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欄衚衕裡，全都是一等妓院。
其中最奢華的，當屬瀟湘館。
這裡是教坊司直營的生意，也是名副其實的銷金窟。
各地商會的大佬談生意，各州府的官吏回京述職，第一站多來此地。
趙夢吉開了一個雅間，命人準備了上等的酒菜。
還點了瀟湘館的琴操姑娘，撫琴助興。
“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我敬你一杯，算是賠禮。”
趙夢吉舉起酒杯，和朱厚照一飲而盡，“小老弟，未請教……”
“……”朱昉手中的杯子險些掉在桌子上，額頭上落下大量冷汗：小老弟？你是真他媽敢說啊……
“咱倆馬上要一起共事了。”朱厚照放下酒杯，“撫寧千戶所，新任錦衣衛千戶朱壽！”
撲哧！
趙夢吉一口酒全噴了出來，濺了朱厚照滿臉。
擦擦臉上的酒水，朱厚照十分淡定地看著趙夢吉，“從你這個舉動，我感覺你好像聽說過我的大名。”
何止聽說過，簡直就他媽的如雷貫耳。
權勢滔天的鎮國公，神兵威武大將軍；
被水淹死的總督軍務威武大將軍總兵官……
趙夢吉神色複雜地看著朱昉，你丫的帶太子爺出來嫖娼，也不提前知會一聲？
噴太子一臉酒無所謂，但毆打太子爺，十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但冷靜下來之後，趙夢吉笑了。
既然朱厚照不想亮明身份，那他也沒必要點破。
“久仰久仰！”趙夢吉給朱厚照倒了一杯酒，“日後，還望千戶大人多多提攜。”
“朱昉說你是個少年英雄。抗倭的時候，帶領督戰隊力挽狂瀾。三下五除二就把倭寇殺得丟盔棄甲。對待讀書人的時候，方法雖然有損陰德，但也不愧為永平府的定海神針。將來升官發財，自然少不了你的。”
朱厚照說抗倭的時候兩眼放光，只恨自已沒能親自到場。
酒喝高興了，投機的話就很多。
“既然都認識了，咱們玩幾把？”朱厚照難得放縱一次，“京城之內無敵手，高處不勝寒啊。”
趙夢吉滿眼嫌棄，那特麼是高手寂寞？分明是別人不敢贏你。
看著面前這位地主家的傻兒子，趙夢吉就感覺他是一座閃閃發光的金山銀山。
不讓他輸個精光，趙夢吉是不會罷休的。
“賭什麼？”趙夢吉問。
“基本上，市面上有的我都會。”朱厚照略微沉思，“那咱們先玩葉子戲怎麼樣？”
他所說的葉子戲，相當於現在紙質的麻將牌。
打麻將自古傳承，趙夢吉更是高手中的高手。
千里迢迢地來了京城，他明顯沒打算放水。
這可是未來的武宗皇帝，現在不欺負他，什麼時候欺負他？
朱厚照的牌技和運氣都不好，一百兩銀子，一會兒的工夫，就輸得乾乾淨淨。
“這什麼破遊戲，一點都不好玩。”朱厚照把紙牌丟在桌子上，“咱們萬擲骰子。”
半個時辰之後，朱厚照的臉都綠了，足足輸了三百多兩。
平時在詹事府，朱厚照每次都是贏得盆滿缽滿，可今天手氣差極了。
朱昉一個勁兒朝趙夢吉使眼色，讓他放放水，可趙夢吉就好像沒看見一樣。
“要不，咱們改天再玩？”趙夢吉說完，就要把銀子收起來。
“不行。”朱厚照一把按住銀子，“你想一種不一樣的玩法，我就不信我贏不了你。”
“那鬥地主怎麼樣？”
“沒聽過。”朱厚照搖搖頭。
“想學嗎？我教你呀！”
於是，整個雅間頓時變得烏煙瘴氣起來。
“朱大人，一共完了二十局，你現在欠我四百三十兩。”
趙夢吉拿出賬本，把朱厚照欠的每一筆錢，全都寫了下來。
“最後一把，我就不信贏不了你。”
洗完牌，朱厚照叫的地主。
“對3！”
“我炸！”
