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西裝筆挺,穿的極其正式,手裡抱著一疊檔案的他,臉上正掛著公式化的微笑。
走到秦明川面前,他微微彎腰,禮貌的伸出手來。
“您好,請問是秦先生嗎?我是蘇先生的律師.”
周律師有條不紊的給秦明川做了自我介紹。
而此時站在他對面的秦明川,臉上的表情則相當的炸裂。
短短一秒鐘的時間內,他的眼神就從欣喜轉為驚訝,隨即又化為失落。
最後這些情緒全部散去,直接被不甘的憤怒牢牢壓制。
秦明川怎麼也沒想到,自己花了幾天時間費盡心思搞了這麼一出堪比浪漫約會的飯局。
等來的卻是蘇星遙的律師……
誰他媽要跟這個人在這裡吃飯談事情啊!!
已經瀕臨暴走的秦明川雙拳驟然收緊,青筋在面板上畫出一條又一條猙獰的痕跡。
他狠狠看了一眼面前的男人,氣憤到話都不想再多說一句,直接憤然離去。
“秦總……”
司機看向這麼快就出來的秦明川驚訝不已。
不是要吃飯嗎?怎麼突然又回來了。
秦明川氣到眼睛都有些發紅,司機說了什麼他都沒聽到。
甩上車門後他便埋著頭摸出手機開始瘋狂撥打蘇星遙的電話。
司機從來沒有看過秦明川這個樣子,見他氣的不輕,嚇得根本不敢詢問自己該把他送到哪裡,就這麼漫無目的的啟動了車輛,挑了幽靜好走的道路平穩的開著車。
秦明川打電話時,蘇星遙正在畫設計圖紙。
《天籟之聲》的工作人員昨天跟他確定了表演的妝造的事情,變聲話筒他們那邊已經只做好了,只差他的演出玩偶服。
節目組問了他的喜好準備幫他弄一套,不過蘇星遙卻拒絕了,自己親自設計了圖紙去找人定製。
他工作時不喜歡被打擾,便把手機開的靜音。
所以等到他弄完發現手機有未接來電時,秦明川已經給他打了四十六通電話了。
看到這同一個號碼如此鍥而不捨的一直打過來後,蘇星遙不用猜都知道對面是誰。
當下一次來電閃過時,蘇星遙點了接聽。
“今天怎麼沒來,是在忙嗎.”
秦明川第一時間開了口。
說話時語氣沉沉,帶了很明顯的失落。
蘇星遙放了他鴿子他確實很生氣,但是在電話接通的那一刻,他卻忍住了自己的所有情緒,甚至還主動給對方找了一個沒來的藉口。
然而正在低頭檢查設計稿的蘇星遙,根本沒有注意秦明川低落的情緒,只是平靜的告知對方。
“解約的事你跟我律師談就好,他比較專業.”
意識到現在蘇星遙竟然連敷衍都懶得敷衍自己,秦明川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沉默了好久。
“至少一起吃個飯吧,我們好好聊聊.”
秦明川將自己的聲音放低,比平時溫柔許多,“你現在在哪?我來接你.”
跟秦明川虛與委蛇是一件很累的事,蘇星遙並不想跟他多廢話,便直接放下了手中的設計稿準備掛電話。
“我已經吃過了.”
察覺蘇星遙大概是想掛電話,秦明川趕緊阻止他。
“我已經把影星那批人全換了.”
他的語氣十分急切,迫切的想要讓蘇星遙知道自己這段時間為他所做的事情。
“以前他們對你做的那些事我全都知道了,這些都是我管理的疏忽,是我對不起你。
但是星遙,我確實從來沒有想過要那樣對你……”
秦明川說的十分著急,聲音也比剛才提高了了一些。
蘇星遙將手機拿的離耳朵遠了一點,等對方說完才淡淡的回覆他。
“我知道了.”
沒有任何評價,就極其簡短的說了四個字。
就彷彿在隨口答應今天早上吃蛋炒飯這種不怎麼重要的事情一般。
蘇星遙不明白秦明川到底受了什麼刺激現在要來跟他說這些。
但他卻清楚,這些東西對現在的自己來說,根本不重要。
秦明川換人與否,都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所以他大可不必跟自己特意說這些的。
想到這裡蘇星遙更加覺得沒必要跟秦明川在聊下去,繼而又想將電話掛掉。
他們之間的關係,到這裡就好了。
等到合約一解除,更是沒有任何再聯絡的必要。
但電話那端的秦明川顯然不肯這麼輕易罷休。
蘇星遙全程冷淡的態度讓他無法接受,所以他又繼續開了口。
“我知道現在說這些也無濟於事,但當初是我讓你籤的影星,我就得對你負責。
這件事是我的問題,就算是給我一個補償你的機會難道都不可以嗎.”
