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對方軍陣,盾牌甚多,外圍陣勢,用的是三層圓陣,極難攻破,而我部兵馬,帶的短矛並不多。”
三輪攻擊以下,卻沒有之前康孟玉所部的突襲,造成的傷害大,而且右翼京營士卒,已經出現了傷亡。
張瑾瑜嘖了嘖舌,還真是如此,圓陣本就是防禦之最,對方兵甲之精銳,可謂是平身僅見,除非是禁軍精銳黑甲銳士,才能有此精良重甲,可見藩王的實力,已經到了何種地步。
怪不得朝廷還有陛下,睡覺都睡不安穩,兵在於精,而不在於多,除非像太平教和白蓮教那樣,悍不畏死。
“拉開距離,繼續後撤,然後以騎兵繞行的速度,以短矛一線破陣,另外,床弩直接連成一線,齊射,神仙來了,也得飲恨。”
烏龜陣最大的弊端,就是不能移動,只要以重武器床弩,齊射撕開盾陣,就算對方輸了,“是,侯爺,末將這就去傳令,”
還未等寧邊拉韁繩離去,從前方右翼軍陣外,突然衝出來三千重甲軍,而且打著是兵馬司何大人的旗號,雖未突入戰場,但是也到了雙方交戰邊緣,就在眾人疑惑之際,
一隊騎兵,從後面奔來,南城兵馬司付元誠,忍著驚懼,快速抽打馬匹,然後疾馳過來,
“侯爺,侯爺,莫要動手,莫要動手,”
瞧著來人,也算是熟人,張瑾瑜知道,今個一戰,算是到頭了,不過也試出了各藩王的實力,若不是自己帶的是騎兵,論步軍戰力,京營恐怕也比不上眼前的那群人。
“傳令,床弩射完最後一輪,大軍繼續後撤,拉開距離,”
“是,侯爺,”
寧年默默點頭,立刻調轉馬匹,奔去前面,而自己一方軍陣,已經讓開一條道路,付元誠此刻是滿頭大汗,踉踉蹌蹌帶著幾人,騎著馬顛簸著到了近前。
剛到眼前,就瞧見前面不遠處的床弩,忽然鬆開弓弦,一陣絞索的聲響傳來,十隻巨箭同時射出,回頭一觀,只見十道黑影,快速撲倒對面軍陣,幾乎是一瞬間,最前頭的盾甲兵,宛如紙糊的一般,瞬間空出一大片,兵甲破碎,慘不忍睹。
這一幕,別說張瑾瑜瞧見都有些於心不忍,那些從未見過血的兵馬司各部人馬,原本突入戰場的腳步,也慢了許多,士氣急劇下滑,何永熙見此,大罵一聲,“膽敢後退者殺。”
一聲怒吼過後,麾下三千人馬,這才加快腳步,攔在兩軍之間,也就在這時候,雙方几乎同時停手,
張瑾瑜騎兵方陣,也開始緩緩後撤,拉開距離,付元誠,眼看著侯爺後撤,還以為是自己喊得原因,心下稍安,趕緊追了過去,“侯爺,侯爺,闖了大禍了,怎可如此衝動。”
在他看來,值此太上皇壽宴將近,為何侯爺會那麼衝動,好歹那幾位,也是王爺不是。
待大軍穩穩後撤,停在弓弩射程以外,張瑾瑜這才勒住戰馬,停下後退的腳步,看著一身官袍,連個皮甲都沒穿的付大人,心生感慨,還真是來的著急,“付大人,話可不能亂說,本侯闖沒闖禍事,尚且不知道,但那幾位謀反之臣,擅自截斷官道,刺殺晉王殿下,這些事,敢做不敢當嗎?”
話誰不會說,誰不會攀咬扣帽子,不過是先聲奪人,張瑾瑜一臉的嘲諷,誰先出的手,可都瞧見了,
付元誠還想再勸,卻被侯爺的話語,給噎住了,剛剛發生的事,他也不太清楚,怎還會有這些內情,原本一肚子委屈,現在也不敢擅自開口,“侯爺,剛剛所言,下官並不清楚,但是在京城地界動了兵刃,就是大事,何大人已經派人給皇城司,還有宮裡傳了話,應該會有上御傳來,還請侯爺剋制一番。”
幾乎算是哀求了,眼見著話都說到了此處,張瑾瑜也是借坡下驢,答應道;
“好,就看在何大人,還有付大人的面子上,本侯答應停手,但那些謀逆之人,如何處置?”
