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湖南風雲
此時明清雙方的數十萬主力正在南昌至南京的千里戰線上展開決戰，雖然清軍這次可謂是傾巢而出，但他們並沒有取得任何突破。
豪格在南京戰場上損失慘重，讓博洛也不得不重新考慮自己的戰法。他率領13萬大軍在南昌城下鏖一月有餘，已經摺損了將近4萬人，其中更是包括3000鑲白旗和8000正藍旗。
雖然明軍的傷亡也不小，不過他們依仗著城牆和火器的優勢在戰鬥中並不弱下風，這種比拼人數的消耗戰顯然對大清不利。
南昌的18萬明軍即使全部戰死，南明依然擁兵數十萬。可大清的滿洲八旗要是再折損數萬，恐怕這天下就不是愛新覺羅說得算了。
更何況目前的情況，誰敢保證再搭上幾萬滿洲八旗就一定能拿下南昌城？
不過好在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訊息，清軍第一批仿製的魯密銃已經生產了2000杆，不日即將運抵江南。
此時博洛也只能對南昌採取圍困的方式，他加強了城西的封鎖，杜絕明軍透過水路向南昌運送物資。
兩個主要戰場進入相持的時候，湖廣戰場就成為了雙方關注的焦點。
年初的時候孔有德為首的“三順王”不僅佔領了湖南，清軍甚至還攻入了廣西，佔據了廣西北部的全州府。
若不是瞿式耜等人死守桂林，恐怕永曆朝廷連廣西這個最後的根據地也要丟了。
好在金聲桓在江西反正後湖廣北部局勢變得緊張起來，王得仁更是一度攻到了黃州城外，於是清廷急令孔有德等人回師漢陽，使得清軍在廣西和湖南等地兵力空虛，南明這才保住了廣西。
4月李成棟在廣東宣佈反正後，南明更是進入了開掛模式，在江南一路高歌猛進。永曆朝廷也看到了北上收復湖南的時機，於是在內閣大學士兼兵部尚書瞿式耜主導下，積極準備北伐。
瞿式耜更是直言大明覆興的關鍵就在於收復湖南。
首先，孔有德等人撤回漢陽後，湖南只留下總兵徐勇守長沙、總兵馬蛟麟守辰州、總兵張國柱守衡州，此外就是廣西巡撫李懋祖和總兵餘世忠據守廣西全州到湖南永州一帶，兵力相當單薄。
其次，永曆朝廷如果能夠趁清軍主力撤離湖南的機會一舉收復全省，在戰略上將使湘、贛、粵、桂連成一片，既便於互相呼應支援，又可以為進一步擴大戰果奠定基礎。
再次，此前湖南是何騰蛟、劉承胤以不同形式拱手讓給了清廷，導致永曆朝廷只能困守廣西，威望大損，如果能夠憑藉自身力量收復湖南，必將提高朝廷的聲望和地位。
瞿式耜的分析一針見血，永曆帝也看到了收復湖南的重要性，此時明軍能調動的兵力遠遠多於湖南的清軍，於是決定興兵北伐，一舉收復湖南。
此前丟失了整個湖南，一直龜縮於桂林的督師閣部何騰蛟，看中了這個千載難逢的“偷塔”良機，於是主動請纓出擊，想要拿下復湘的首功。
永曆雖然從政經驗尚淺，可對於何騰蛟此前一戰擊潰，將湖南拱手送給清廷的這番騷操作也是有所耳聞，他心裡其實是看不上何騰蛟的。
不過瞿式耜力薦何騰蛟，加之北上的明軍許多都是他的舊部，畢竟他還掛著一個湖廣總督的頭銜。總要給何騰蛟一個戴罪立功，一雪前恥的機會。
於是何騰蛟率領曹志建、趙印選、焦璉、盧鼎等部3萬餘人，在猛攻了一個月後，於永曆二年（1648）5月27日攻克了全州府。
此時全州的清軍不過三四千人，何騰蛟以絕對優勢的兵力居然打了許久才收復全州，而且並未全殲清軍，清廣西巡撫李懋祖、總兵餘世忠等還率領清軍殘部退入湖南永州，繼續據城堅守。
然後何騰蛟指揮大軍攜攻克全州之餘威，追擊清軍至永州城下。可面對只有5000人駐守的永州，明軍居然是久攻不克，何騰蛟這番操作實在是叫人大跌眼鏡。