說出這句話時,一向高傲的秦明川語氣已經幾乎在哀求。
這是他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如此低聲下氣的跟蘇星遙說話。
態度更是已經低到了塵埃。
“我們曾經好歹也是朋友.”
朋友兩個字讓蘇星遙沉默了。
他不否認秦明川說的這句話。
曾經他們確實是很好的朋友。
作為隔壁貴族學校的校園男神,他從不在自己面前擺架子,甚至說得上處處維護自己這個沒有父母的孤兒。
但這些友好的關係,都是建立在不牽扯沈淮希的狀況下。
蘇星遙同樣也記得。
在他剛回家不久後,沈淮希約了他一起去騎腳踏車玩。
他這種從小養尊處優長大的少爺其實根本不會騎這個東西,一路起的歪歪扭扭的。
秦明川笑話完沈淮希笨以後,去給他買水,然後拜託了自己在後面給對方扶著車。
結果這個時候卻發生了意外。
沈淮希在下坡時莫名用力加了速,這個加速把在後面扶著他的自己也拖的摔倒在了地上。
他的連好手臂都被地面給擦的皮開肉綻,而沈淮希也沒抓好車把手,直接摔了出去。
沈淮希的手受了傷後,也是秦明川這個朋友,第一個來問自己。
為什麼要故意推淮希?
蘇星遙已經記不起來當時被秦明川誤會指責時是什麼心情了。
現在想起來,除了當初那股擦傷後的疼痛還讓他覺得難受外,這些冤枉和誤會,對他來說,並沒什麼再好解釋和在意的了。
他和過去已經告別了。
“秦明川.”
蘇星遙平靜的喊了一聲對方的名字。
“這些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他的嘴角揚起一抹淺淡的笑意,“我想我剛才說的已經夠清楚了.”
“如何您還有其他問題,請跟我的律師聯絡.”
耳朵裡傳來一陣忙音。
秦明川對著被結束通話的手機發了很久很久的呆。
等到他再次回過神來時,發現司機已經將車開到了沈家大宅附近,正減慢了車速晃悠著。
看到這個熟悉的地方,他不由皺眉。
“怎麼到這裡來了?”
他記得自己並沒有說過要來這裡。
司機知道秦明川心情不好,也不敢觸他的眉頭,便如往常那般解釋道。
“您剛才沒說去哪裡,我就隨便開的,以前你不是愛來這裡嗎,大概是開順路了,不知不覺就開到沈少爺家來了.”
秦明川並沒有司機的話而開心起來,反而眉頭擰得更緊了。
因為司機脫口而出的那個沈少爺家讓他覺得極其刺耳。
如果是以前,他並不會覺得這個說法有什麼問題。
但現在他卻一點都不想聽到別人這麼說。
這裡明明也是蘇星遙的家。
但好像從來都沒有人知道一樣。
就連自己的司機也是,下意識覺得沈家只有沈淮希一個兒子,彷彿根本沒有蘇星遙這個人。
但秦明川又十分清楚。
其實大家都是知道蘇星遙的存在的,只是並沒有人任何人會去在意。
大家的潛意識裡早就達成了一種共識,直接預設了蘇星遙是沈家一個不重要的邊緣人物……
他不值得,也不需要被人關注和提起。
六年時間過去,秦明川發現自己竟然到現在才注意到這個問題。
他的腦海中不由又浮現出了當時蘇星遙暈倒時那張慘白的臉。
想到當時自己對他說的那些話,秦明川一拳錘在了車窗玻璃上,心裡難受的緊。
*
秦明川雖然對蘇星遙電話裡的話感到不甘心,但好歹還是保有了自己最後一絲體面。
叫來了律師去跟蘇星遙的律師談了解約的事。
他無意為難蘇星遙,所以程式也走的很快。
在解約當天,影星也遵守了承諾,把所有關於蘇星遙在公司的檔案全部都給刪除了。
自此蘇星遙和影星娛樂也再沒了任何一絲關係。
沒了經紀公司合約的約束後,蘇星遙恢復了自由人的狀態。
這邊剛解約完,那邊《天籟之聲》節目合約也給他寄了過來,仔細看完合同上的內容後,他便第一次自己給自己簽了一份想要上的節目通告。
小梨其實很早之前就在聯絡蘇星遙。
但因為他這邊一直沒有回覆,所以到現在敲定好時,其實節目已經籌備的差不多,到了一個即將舉行的階段了。