話雖然答應了,但是攀咬的嘴,可不能停,若是幾位王爺,到長樂宮那邊哭訴,還不知如何處置,不如一口咬死,就看皇上心不心動了,“這,這,侯爺,萬般事,也是朝廷和宮裡處置,下官僅僅是一位同知,只來傳話,並不參與其他,還請侯爺,給下官留條活路。”
付元誠此刻,面目上誠惶誠恐,膽戰心驚,看侯爺神庭自若,難不成是宮裡面傳來的秘旨,尤其是那些王府精銳,一直在驛站行營內待得好好的,為何今日會攔路官道,說內裡是誤會,打死他也不信。
“成,付大人和本侯也是老相與了,不必如此,晉王就在後面,所有的事,是與不是,也不是本侯一言而定,付大人,不必著急,想來剛剛的事,韓將軍應該看在眼裡,定要如實說話。”
張瑾瑜眯著眼睛,要說剛剛是不是人證物證俱在,也不好說,畢竟只有兩軍對陣,並無其他人,就算是對面先動的手,若是他們咬死沒動手,這官司可就理不清楚了,所以,南城守將韓令,才是關鍵人證,想來這些話,付大人是聽懂了,付元誠苦笑一聲,點點頭,這些可推不掉,南城地界上發生的事,韓令怎會不知道,就不知這些,是不是晉王殿下的意思,往後面看去,只瞧見一群禁軍,舉著盾,依舊護著殿下,
“是,侯爺,下官明白。”
就這樣,原本慘烈的戰場,現在陷入平靜,雙方几乎是快速脫離接觸,幾位藩王在兵卒護送下,徑直往西,回了驛站行轅大營,有了驛站的圍牆建築,洛雲侯的騎兵殺傷,立刻減半,
漢王此時還顯得憤恨不已,罵道;
“無恥小二,竟然動用床弩,有種真刀真槍拼殺一場,”
看著喝罵不止的漢王,除了鄭王以外,其餘幾位王爺,宛如劫後餘生一般,臉色蒼白,宋王周建生趕緊勸道;
“王兄勿要再罵了,洛雲侯他個賊子,竟然敢在京城地界上動兵,圍殺我等,實在是謀逆之舉,等入了京城,你我去宮裡狀告,不信治不了他的罪。”
“是啊,王兄,在城外,我等兵卒再精銳,也不可能比得上洛雲侯鐵騎,俗話說,好漢不吃眼前虧,等入了京城,不信洛雲侯不束手就擒。”
陳王周啟武也都咬牙切齒,自己這些養的精銳,也不知死了多少,這可是他的王府所有花銷,用銀子堆出來的,如今寸功未立,折戟於此,痛徹心扉。
只有吳王眼神裡閃過一絲懼怕,尤其是那些床弩造成的傷害,人就死在自己面前,若是洛雲侯真的動了殺心,他們不一定能回去啊。
“都別說了,不管如何,宮裡面沒來旨意,我等就不能擅自離去,而且本王始終覺得心驚,洛雲侯平定京南之事,咱們都是知道的,三路大軍班師回京,就算來的再快,也需要七日之久,洛雲侯行軍至此,絕不會到七日,說明他是快馬加鞭趕路,那你們說,誰給他傳的秘旨?”