不過好在雖然何騰蛟這路明軍主力進展緩慢，但明軍在整個湖南的形勢卻是大好。
首先，大明湖廣巡撫堵胤錫聯合馬進忠部，利用清軍主力撤離湖南的機會，從湘西的九溪衛、永定衛出發，於4月28日一舉收復了長沙西北的常德府；王進才更是率部從常德南下，進入到辰州府境內。
然後此前被迫降清的陳友龍也在湖南靖州宣佈反正歸明。
陳友龍原來是劉承胤的部將，號稱敢戰。劉承胤以武岡降清時，他受制於主將被迫降清。永曆二年（1648）四月，他的軍隊駐紮在湖南靖州城外二十里處，孔有德委任的貴州巡撫彭而述來到靖州，陳友龍就在這月十五日宣佈反清，並聯合當地苗寨和瑤寨的寨兵一同圍攻靖州城。
彭而述命令副將閻芳譽出城迎戰陳友龍軍，卻不料靖州守將楊文義早就已經和陳友龍串通好了，楊文義一箭射殺了效忠清軍的靖州副將賀進才，趁機開啟了靖州城門。
彭而述一看大勢已去，只得逃往靖州東邊的寶慶府，明軍順利收復了靖州全境。
接下來陳友龍更是抓住機會趁機攻城掠地，2天后陳友龍派兵進入貴州黎平府，活捉會同縣清知縣宋雲梯，黎平府推官蔡珽逃往黔陽。
在陳友龍的帶動下湘黔一帶的州府紛紛舉兵反清，王國柱在寶慶府起兵呼應陳友龍。7月1日，陳友龍部一舉攻克了寶慶府下屬的武岡州，清副將賀雲、知州何衡泗兵敗自殺。
一個月後陳友龍又攻陷了寶慶的府城邵陽。至此陳友龍的大軍已經拿下了靖州、黎平、寶慶三府之地，聲勢浩大。
陳友龍自靖州反正後，捷報頻傳，永曆朝廷加封他為遠安伯，以示嘉獎。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各路明軍在湖南高歌猛進，唯有何騰蛟率領的明軍主力受阻於永州城下，這讓他情何以堪？
而且陳友龍在拿下了寶慶府後和佔領常德府的堵胤錫、馬進忠部互相呼應，大有南北夾擊一舉拿下長沙之勢。
如果讓他們搶先佔領長沙，那麼這收復湖南的首功，自然是同何騰蛟沒有半毛錢關係！
此時的何騰蛟氣的老臉通紅，只覺得自己被陳友龍“啪啪”打臉。他與陳友龍二人本來就有舊怨，當初陳友龍降清之後，清廷為了使他死心塌地跟隨自己，故意責令他帶兵進攻何騰蛟的老家貴州黎平（何騰蛟是五開衛人，五開衛治與黎平府同城），俘虜了何騰蛟的家眷。
如今這陳友龍大出風頭，顯得何騰蛟更加無能，叫他如何不恨？於是他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直接給駐紮在柳州的南安侯郝永忠去了一封書信。
騰蛟使謂永忠曰：“諸將出楚，皆立大功，將軍獨深壁柳州，將為諸將笑。今予自率滇、曹兵下永、衡，王、馬諸部出辰、常；為將軍計，惟有靖、武一路可出耳。陳友龍收二十餘城，富甲諸將，金粟可坐食十年。戰友龍之與戰（虜），難易亦易知，且彼自以得上封拜，怙天子為安，不虞人之見襲，可一鼓破也。吾妻妾皆死於友龍之手，將軍於我，師生誼最厚，獨不能為我一報乎？盡友誼，取大功，收厚利，據樂土，在此行也。幸勿以友龍新受褒賞為疑。將軍誠據寶慶，待我而下長沙，雖殺友龍，朝廷其不能致詰於將軍審矣。”
郝永忠原本不過是闖軍的大旗手，外號“郝搖旗”，對於搶功內鬥這些事可謂是駕輕就熟，雖然被永曆封為南安侯，卻沒有啥大局觀。加之此時他缺乏糧草，對何騰蛟又多有倚仗，看到陳友龍手裡的錢糧封賞眼紅不已，哪裡能經得起何騰蛟的忽悠？
很快郝永忠就以北上收復辰州為由，要求借道黎平。陳友龍此時正在集結聯絡堵胤錫以等人準備收復長沙，哪裡想到郝永忠會給他來一出“假途滅虢”。
結果郝永忠仗著兵多，很快就攻入了黎平和靖州，陳友龍聽聞此事大驚，只得回師靖州。清軍一看陳友龍退兵了，便派總兵張國柱、參將魏守職趁勢奪回了寶慶府。
