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血戰南昌（下）
德勝門外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很快就驚動了清軍的騎兵，不過等他們趕到城下時，護城河邊的楯車已經被點著了，明軍早已不見了蹤影。
熊熊燃燒的大火，更是讓這些清軍無所遁形。
“砰、砰、砰”
隨著一陣火銃聲響起，數十名清軍直接中彈落馬，此刻木已成舟，他們也只能無奈地撤退。
建武侯王得仁外號“王雜毛”，以打仗不要命著稱，他這次率部出擊還真是神來之筆，不但斬殺了上千清軍，還將他們的楯車全部摧毀。
雖說清軍依然可以重新打造楯車，不過總也是要花費一些時日。
王得仁也很清楚，這種冒險出城偷襲只能偶爾為之，並不能作為一種常規手段。
清軍在消停了幾天後，又重新在夜間恢復了填河工作，由於護城河逐漸被他們填平了，此時距離城牆已經很近了，這個距離他們傷亡也是直線上升。
博洛本著綠營兵不值錢，死了還能消耗明軍彈藥的原則，一連送了好幾天人頭，終於在德勝門外填平了一段護城河。
雙方都很清楚，最殘酷的登城作戰就要開始了。
錢默支援金聲桓堅守南昌的目的，還是為了拖住清軍的主力。不過以目前清軍攻擊的態勢來看想要長期堅守南昌也並非易事。
雖說明軍利用何洛會退守九江的機會，趁機向南昌運送了100萬石糧食以及大量物資，可要堅持一年談何容易？
目前南昌糧食還算比較充足，由於提前疏散了一批百姓，目前城內的糧食尚能支援八九個月；可是軍械的消耗太大了，尤其是火藥和銃彈，炮彈。
江西明軍的情況稍微好一些，畢竟他們還能利用工匠在南昌城製造一批用以補充。神機營火器的配給可都是天目山供應的，只有帶進南昌的那些，現在是用一點少一點。
從一定程度上說，現在的南昌保衛戰已經演變成了一場物資消耗戰。
錢寧感嘆道：“可惜這南昌的西城距離贛江尚有100步的距離，如果將城牆直接建在江邊，我們就可以利用水路源源不斷的補給南昌城了！”
一旁的王得仁則說道：“原本南昌的城牆就是修在江邊的，只是當年陳友諒在贛江水位高漲之時曾經利用鉅艦直接攻入過南昌城，故而明初太祖皇帝命令朱文正重修南昌城牆的時候往東移動了100步。”
錢寧是萬萬沒想到，如今明軍空有水師之利，卻無法利用水路為南昌輸送補給的局面是明太祖朱元璋造成的。
這100步的距離固然杜絕了敵軍利用水師鉅艦登城的可能，可也正好給了清軍騎兵斷絕南昌水路補給的機會，還真不好說做的是對是錯。
清軍猛攻南昌20多天，傷亡了2萬人才填平了護城河。上次王得仁出城攻擊給博洛提了一個醒，明軍不會就這樣坐以待斃，於是他加強了對南昌城的巡邏。
不久後哨騎來報：“贛江上發現大批的明軍戰船，明軍可能想透過水路向城內補給物資。”
這絕對不是一個好訊息，明天他就要對南昌發起登城戰了，要是明軍今晚得到了物資補給，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於是博洛對何洛會說道：“你親自帶領鑲白旗的騎兵去城西，一定要阻止明軍將物資送進南昌城！”
很快大量清軍騎兵就出現在了城西，想要截擊運送物資的明軍。
可出乎意料的是明軍並沒有下船，突然城牆上響起了“砰、砰、砰”的火銃聲，毫無防備的清軍，很快就被射倒了一片。
原本西城的明軍只有一些弓箭手，這些弓箭對於身穿重甲的八旗騎兵根本就造成不了太多傷害，何洛會沒想到城北的明軍火銃手居然出現在了城西。
明軍的魯密銃有效破甲距離是90步遠遠超過了弓箭的射程，於是他趕緊命令清軍騎兵向江邊跑，留出足夠的安全距離。
