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進鍋爐廠宿舍的第一天,中年人就告訴我,晚上過了12點就不要在外面溜達,有尿也得憋著。

我問為什麼,他們也不告訴我,只是讓我少問。

當時鍋爐廠工人的地位是比較高的,住宿也不是現在流行的四人間八人間,而是單間,雖然面積不大,也就二十平米左右,但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一個人住完全夠了。

中年人是鍋爐廠裡的技術人員,叫胡遠明,年紀看起來也不小了,在廠裡像他這樣的技術員如果有家庭的話,是會分到家庭公寓的,雖然有點疑惑,但是這也不是現在我應該關心的事。

這天夜裡,我早早便洗漱完上床休息。想著明天好好計劃一下,然而,睡到半夜,我被一陣奇怪的聲音吵醒。我看了看時間,剛好過了十二點。那聲音像是有人在哭泣,又彷彿是某種野獸的低吼,聽不出男女,聲音發出的位置就在門口走廊,還伴隨著回聲。

我看向胡遠明,我睡的是一張小摺疊床,離他就一點點距離,他此時弓著身背對著我,我不知道他是否是醒著的。

我緩緩支起身子,摺疊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在靜謐的房間內,顯得尤其大聲。

我能感覺到聲音離的越來越近,那聲音的主人正在向我這個房間移動。

“別動,別出聲,假裝睡覺…”

胡遠明的聲音傳來,他依然背對著我,聲音壓的很低,聽起來他對這樣的事情已經習以為常。

我按照他的指示,緩慢地向下躺去,儘量不發出任何聲音。我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已的呼吸變得平穩,裝作還在熟睡的樣子。

現在不知道對面是什麼情況,自已也沒有任何準備,貿然出手,可能會吃癟,或者波及到他人,這樣就不好了。

哭泣聲在門口斷斷續續地持續著,一會高一會低,房間裡的氣氛變得詭異至極。

也不知道聲音持續了多久,我又是什麼時候睡著的,等再醒來時,天已經很亮了,胡明遠也已不在房間裡了,他應該早早就出門了,桌子上留下了一些早點,饅頭油條這些,應該是從鍋爐廠的食堂拿來的。

草草洗漱吃完早點後,我決定先了解一下昨天晚上那個聲音的來歷。

昨天到這邊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廊道里的鎢絲燈用久了上面玻璃已經有些發黑,使得光並不是特別的亮,到現在我才發現,每個房間門框上都被貼了一張黃色的符紙,我細看了下,是驅邪護身一類的,想來這些人之前就找過法師驅邪,不過看起來好像沒什麼用。

符畫的倒還馬馬虎虎,估計是畫符的人道行不夠,所以符雖然畫的一筆不差,但借不來神力,也是白費功夫。

工作中的廠房外人是不能隨便進出的,我只得到門口崗亭那找保安大爺瞭解情況。

保安大爺知道我,昨天和胡遠明他們一起進的鍋爐廠,雖然沒做過自我介紹,但是也不是陌生人。

“大爺,忙著呢。”

保安大爺正站在大門口記錄著進廠車輛的車牌號,見我過來,對我笑了笑,打了聲招呼後又繼續忙手裡的工作。

早上這些往鍋爐廠送料的車很多,也會讓保安大爺小忙一會。

沒過多久,車全部進了廠區大門,保安大爺才放下了手上的本子,招呼在一旁的我過去。

“來來來,孩子,我和你爸還挺熟的。”

保安大爺帶我進了保安室,給我塞了一些吃的,我則一臉問號,我爸?很熟?

“你爸是小胡吧,他這藏的夠深的啊,我們在一個廠也有十幾年了,孩子都這麼老大了,還怪高的,今年…”

我連忙打斷保安大爺的話,繼續讓他說下去,我真得多個便宜老爸了。

我將認識胡遠明的過程講給他聽,這才解開了誤會。

“我還以為是小胡帶孩子來廠裡玩呢,不好意思啊,哈…哈哈…”

我直入主題和大爺聊了起來,問了宿舍樓門上符紙的事。

保安大爺一聽我問這個,臉都嚇白了,連忙擺手。

“你可不要去動這個,我告訴你,廠區裡鬧…不是一天兩天了。”

他好像很忌諱說那個字,在中間還停頓了一下。

“大爺,這裡發生過什麼事嗎。”我準備刨根問底,在這裡就瞭解事情大概。

“沒…你個小孩子少打聽這些。”

“大爺,你最近是不是老覺得肩膀很重,而且睡眠一直不好。”

“你怎麼知道?”

“實不相瞞,我家是道門世家,我從小就………你這問題不是身體的問題,是被不乾淨的東西給纏上了…”

一陣胡咧咧,保安大爺早就十分信八分了,因為我能直接看見魂魄,便一眼就看見大爺肩膀上的一雙黑色手印和腳印,這是陰魂留下來的,保安一般都要在廠區巡邏,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所以如果本身對不知名的東西膽怯的話,那就很容易變成被糾纏的物件。

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用驅邪符折成的平安符遞了過去,這是我來太原之前匆忙畫的。

“大爺,這是我們家傳的平安符,你只要帶在身上,就可以消災解難,趨吉避凶,髒東西都不敢找上你。”

“真…真的嗎。”

那時候的人本身就比較相信這個,而且看起來保安大爺也是見過的,不然不會這麼忌諱那個字。

“那你現在能告訴我,廠區裡發生過什麼事嗎,晚上的哭泣聲又是什麼。”

“你聽到了?”

“是,就昨天晚上。”

接下來,保安大爺開始嚴肅地向我講述起了廠區裡發生的怪事,以及他知道的一些事。

保安大爺在這個鍋爐廠上班已有幾十年了,最早這個鍋爐廠是軍用的,佔地很大,主要生產軍工產品,後來軍轉民,大爺就來到了這裡工作,算算也快三十年了。

十七年前,胡明遠來到了這個鍋爐廠,他是某大學的高材生,畢業了被分配到鍋爐廠當技術員,當時的條件還是很艱苦的,但他沒有絲毫抱怨,勤勤懇懇工作。

就這樣在廠區裡幹了五年,從技術員一直做到了副廠長的位置。

但工作有成,個人生活卻被落下了,眼看著周圍人都娶妻生子了,他自已不著急,也有很多人為他著急。

保安大爺那會和這個副廠長並不是很熟,因為他太刻苦了,除了吃飯睡覺,以外的時間都在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