而蘇星遙也是這個節目裡最後一個確定的參賽選手。
他這邊合約簽好之後不久,節目組便開始了宣傳和預熱。
《天籟之聲》走的是音綜路線。
區別於傳統歌唱節目,他更偏向於選秀的性質。
不過這些參加節目的選手不是什麼各大公司的練習生,也不是大家所熟知的那些已經成名了的歌手。
而是節目組的各位編導透過全網挖掘,請的各路民間的高手來比賽。
這些選手對於廣大觀眾來說屬於陌生的新面孔,雖然能帶來極強的新鮮感,但是前期卻有一個非常大的缺陷。
那就是缺乏吸引力。
開播連觀眾都吸引不了,就算再寶藏的節目也很難爆。
況且這個節目還是跟戀綜、選秀熱度有壁的音綜。
在話題度和關注度上就天然矮了那兩個節目一截。
早年搞過選秀又搞過戀綜,且各個都是爆款的節目總導演宋英明當然知道這個弊端。
因此深諳此道的他便沿用了以前自己搞選秀時的那個模式。
請了四個話題度高的導師,外加一位超級明星嘉賓來壓陣。
有這五個明星來參與,前期哪怕選手沒有話題度,只靠他們都能搞出看點來。
於是很快節目組就在官微上宣佈了這次導師的陣容。
《天籟之聲》最先官宣的第一位導師叫做盛衍,前兩年c位出道,如今風頭正盛的頂流愛豆。
緊接著又官宣了實力唱將溫雲和音樂才子許北洲。
這三位在樂壇都是有名有姓被觀眾所熟知的。
哪怕是流量歌手盛衍,實力也不差,有不少廣為流傳的代表作。
因此《天籟之聲》官宣了這三個人後,大家都無比期待最後一位導師陣容。
然而直到節目開錄前一天,這位導師的名字才被官方宣佈出來。
第四位導師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
節目組請來的是沈淮希。
一位要演技有粉絲,要唱功有粉絲,要顏值也有粉絲的流量明星。
大概是因為沈淮希跟前面三個導師之間的反差實在是太大,《天籟之聲》這波爆料之後,沈淮希的名字立刻就不負眾望的立刻被送上了熱搜。
於是這邊節目還沒正式開播,《天籟之聲》的熱度便因為導師陣容給炒了起來。
*
網路上的風風雨雨跟蘇星遙並沒有關係。
他現在正對著收到的兩套玩偶服發愁。
原因是這兩套玩偶服是他根據落日和珊瑚的形象設計的狗狗套和貓貓套。
明天他就要去現場錄製了,但是一向感情很好的落日和珊瑚卻因為他明天要穿那套衣服而打起來了。
當然貓貓和狗狗倒也沒有真的打,就是大家誰也不讓誰,都坐在各自形象的玩偶服前,一眨不眨眼的看著蘇星遙。
“要不你兩剪刀石頭布吧?”
兩邊都不想得罪的蘇星遙,見它們僵持不下,就給出了個注意。
落日一向是蘇星遙說什麼就立刻捧場的,聽懂了一般的它立刻在原地抬了兩下腳做出要一決勝負的樣子。
珊瑚無語的眯著眼睛瞥了它一眼,一臉看傻子的模樣。
它抬了抬貓爪伸出舌頭舔了舔。
開什麼玩笑,它兩的爪子伸出來,除了出布還能出個啥。
剪刀石頭布是行不通了,但很快蘇星遙還是想出了辦法。
他拿了一顆骰子出來,採用最簡單也最原始的辦法。
誰扔的點數大就穿誰的那套衣服。
愉悅的決定以後,兩隻動物就立刻執行了。
落日個頭雖然比珊瑚大上一截,但爪子抓出來的點數卻比對方小了整整五點。
於是最後身材嬌小的珊瑚,憑實力扔出了一個六點後,便成功讓自己的頭套率先陪伴蘇星遙去《天籟之聲》的初舞臺。
蘇星遙選出貓貓套後就將它放到面前開始認真檢查起來。
為了唱歌和拿話筒方便,玩偶服都是特別定製的。
不過因為不是自己做的,因此他還是發現了細節上的一些小問題。
特別是嘴巴那裡太厚重了並不利於唱歌。
於是他便把這個地方重新拆了之後開了一個小口,自己給換成了一道更輕薄但是又看不到裡面任何東西的黑色紗網。
正在縫的時候,陸九敘走了過來。
他這幾天蘇星遙又是畫圖紙又是自己加工玩偶服,就蹲到他身邊一邊看他弄這些,一邊跟他說話。
“你怎麼會這麼多技能?”