跑到江邊的清軍長舒了一口氣，他們終於擺脫了城上明軍火銃的射擊。
贛江上，明軍的數艘戰船正停泊在距離南昌不遠的江面上。潘陽湖水師參將高喊道：“清軍已經進入射程，開火射擊！”
一時間明軍戰船上的佛郎機火炮和鳥銃向清軍襲來，炸得清軍是人仰馬翻。何洛會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脫離了城上明軍的射擊範圍，又進入了明軍水師的射擊範圍。
自己這明顯是讓他們給算計了，這明軍壓根就不是想往城裡送物資，是想誘騙自己給他們送人頭。
無奈地他只得命令大軍後撤，遠離明軍的戰船。
可是不久後這些明軍戰船又放出了幾條小船。何洛會一看以為明軍要給城裡送物資，趕緊催動騎兵上前阻截。
等到清軍騎兵趕到時，發現小船上空空如也，而戰船上的明軍則趁機向他們發射火銃。明軍反反覆覆折騰了一夜，一來二去後，清軍也就對此見怪不怪了。
可沒想到黎明時分，大批明軍騎兵突然出城將留守的少量清軍騎兵擊潰，而後明軍趁機搬運了不少“物資”進城。
得知明軍有補給送入南昌後，博洛更是氣的暴跳如雷，萬一明軍要是補充了大批火器入城，他們要付出多少代價？
王得仁始終沒有弄明白，於是問道：“明日大戰在即，我們為啥還要消耗彈藥，營造出物資進入南昌的假象。搞出這麼大陣仗，難道就是為了消滅那幾百滿洲八旗？”
錢寧笑著說道：“城下有6萬滿洲八旗，這幾百人確實無須大動干戈。我是要無中生有，讓博洛覺得我們有源源不斷的彈藥補給，這樣他們在攻城時才會有所顧忌。”
第二天清晨，天矇矇亮，城上的明軍就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呆了，城下整齊的排列著數萬清軍。士兵趕緊敲響城上的警鐘，高喊道：“敵襲，清軍要開始攻城了！”
錢寧很清楚今天只有將清軍打疼了，才能讓博洛投鼠忌器。這時候自然不會再有所保留，明軍早已經所有的火炮都搬上了德勝門。
一時間所有的紅衣大炮和12磅加農炮就朝著清軍呼嘯而去，一顆顆炮彈落在地上，掀起了巨大的氣浪，直接將清軍炸飛，瞬間就是一片哀嚎。
此時五千綠營和五千漢軍鑲白旗正推著楯車和雲梯，迅速向城下推進。明軍的炮火很密集，好幾輛楯車直接被炮彈擊中，炸飛的木塊更是飛入了附近士兵的胸膛，使得清軍的傷亡增加了不少。
博洛看來一眼身邊的何洛會，那幽怨的眼神分明在說：“看看你乾的好事，要不是你昨天讓明軍得到了補給，今天豈會是這個局面？”
何洛會也感受到了來自博洛的目光，說道：“明軍的火炮雖然犀利，但是隻要衝到了城下，他們也奈何不了我們！”
明軍的重炮雖然威力巨大，但是射程還是比較遠的。清軍在付出了數百人的代價後，就衝了到了火炮的射程之外。
此時錢寧一揮手，城上的虎蹲炮又開火了。雖然虎蹲炮的威力不如重炮大，但是移動靈活，且射速較快，對付攻城的清軍似乎更加有用。
這些清軍也是苦不堪言，博洛分明是想讓他們做炮灰啊！可身後的督戰隊，將他們的退路阻斷，眼下他們也只能硬著頭破朝城下衝，興許還有一條生路。
“砰、砰、砰”
很快他們就進入了魯密銃的射程之內，2000杆魯密銃分成3組依次射擊。明軍的銃彈直接穿過了楯車，將他們擊倒。
看到楯車壓根就沒用，剩下的清軍所幸直接架著雲梯就向城下衝去。
而明軍的弓箭手，趁著火銃手裝彈的間隙，也抓緊向城下放箭，繼續打擊清軍。
此時清軍已經衝到了城牆的50步內，負責提供火力輸出的漢軍旗紛紛拿起弓箭和鳥銃朝城上還擊，很快明軍也開始出現了傷亡。
不過很快虎蹲炮調轉了角度，利用斜角向城下的清軍發射。
城上的火銃手也利用這個機會對著城下的清軍就是一個三連射。漢軍旗的火銃手哪裡是神機營的對手，很快就被明軍大量射殺。