鄭王周昌德擦了擦臉上的血跡,顯得有些猙獰,他想的可不是這些,而是皇宮裡坐的那位,能那麼容易就同意他們入京,一路上風平浪靜,臨到最後,才出了錯,世上哪有那麼巧的事,就算是巧合,洛雲侯區區一個關內侯,怎有那麼大膽子,“這,莫不是那位忠順王佈下的暗手。”
宋王有些遲疑,話到了嘴邊,立刻改了口,宮裡那位,和忠順王一母同袍,說他不就是說宮裡那位。
剩下幾人,若有所思,擔憂不已,只有吳王沒聽明白,疑惑問道;
“不對啊,咱們和忠順王聯絡可不少,那小子哪一年不是要了咱們不少好處,洛雲侯雖然因他起勢,若是他傳的密令,也不會這般膽大。”
反正他是不相信的,尤其是忠順王府,還有不少把柄在他們手上,不說其他的,府上養的那些江湖門客,可有不少命案在身的,“哎呀,你怎麼就聽不懂呢,算了,”
陳王還想說什麼,但現在不合時宜,擺了擺手,
“那王兄,我等入京,豈不是困難重重。”
宋王也忍不住,問了一聲,既然宮裡面早有準備,那他們幾人,是走是留,
這些,不如保命為上,可鄭王陰沉著,瞧了瞧外面,洛雲侯的大軍並未離去,顯然也是在等聖諭,孰對孰錯,還需要入京辯解,留在此處,就是落了下風。
“哪有什麼困難,該試探都試探了,兵馬司的人既然來了,此戰就打不起來,走,豎起旗幟,坐上車架,咱們繼續入京。”
也不等幾人臉色如何,鄭王率先起身,登上車架,原本護送的大軍,一人也未帶上,只有王府不到五十人的護衛跟著,就出了大營,奔著京城城門而去,這一走,剩餘幾人,也不敢耽擱,照葫蘆畫瓢,跟了上去,看到這一幕,張瑾瑜不由得高看幾位王爺一眼,膽大心思,做事毫不拖泥帶水,果真都是難纏的主,看來回京後,有的忙的。
“付大人,既然幾位王爺都入京了,本侯可否也隨之入京?”問的就是身旁的付元誠,既然要進京,也不是誰快誰慢,領著晉王入宮面聖,才是重要的事。
“這,侯爺莫要急躁,還是要等一等。”
付元誠還想再勸,張瑾瑜哪裡肯聽,都說是先入為主,告狀的總比被告的要強啊。
“那留著付大人在此等候,本侯護送晉王回京城,段宏,帶兵回安湖大營休整,命康孟玉率禁軍,回京城禁軍大營。”
“是,侯爺,”
隨著各部將應聲,大軍開始緩緩分離,一眾騎兵,就護送晉王車架,竟然大大方方朝著南城門而去,路上繞過官道,就連何大人也不知所措,吩咐一聲,“快,回城叫人,把此地屍首,全給收拾了,回京,回京。”
一陣唸叨,三千重甲軍迴轉城內,緊緊跟在身後。
沒走多遠,幾位王爺的車隊,就先遇上皇城司護送的戴公公,雙方離得老遠,就瞧見對方,各自停下車隊,此時戴權身邊,竟是一眾皇城司,南鎮撫司衙門的精銳兵卒,幾千兵馬就停在街上,遙遙對望。
車架旁伺候的,乃是馬夢泉帶著一眾千戶百戶,“督公,幾位藩王車駕進京了,就在前面街口處,看樣子是朝宮裡面來的。”
車內,
戴權猛地睜開眼,閃過一絲疑惑,不是在城外打生打死,怎麼就入京城了,“哼,被揍了自然要去告狀,可陛下心情不好,沒空見他們啊。”
“那屬下過去攔著。”
馬夢泉神情不變,這身官服可是恩相給的,攔著幾位王爺,就是表忠心行事,
“哦,不用,畢竟是王爺,既然來京城,雜家還是要去瞧瞧的,”
戴權眼裡帶著笑意,看來何大人已經把洛雲侯給勸住了,這就好辦了,在小云子攙扶下,掀開簾子,躬身鑽出去,站在馬車前頭,瞧見前面的車隊,人數寥寥無幾,
看車隊旗幟,走在最前頭的乃是鄭王車駕,可見鄭王的威望與日俱增。
就在戴權打量著的時候,鄭王在車內也所以察覺,問道;
“車怎麼停了?”
