔不已,暗自埋怨,自己沒帶小廝跟在身邊伺候,這一動手,吃了大虧,不知被哪個猴崽子偷襲,疼的當時候就倒在地上,還被踢了幾腳。
街邊的百姓紛紛側目,看著這輛馬車,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路過市坊街口的時候,百姓人多,擁擠不堪,眼見著馬車速度慢下來,茗煙著急伸出頭去,呵斥道;“閃開,閃開,都閃開。”
終於,一番呵斥下,馬車晃晃悠悠的跑到寧榮街,沒過多久,賈府那巍峨的大門,就出現在眼前,也不等馬車停穩,就跳了下來,一路小跑,衝進賈府,
“不好了,不好了,寶二爺出事了,”
榮慶堂內,
如今到了這個時辰,賈母也不好讓人再等,讓後廚柳嫂子留了飯菜,招呼眾人,就在屋裡擺膳,待眾人坐下,賈母動了筷子,眾人這才吃了起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寶玉未來,賈母吃的沒覺得有胃口,喝了一碗粥之後,放下碗筷,在那說著,
“你們說,這國子監的課業,為何那麼多,寶玉回來的時辰,是愈來愈晚了,”
都說國子監的教習嚴,現在才知道,嚴的不是一點半點,陪坐在身邊二太太,也有些神情異動,可依舊是閉口不談,邢夫人倒是想說,可眼見著老太太有些難受,這話她也不敢接上。
輪到王熙鳳吃完一個春捲,喝了點粥之後,這才笑了笑,
“看老太太說的,國子監那門檻,您老又不是不知道,都說嚴師出高徒,若是不嚴,等來年科舉,國子監若是沒有上榜者,臉面何在,我倒是聽說,國子監那邊,每每傍晚的時候,都是解讀策論,現在回來得晚,應該就是因為如此。”
對於這些,王熙鳳並不在意,她到是覺得,能考上的,依舊能考上,考不上的,那也難考。
“你倒是會說,想來確實如此,如今寶玉讀書勤奮,也是了卻了我老婆子的心願,對了,前院的事,你可勤去瞧瞧,修園子的事,一定不要掉以輕心,我倒是知道,其他幾家,修繕府邸的事,已經動工了,”
老太太眼裡閃著莫名之色,那幾位府上,除了吳貴妃孃家大動干戈以外,其餘幾家,並未大興土木,看來是不爭了,雖說如此,有時候,不爭也是爭啊。
“知道了,老太太,前院那邊,我可是一天未落下,就連夜裡,也都要過去瞧瞧,宋大匠那邊,進度也不慢,後面幾個園子,都已經修的差不多了,就剩主殿的選址,說是,還要再看一看位置。”
也不知要看什麼位置,原本拆建的地方,又給填實了,就在眾人疑惑之際,門外一陣喧鬧,就有婆子在那攔著人,可是一陣推搡,茗煙徑直跑了進去,
“奶奶,奶奶,出大事了,寶二爺在酒樓賀喜宴請同窗,誰知和青蓮書院的人發生口角,打了起來,如今被兵馬司的人抓了,關進大牢了。”
火急火燎的趕過來,嘴上也說不清楚什麼事,就這般喊叫衝了進去,讓屋裡的人心神巨震,尤其是賈母,臉色一白,嘴裡喊著寶玉二字,桌上的碗筷,也都被打落在地。
