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汝大想想當年吳桂花為了供他讀書，付出的點點滴滴。
“錢，不是一個人拿的，要講究人情世故。咱們吃肉的時候，要給別人留一碗湯。我只是個七品芝麻官，還不夠資格享受。”
何汝大看向了衙門口的方向，“這個趙夢吉，咱們都看走眼了。我以前以為他考不上是學識不夠，現在看來，這小子是在藏拙啊，像我年輕的時候。”
“老爺，你的意思是，趙夢吉早晚能考中進士？”吳桂花瞪大眼，不可思議地看著何汝大。
何汝大目光深邃，“咱們家麗質，今年十五歲了吧？”
提及女兒，吳桂花頓時傲嬌起來，“前幾天，縣裡的幾個鄉紳大戶來說媒，我都沒答覆。老爺雖然不是高官，但女兒也不是誰都能娶的。等等，老爺，你不會是……不行不行，我女兒豈能給別人當妾？”
“那魏嬋可不是什麼尋常家的女子，能做側妻是麗質佔了便宜。”何汝大目光閃爍，“我告訴你，趙夢吉未來可期。就算不能中進士，舉人貢生也有很大把握。”
“如此說來，咱家麗質將來能做官太太了？”吳桂花的聲音中，難掩興奮。
“知道怎麼做了？”何汝大滿懷期待地看著吳桂花。
“老爺，這事兒我手熟。”吳桂花拍了拍胸脯，“我保證讓他無法拒絕。”
吳桂花去了後堂，四姨太放下手中的剪刀，奇怪地看向何汝大，“老爺，那魏嬋是何許人也？”
“我以前總覺得那魏嬋眼熟，可總想不起來在哪見過。前些時日，為建昌伯準備壽禮，突然間想起，我在國子監任教的時候見過她。”何汝大笑了笑，“她本姓張，因家中出現一些變故，後來隨了母姓。”
“和建昌伯有關係&”四姨太眼睛直冒綠光，登時更亮了，“老爺放心，不瞞您說，妾身和趙老太還有些遠親，抽空我過去探探口風。”
何汝大無奈地搖搖頭：還真是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
此時，趙夢吉也已經拜了六房典吏。
剩下的就是小錢了。
正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
為了日後自已手中權力利用得當，每名捕頭五十文錢，六房小吏五十文錢。
等他正式持證上崗，這群人自然也會給他留出來相應的例錢。
大明朝的衙門，規矩很多，每人分多少，都是有固定配額的。
趙夢吉也是入鄉隨俗，他也改變不了什麼。
收了錢，捕頭、小吏們個個喜氣洋洋，彷彿是多年不見的老朋友。
“夢吉啊，也是時候去後院了。”
“今天，縣尊大人比較悠閒，和夫人們正在後花園賞花。”
縣丞黃文舉壓低了聲音，主動為趙夢吉出謀劃策，“夫人和四姨太，比咱們縣尊大人好說話。夫人喜歡閃閃發光的東西，四姨太喜歡胭脂水粉。”
“謝黃大人提點。”
趙夢吉拱拱手，向後院走去。
打官司多年，沒少行賄。
何汝大的幾個媳婦，什麼喜好，他門清兒。
縣衙後花園，走進去就看見一處涼亭。
何汝大正在喝茶，對著趙夢吉招招手，“夢吉，過來坐。”
“學生拜見老父母。”
趙夢吉走進涼亭，對何汝大行了師生禮，從袖口中取出來六張票據。
“老父母，承蒙幾位夫人照顧生意，學生才能一展所長。這是學生對幾位夫人的一點兒心意。”
接過票據，吳桂花心頭大喜。
最上面一張是二百兩紋銀；第二張是綢緞莊的存布；
第三張是湖廣會館長唱票的頭等座，趙夢吉竟然包了一個月。
第四張，是胭脂樓的存銀……
很明顯，是按照從大到小排序的。
吳桂花詳細算了一下，她得到的銀子最多。
“夢吉，老爺一直誇你是咱撫寧縣第一才俊，果然是個懂規矩的。”
吳桂花也不吝嗇，一張張票據分發給了五個妹妹。
投其所好，果然是送禮的最高境界。
五房小妾，對趙夢吉也全都是讚不絕口。
“夢吉，老爺曾定下過不收禮的規矩。”
“難得你有這份孝心，我們就代老爺收下了。就當我們幫你們小輩攢著了。等將來我們自然會拿出來給你們。”
四姨太言語親切至極，接連催促何汝大，“老爺，你別乾坐著，夸人家幾句啊。”
何汝大無奈對著趙夢吉笑了笑，“不錯，是個成大事兒的人。”
“謝老父母誇獎。”
“叫什麼老父母？”吳桂花故作生氣，“工作的時候稱職務，平日裡叫伯父。”
孝心？
伯父？
還替我們小輩攢著？
莫名其妙的話，直接把趙夢吉給整不會了。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卻發現吳桂花幾個女人正用審視的目光看著他。
就好像是，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滿意。
“果然是儀表堂堂，像老爺年輕的時候。”
吳桂花從懷裡掏出一枚玉佩，“夢吉，這是見面禮，你收下。”
“……”趙夢吉更懵逼了，這到底是哪跟哪啊？
怔怔地看著手中的玉佩。
好傢伙，上等的和田玉，少說也值個三五百兩。
第一次聽說，收禮的還給送禮的回禮。
整個撫寧縣，誰不知道吳桂花出了名的貪，啥時候這麼大方過？
“老父母……不是，伯父。”趙夢吉心中一陣發虛，“伯父，敢問這是何意？”
“夫人給你你就收下吧，難得她大方一回。”
“那，那小侄收著？”
“對，收著。見面禮，豈有退回的道理！”
何汝大滿意地看了一眼吳桂花，雖然事情辦得很糙，但至少趙夢吉收下了信物。
“文清出去公務了，他那裡你別忘記了。”何汝大擺擺手，“讓武都頭帶你去刑房轉轉，熟悉熟悉環境。另外，別仗著自已聰慧，就心生懶惰之心，學業萬萬不能落下。老夫還等著你在秋圍的時候，一鳴驚人呢。”
“夢吉，一定要記住老爺的話，不要落下課業。有什麼不明白不懂的，隨時找徐師爺和學政大人。”
吳桂花也急忙湊上前，悉心叮囑，“去吧，在縣衙好好幹，積累工作經驗，將來為官之時，全都用得上。”
趙夢吉一臉懵逼地離開，滿心疑惑，何汝大和媳婦們是幾個意思。
有心去找老師謝大紳問問，可看見武都頭早就等待多時，也就把這件事暫時放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