“回王爺,前面是打著宮裡的旗號,由皇城司近衛護送,應該是宮裡來人了。”
車外,
侍衛趕緊回話,手裡握著的刀,隱約有些顫抖,城外一戰,被殺的膽寒。
“哼,狗奴才來了,”
呵斥一聲,鄭王知道是誰來的,遂掀開車簾,走了出去,眼見著是戴權那位老狗,嘴角不由得厭惡抽搐,
“原來是戴公公,不知戴公公為何攔住我等去路?本王還要去宮裡請安呢。”
這條主路,就是南城門直通皇城的,不知戴權帶人在此處,是剛剛來的,還是早就在這等著他們了,若是後者,必定是宮裡下的旨意,皇上的意思,意欲何為。
戴權眯著眼,瞧見鄭王臉上被擦拭的血跡,知道剛剛在外面傳的話,並不是虛話,真的是動了兵刃,就不知死了多少人,至於為何能進京城,應該是何大人的功勞,
“王爺不要著急,晌午當時,宮中還需要休息,陛下口諭,各位王爺來京,路途遙遠,舟車勞頓,為安全起見,還是請幾位王爺,暫去鴻臚寺休息,欽此,王爺,請吧。”
“你,”
鄭王怒氣衝衝,一個閹人,竟然敢無視於他,看來,這宮裡,今個是去不成了,既然皇上有意,許多事還從長計議,走著瞧。
“好,臣謹遵聖諭,走!去鴻臚寺!”
一聲怒喝,鄭王迴轉車內,車隊緩緩而行,掉頭去了鴻臚寺,人一走,戴權並未動身,反而囑咐一旁的馬夢泉;“安排人,盯死嘍。”
“是,督公,卑職這就去安排。”
隨著馬夢泉一招手,身後諸多喬裝打扮的暗衛,早已經分佈四周跟上,兵馬車架,依舊在此等候。
此時的街口,前頭不遠處,張瑾瑜帶著兵丁,護送晉王的車架,也已經到了街口,尤其是剛進城門的時候,康孟玉一臉是血的走在最前頭,拿著家傳長塑,率軍在南城大聲嘶吼,喊道;“必勝,必勝,必勝!”
三聲大喝,氣勢沖天,也把前頭等待的皇城司諸位兵將,聽得有些心驚,果真是虎狼之士。
喊過話沒多久,兩軍在街口遙遙在望。
瞧見諸多皇城司近衛兵卒在此,尤其是瞧見為首的內相戴權,張瑾瑜心中一鬆,看來,陛下早有安排,也不用自己再多做解釋了。
“哎呀,我的侯爺,您怎敢真的動手,怎麼說,都是幾位王爺啊。”
還沒等張瑾瑜前去見個禮數,戴權瞅見侯爺身影,臉色一著急,尖細的公鴨嗓子,急忙喊出了聲,引得周圍許多千戶,百戶,眼裡閃過一絲詫異。
“見過內相,內裡的話,此處不可多言,還是回宮稟告聖上。”
張瑾瑜不以為意,反正是打定主意,一口咬死,有著晉王在身後,陛下的板子,怎麼打,如何打,還是要博弈一番,最終的目的,還是要看長樂宮,太上皇的反應,想來陛下,也是在等這個機會,三軍協大勝而歸,陛下怎會不用,實在不行,給皇后娘娘通個信,吹吹風,晉王如今早早變了樣子,而且在車內,頭系束帶,已經換上一身重甲穿在身上。
眼見著侯爺氣定神閒,戴權有些到嘴的話,也收了回來,難道是陛下早之前就給了侯爺秘旨。
“侯爺說的是,是雜家多嘴了,啟程,護送晉王回宮,”
“喏。”
四周皇城司的人馬,開始清空道路,護送著晉王回宮,至於路上眾人的心思,誰也沒注意。
而街角的酒肆茶館,早已經人滿為患,城外諸多傳言,已經開始傳的沸沸揚揚,不少百姓,更是瞧著熱鬧。
太平教幾位堂主,就圍坐在街角的茶樓裡,瞧著外面的車隊,盔甲車架上,還帶著鮮紅色血跡,冷笑一聲,“不過就是狗咬狗一嘴毛,看來京城也不是鐵板一塊,若是楚教主在此,那該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