眼見著如此,眾人趕緊上勸慰,只有王熙鳳柳眉一挑,罵道;
“你個狗奴才,胡言亂語,國子監下了學之後,不是被你接回府上,哪門子賀喜酒宴,竟是胡說。”
也許是二奶奶平日裡積威甚重,這一嗓子,嚇得茗煙趕緊跪在地上磕頭,解釋道;“回二奶奶的話,奴才是在外面等著二爺,下了學之後,二爺上馬車,吩咐奴才,去青湖南頭那家新開的友來酒樓,說是宴請西舍同窗賀喜,要了十幾張桌子,誰知,同廳堂的,還有青蓮書院那一夥人,不知怎麼,就發生口角,在屋裡打了起來,”
而後,哭喪著臉,指了指自己面目,早已經鼻青臉腫,繼續道;“奴才想著進去護著寶二爺,誰知院裡那些車伕小廝,也跟著打了起來,恰好店小二報官,兵馬司的人來了以後,就把所有人,都押送回兵馬司了,”
也不知是說的太快,還是疼的,眼淚都出來了。
王熙鳳聽了有些納悶,這所謂的賀喜,她怎麼不知道,青湖南邊的酒樓,她倒是知曉,飯菜味道獨特,生意火爆,之前還想著,是不是也做個酒樓生意,關鍵不是在這,十幾桌酒宴,應該要不少銀子吧。
“照你這麼說,就連青蓮書院的人,還有國子監的人,全都給押走了,”“是,奶奶,奴才親眼所見,其中一位當官的,奴才聽著應該是姓左。”
茗煙想了想,確實是把人押走了,而且那位左大人,看來地位不低。
“老太太,您也別擔心了,抓的也不是一個人,國子監那麼多學子,加上青蓮書院的人,少說也有上百人,那些人府上也坐不住,還有那位左大人,應該是東城兵馬司同知,左安和的親眷,隨後,我再派人去瞧瞧。”
既然人是兵馬司抓的,那也好說,畢竟都是老親勳貴,這點臉面是要給的,無非是花一些銀子。
“好好,原來如此,這倒是沒什麼大問題,你這就派人去問一問,看看寶玉可是受了什麼委屈。”
至於其他的,暫且不要打聽。
“是,老太太,”
王熙鳳應了聲,這就去前院,準備讓賴管家親自過去看看,心中也有些奇怪,好端端的,怎麼會那麼巧呢。
而京城,也隨著此番打鬥,各家各戶,也都知曉了,不少府邸,隨之派了人,去了兵馬司衙門那裡,準備把人領回來,可剛到了衙門前,就被兵馬司值守的兵丁,拒之門外,黑壓壓一片人,都堵在衙門口,可無論怎麼說,衙門裡的兵丁,始終不讓進。
這舉動,顯然是惹怒來人,不少人紛紛上前,拍打府門,把銅鐵門敲得震天響,鎖鏈嘩啦啦與叫罵聲,摻合在一起,許多頭戴方巾的管家,帶著小廝,圍在府門口,被火光照應著臉上的怒意,
“開門啊,快開門,左大人,我家小公子不過就是去吃個飯,動了手,犯得著鎖進大牢嗎?”
“是啊,左大人,無非是年輕氣盛,動了手,何錯之有,快把人放了。”
“左大人,您可要想好了,您關的這些人可不少,明個早朝,我家老爺定要在御前,討個說法。”
幾乎是圍著的人,說什麼的都有,還有一位管家,一身華貴的衣裳,領著十幾個小廝,衝了進來,大聲嚷嚷,“左大人,我家公子可是聖上欽點的貢生,若是這等冤屈傳到宮裡.”