“趙夢吉，你什麼意思？我剛出牌你就炸？”
“牌好，沒辦法。一條龍……”
“住手！”朱厚照終於發飆了，狠狠一拍桌子，“趙夢吉，我是你的頂頭上司，我命令你，這局不準贏！”
“……”趙夢吉眉頭緊鎖：這操蛋的牌品。
“對4你不要，對吧？”
“那我繼續出，對5……”
官大一級壓死人，最後一局朱厚照贏了。
“以後，再和你玩牌，我就剁手！”
朱厚照大笑三聲，帶著朱暉離開了瀟湘館。
“就這智商，早晚被人嘎腰子。”
望著二人離開，趙夢吉在袖口中輕輕一翻，倆王、四個2掉在了牌桌上。
接下來的兩天，朱厚照很有記性，堅決不和趙夢吉賭博。
幾個人都是遊山玩水，喝點小酒吹吹牛逼。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公審的日子。
順天府衙外，人山人海。
順天府尹藺琦坐在主位，府丞黃文斌、刑部侍郎屠勳、大理寺少卿董世良、左都御史戴珊坐在兩側。
書吏坐在書桌前，展開文房四寶，對公審過程做詳細的記錄。
雙方狀師入場之後，三司會審也正式開始。
趙夢吉最近風頭正盛，引來主審官們的重視。
秀才之身，在錦衣衛為官，簡直是讀書人的恥辱。
可偏偏，這小子還是個抗倭英雄，讓他們不得不重視起來。
京兆獄的事情，這小子處理得也很完美。
順天府衙、東廠、錦衣衛，誰也沒背鍋。
再想想趙夢吉最近打過的官司，加分項很多。
左都御史戴珊，已經開始琢磨，怎麼挖錦衣衛的牆角了。
御史臺這些年，人才凋零。
就需要趙夢吉這樣的新鮮血液。
最重要的，這小子的套路髒。
在場外，也有很多知名的狀師，對這個案子感興趣。
不管是趙夢吉還是秦破天，他們都保持著連勝紀錄，未嘗一敗。
趙夢吉也不會無緣無故接下這個案子。
有人詳細研究過趙夢吉打過的所有官司。
只能說，贏得漂亮。
“這個案子，到底誰能勝訴？”
“我倒是希望趙夢吉能勝訴，但目前情況來看希望渺茫啊。”
“這個案子，證據確鑿，一審二審全都判處死刑，只能說太難了。”
“大明律在這方面的規定有很大的活動空間。勝訴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我是真的希望，這次公審之後，能重新定義一下這條律法。”
在圍觀人群交頭接耳的時候，趙夢吉已經開始做案件陳述。
“諸位大人，我方的訴求很簡單，希望對我方當事人進行合理的判決。”
“大明律疏中，故意殺人、過失殺人、防衛殺人的界定條件是明顯超過必要限度和造成重大損害。量刑的標準是是否超過必要限度，造成不發重傷或死亡。”
“根據這條律法，就能看出來，我的當事人也是受害者。他只是在危急關頭正當防衛。不應該負任何刑事責任。”
“因此，我方申請撤銷一審二審判決，並判處我方當事人無罪。”
“一審二審結果，讓我方當事人，遭受了嚴重的名譽損失和精神損失。故而，我方要求薊縣縣衙、薊州府衙，賠償我方名譽損失、精神損失十萬兩白銀。”
“我方當事人乃是順天府知名的秀才，是祖國的花朵國家的棟樑。故而，要求薊縣縣衙、薊州府衙公開釋出告示，澄清事實真相，縣令、知府親自來京，向國子監道歉、向我方當事人道歉。”
嘶！
圍觀的眾人，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
讓你上訴，
你給殺人犯做無罪辯護也就算了，
竟然還把縣衙和府衙告上公堂，讓他們賠錢？
趙大狀師牛逼666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