除了這些,前幾天他還給陸知雲做了一個動物巴士,甚至巴士的所有外觀都是他親自畫好的,栩栩如生非常精緻。
因為蘇星遙長得漂亮,面板也白的緣故,經常就給人一種他從小就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感覺。
所以見到他竟然會這麼多普通人都不會的東西,陸九敘難免也有些好奇。
蘇星遙將最後一道紗網縫合好後,滿意的拍了拍手。
他朝陸九敘微揚起嘴角,有些得意的說道。
“小時候跟姐姐學的啊.”
以前養母死了以後,他的養父好賭爛酒。
因為這樣一家人沒什麼收入經常連飯都吃不飽,所以姐姐從初中開始便會做很多手工小玩意補貼家用。
小時候蘇星遙覺得最愜意的時光,就是放學和週末跟姐姐一起去賣煎餅時抓緊時間做手工的日子。
只要沒人的時候,他兩就會趕緊做一些漂亮精緻的東西出來,然後晚上放到去夜市擺攤。
剛開始因為他年紀小,就在旁邊看姐姐一個人做。
但後來看著看著他就學會了,姐姐看他參與的願望十分強烈,便就帶著他一起。
那時候日子其實很苦,那些手工也賣不了多少錢。
但是隻要和姐姐一起在外面做這些小玩意,就不用回家面對家暴的養父。
這些時光對於蘇星遙來說,就顯得極其珍貴和不易。
陸九敘聽到蘇星遙提起姐姐,眼神微動,似乎也想到了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才重新開口,“你也有個姐姐?”
蘇星遙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點了點頭後輕輕說道。
“嗯,有的.”
“不過她已經去世了.”
看到蘇星遙嘴角勉強的笑容,意識到自己提到了他的傷心事。
陸九敘連忙跟他道了歉,沒有再繼續問其他的東西。
“抱歉.”
“沒事,沒事.”
蘇星遙立刻笑了笑,將玩偶服拿起來又開啟了手機照相機。
“陸先生你看看怎麼樣?”
說完他將玩偶服抱在右手,朝珊瑚和落日招招手。
“不如幫我們拍個照留作紀念吧!”
*
第二天一大早蘇星遙就一個人打車去了《天籟之聲》的錄製現場。
但因為這個錄製的場地是新修建的,恰好他又遇到了一個第一天跑車的司機。
所以對方成功的跑錯了地點,讓蘇星遙在前面一站下了車。
無奈在跟工作人員開了實時定位後,蘇星遙見也沒有很遠,便自己走了過去。
路程看起來不遠,但實際上他走了將近二十分鐘。
走到了之後蘇星遙才又發現,《天籟之聲》財大氣粗的,錄製場地也相應的建立的非常非常大。
而他要進入的b入口,距離現在還隔了一道超遠的廣場。
已經走了二十多分鐘蘇星遙因為帶著頭套的緣故,又累又渴。
看著最後這段距離,他決定站在原地先休息一會兒再過去。
然而他才剛剛站定不到一分鐘,便聽到身後一陣嘈雜的聲音。
隨即一大群穿了制服的人從他身邊呼嘯而過。
而這些人中,有一個走的著急,就狠狠地朝他撞了一下。
蘇星遙穿著玩偶服本就有點笨拙,被這麼用力一撞更是差點沒站穩。
他的手臂在空中搖了又搖,努力了好久才終於穩住了身形。
被莫名撞了還沒收到道歉,對方的沒禮貌讓蘇星遙感到有些不舒服。
於是他皺眉抬起頭來,想看看這群人到底什麼來頭走路這麼霸道。
結果他剛抬頭,卻看見那群人突然停下了腳步,然後又朝自己走了過來。
其中被圍在最中間的男人很快來到了蘇星遙面前,停下了腳步。
“抱歉,剛才是推倒你了嗎?”
隔著玩偶頭套,蘇星遙看清了面前這個彬彬有禮的男人的臉。
是傅清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