而倉促回師的陳友龍也不敵郝永忠，雙方在武岡州大戰了一場，陳友龍大敗，其部下多被郝永忠兼併。之後郝永忠更是縱容部下，在黎平、靖州和武岡州大肆劫掠，搞得這些地區民怨沸騰，不少支援陳友龍計程車紳紛紛起兵反抗。
無可奈何地陳友龍只得率少量殘部退到柳州，上書永曆朝廷討要一個公道。
不得不說何騰蛟這一通騷操作，直接挑起了南明的內鬥，又狠狠地幫了清軍一把。經過他和郝永忠這麼一鬧，原本搖搖欲墜的長沙府，頓時安全了不少。
如今整垮了陳友龍，雖說是狠狠地出了一口惡氣，何騰蛟還是有些心虛的。雖然他在朝中有瞿式耜這個靠山，可如今永曆朝廷的實權派不少，瞿式耜也無法一手遮天。
尤其是越國公錢默，這位新晉的駙馬爺是目前永曆朝最炙手可熱的人物，他和永安侯馬吉祥相互勾結，互為倚仗，連瞿式耜這個手握兵部的閣臣，都難以與其抗衡。
原本錢默還只是永曆朝的一個外藩，雖說現在有了一個準駙馬的身份，可畢竟人不在朝堂之上。但是前不久弘光朝的禮部尚書錢謙益調停了李成棟和鄭成功的矛盾，永曆甚是滿意。
然後錢謙益又帶著朝鮮和耽羅兩國的使者前往肇慶朝貢，獻上人參、珍珠等貢品，讓永曆大為讚賞。自從崇禎自縊煤山後，大明北邊的藩屬國早就不見了蹤影，南邊的安南、緬甸等國雖然表面上還尊奉大明，朝貢卻是很久沒有出現了。
錢默一下子帶來了兩國朝貢，讓永曆高興壞了。陛下一高興，加上馬吉祥的“善意提醒”，便將錢謙益任命為禮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
明眼人都只知道這錢謙益是錢默的人，錢謙益入閣後，錢默的手就直接伸到了朝堂之上，令瞿式耜等閣臣頗為忌憚。
他們好不容易盼到了李成棟離開廣東，沒想到來了個更加棘手的錢默，錢謙益還是瞿式耜的老師，瞿式耜也不好在明面上直接排擠錢謙益。
朝堂之上對於何騰蛟受困於永州也頗有微詞，就連舉薦他的瞿式耜也受到了影響。瞿式耜很明確的告訴何騰蛟，如果不能儘快取得戰果堵住其他人的嘴，陳友龍的事恐怕會有大麻煩。
於是何騰蛟也發狠了，他勒令曹志建等人3日之內必須拿下永州城。然後又讓郝永忠從武岡州發兵埋伏在永州北面的四望山一帶，阻擊寶慶府南下支援的清軍。
為了幫助何騰蛟攻克永州，瞿式耜將胡一清手下的滇軍也劃歸到何騰蛟麾下。
永州城內的清軍本就不足5000人，加上被何騰蛟圍困了2個多月，早就已經人困馬乏。此時何騰蛟手下足有4萬多明軍，張先壁、曹志建、胡一清、焦璉、盧鼎等大將親自帶兵攻城。
甚至何騰蛟的督標都變成了執法隊，敢有後退之人格殺勿論。
明軍採取四面攻城的方法，讓清軍顧此失彼，只用了半日就攻入了永州城。這可把一輩子就沒打過幾場勝仗的何騰蛟給激動壞了，破天荒的宣佈獎賞將士5萬兩白銀。
可是他顯然高興的太早了，清軍總兵餘世忠利用千餘騎兵對入城的明軍發起了反衝鋒，明軍一時措手不及，居然讓餘世忠給突了出去。
不知道是何騰蛟走了狗屎運，還是餘世忠實在太悲催？他帶領親信逃出城外，慌不擇路，居然連人帶馬翻進河裡淹死了。隨後其部屬親兵也被趕來的明軍全部消滅，明軍士兵把他的屍體撈出，取下首級。
然後明軍又在城內抓獲了清廣西巡撫李懋祖，李懋祖據不投降，何騰蛟便直接將其斬首示眾。然後拿著二人的首級，向永曆朝廷報告“永州大捷”的訊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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