外面吵鬧,
門內眾多官兵,也是滿臉的忐忑不安,尤其是今夜巡視的校尉,站在那臉色難看,知道抓了人麻煩,沒想到來了那麼多人,“校尉,咱們真的不開門,是不是要去請示左大人,這些人可不好打發啊。”
身後的一名伍長,一臉的忐忑,兵馬司一直以來都是受氣的衙門,什麼時候,那麼硬氣了,“少廢話,把門關好,左大人有令,今夜,誰都不見,”
“是,校尉。”
眾多兵丁低著頭,應了話,可心底的忐忑,怎麼也掩蓋不住,還有人想再問,卻不知校尉早已經腳下抹油,溜之大吉,只留下他們幾個兵卒,大眼瞪小眼。
府外,
眾多管家,已經砸門砸的手都紅了,可面前的大鐵門,卻紋絲不動,裡面竟然連個說話聲音都沒有,難不成衙門的人,鎖上大門以後,人就離開了。
不少認識的,同時抬手抱拳,打了招呼,“趙管家,如今衙門的人不出來,我等怎麼辦,老爺還在府上等著呢,”
“誰說不是呢,明日還有早朝,若是公子今日不得回,都是我等罪過。”
“是啊,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打架呢,青蓮書院現在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這些來的人,都是國子監補錄生家裡府上的管事,說來也怪,青蓮書院的人也被抓了,怎麼沒見那邊來人呢。
也就是這個時候,北邊街口的位置,西王世子派來的人,並未湊上前,待在遠處的街口,遠遠望著,
只見到兵馬司砸門的地方,密密麻麻的官轎,還有舉著火把的家僕,馬車迴轉,車輪碾過碎石的聲音,都透著倉皇。
車簾子一動,只聽到車內傳來話音,“已經擠的沒地方了,回去,”
“是,管事。”
車伕答應一聲,拉著韁繩,馬車緩緩而動,這就朝著回頭路駛去。
幾盡過了一個時辰,還沒等到大門開啟,許多人都等到不耐煩了,也不知誰從哪裡,找來了不少木棍,讓那些奴僕,輪換著砸著大門,這些響聲,可比剛才大了許多。
內裡值守的兵丁,臉色害怕,伍長沒忍住,衝著外面喊道,
“各位管家息怒,上頭有令,今夜衙門閉門謝客,明日再來吧。”
“放你孃的屁,我告訴你,若是公子有個三長兩短,你們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
好似就是這一句話,點燃了怒火,
不少管事,跟著吶喊,
“撞門,撞門,”
“找御史臺,”
“燒了他的大門。”
所有人一起在轟然撞門,門口的木欄,還有其他東西,早就給拆了,就連石獅子底座,都有人拿著繩索,把兩尊石獅子給扳倒在地。
拐角處陰影裡,西王府侍衛操刀,跟在馬車身後,許是聽到前面鬧得動靜,暗自摸了一把冷汗,對著車窗說道;
“老管事,前面都是那群國子監府上的人,如今鬧得厲害,屬下看,還是不易過去。”
略等片刻。
車裡的人,
也嘆了口氣,“幸好世子英明,讓我等看著時辰再去,若是事情可為,還好把人帶回來,若是事情不可為,就此作罷,否則,咱們來得早,被堵在那,怕不是被那些人給撕碎了,”
管事掀開車簾,冷冷一笑,侍衛聽得明白,又不明白,“管事,那咱們是走,還是不走,”
“走,讓他們狗咬狗去吧,等明日朝會過後再說。”
“是,管事。”
幾句話飄出來之後,馬車隨即掉頭離開,好似從未到過此處一樣。
卻不知,這點動靜,早已經傳遍了京城各府,讓原本還有些安穩的人,也變得心中異樣,明日裡大朝會,這些可都是要說道說道的,洛雲侯府,
張瑾瑜在屋裡陪著秦可卿說了一些體幾的話,然後就先讓夫人上床休息,自己則是在書房內,點上油燈,把幾個摺子拿了出來。
先是拆了信封,然後按照書信入京的時間,從左到右,一次排開,就這樣,先是看了第一封書信,只見上面寫著的大意,就是到了縣城賑災,但三次提及一個人的名字,織造局沈萬和,或者說那個江南首富沈萬和,摸著下巴,仔細想想,在江南的時候,卻有人說起此人,但一直沒有見到,是避而不見,故意為之,還是湊巧,人不在江南,看來,此人不簡單啊,
至於後面兩封信,是狀告上官通判馬廣誠的事,但最後這一封,為何會提及江北,生辰綱是什麼玩意,張瑾瑜有些摸不著頭腦,這玩意不是宋朝用來搜刮民脂民膏的活動嗎,怎會出現在摺子上,正想著,屋外又傳來敲門聲,“侯爺,侯爺,兵馬司衙門那邊,鬧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