綠營兵已經衝到了城牆下，開始架梯攻城。但此時在城下清軍已經陣亡了四五千，剩餘的清軍不足以再壓制城上的明軍了。
博洛很清楚這1萬人根本就不可能攻破南昌城，不過是用他們來消耗明軍的火器，現在必須要繼續增兵；南昌城兵力眾多，也只有出動滿洲八旗才能一錘定音。
考慮到何洛會的鑲白旗這幾天傷亡頗大，於是博洛派出了1萬正藍旗攻城。
此時清軍已經登上了南昌城頭，和明軍展開了肉搏戰。城牆上的神機營已經無法朝城下射擊了，只有城門樓以及幾個敵樓上的300火銃手還在不斷的射殺城下的清軍。
王得仁手持大刀，直接砍掉了一個清軍的腦袋，大喝道：“兄弟們，這些韃子來送死了，把他們給我打下去。”
雙方終於進入最殘酷的肉搏階段，攀爬的清軍剛刺死了一個明軍，還沒踏上城頭就被另一個明軍給砍了；此時的南昌城牆已經被鮮血浸染，而城下也堆滿了清軍的屍體。
雖說攻城的綠營幾乎被消滅了，可很快那些身穿藍色鎧甲的滿八旗，又來到了南昌城下。錢寧高喊道：“神機營注意了，只打滿八旗，不要管那些漢軍旗了。”
魯密銃攻擊城下正藍旗的時候，清軍的弓箭手也不停的朝著城上放箭，明軍的傷亡不斷增加。此時那些正藍旗滿洲兵已經登上了南昌城頭，他們戰力強悍，往往一人能斬殺多個明軍；不過好在城上明軍的兵力眾多，正在源源不斷地向城上增援。
滿洲八旗雖然兇悍無比，但是架不住明軍人多，一個八旗兵剛剛站穩腳跟就看見四五根長矛向他刺來，不少明軍甚至直接抱著八旗兵一起跳下城牆。
王得仁早已經渾身是血，此刻他彷彿化作了一頭嗜血的猛獸，不停的揮舞著大刀，刀鋒所過之處清軍紛紛倒地。
“砰、砰、砰”
城門樓以及敵樓上的神機營還在不斷擊殺試圖登城的清軍，可畢竟他們數量有限。更多手持魯密銃的明軍已經退到了甕城的城牆上，以免被登城的清軍格殺。
眼看著明軍的傷亡越來越大，黃得仁高喊道：“開啟城門，將清軍放進甕城！”
南昌的七座城門都修建了甕城，並且每座甕城的城門都裝有千斤墜，必要的時候還可以用千斤墜將城門再次堵住，所以開啟城門的風險其實並不大。
清軍正在奮力登城的時候，發現城門突然被開啟了。
有門可以走，那誰還去翻牆？這些清軍二話不說就衝進了甕城。早就飢渴難耐的神機營自然是一頓魯密銃招呼，一時間衝進來的數百八旗直接成了靶子，很快就交代在了裡面。
儘管知道這是一座甕城，不過英勇無比的滿洲八旗還是前赴後繼的衝了進來。可這弧形的甕城就宛如一座屠宰場，直到清軍的屍體塞滿了甕城才作罷。
正在後方觀戰的博洛臉色鐵青，負責攻城的一萬正藍旗損失慘重。他想要再度增兵，可城上的明軍無論是兵力還是彈藥都十分充足，完全沒有顯示出沒有任何疲態。
此時只見何洛會慌慌張張的走到了博洛身邊，輕聲說道：“啟稟大將軍，南京的戰報到了。豪格進攻蘇州受阻，尼堪戰死，我大清損兵6萬，其所屬滿洲八旗傷亡大半，如今明軍已經逼近了南京城。”
何洛會的話猶如一道晴天霹靂，他是萬萬沒有想到，豪格這個敗家子居然這麼快就將10萬大軍折損了6萬。
原本還在猶豫要不要繼續增兵的博洛立刻下令鳴金收兵。
此時的南昌城早已是一片屍山血海了，這一戰清軍戰死1萬7千人，其中包括8000滿洲正藍旗；而明軍也戰死了近2萬人。
可守住了城池的明軍並沒有絲毫的喜悅，錢寧看到遠處的王得仁已經變成了一個血人，正癱坐在城上大口地喘著粗氣。
一道夕陽掠過，火紅的晚霞，給這滿城屍骸平添了一絲淒涼，他不得不感嘆一聲：“殘陽如血，慘勝如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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