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川原本是沿著小溪漫無目的的散步。

卻突然被前方的一陣喧鬧給吵得越發心煩。

他抬頭朝這群人看去。

第一眼沒有找到吵鬧的人,反而瞥見了一個無比熟悉的身影。

起初秦明川以為這個人只是和蘇星遙有點像而已。

但等他不由自主的走近後才發現,對方竟然真的就是蘇星遙。

那一瞬間,一種莫名的驚喜佔據了秦明川所有的感知。

明明上一秒他還在後悔自己沒能夠兌現六年前跟蘇星遙許下的諾言。

卻沒想到這一刻,在又一個如此熟悉的四月流星雨夜,他會以這樣的方式遇到對方。

一時間百種情緒湧上心頭,但最終都化成了秦明川目光裡透出的溫柔。

他站在蘇星遙身邊,靜靜地看著他的臉。

距離上一次在病房裡的相見已經隔了好久。

但他發現蘇星遙的氣色看起來卻明顯比那次好了許多。

原本秦明川以為蘇星遙最近經歷了這麼多糟心事會憔悴不已。

但親眼見到睡得香甜的蘇星遙後他才驚覺,原來離開了所有人後,蘇星遙並沒有過得不好。

夜燈散發出的橙黃色暖光照在了蘇星遙臉上,夜間的山風吹動樹葉時,他長長的睫毛也微微動了動,在面板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冷風將吹散了秦明川身上那點酒意,他見蘇星遙就這麼趴著,怕睡感冒便連忙將外套脫下,準備給他蓋上。

但就在脫衣服的這麼幾秒鐘時間,一道身影卻擋在了他的面前。

來人高大的身影將睡夢中的蘇星遙遮在光影中。

陸九敘走到蘇星遙身邊,俯-身將手中的毯子輕輕蓋到他的身上。

慢了一拍的秦明川雙手尷尬的停留在半空,手中的外套也被他捏緊了一些。

他的視線落在了這條突然出現的毯子上,覺得格外扎眼。

一種名為不甘心的情緒湧上心間,秦明川賭氣一般的想要將其替換掉。

於是便朝蘇星遙靠近,試圖給他蓋上自己的衣服。

但他卻沒能夠靠近蘇星遙半分。

男人擋在他的面前,宛如一道壁壘,將他和蘇星遙徹底分隔開。

秦明川抬頭,終於與男人對上了視線。

在男人冰冷的眼神中,他認出了對方。

是上次在病房裡將蘇星遙抱走的男人。

上次對方帶著保鏢進病房把人強行帶走的不好回憶又重新浮現。

想到這次對方又刻意攔了自己,一股惱怒在秦明川心中油然而生。

“先生,麻煩讓一讓.”

心中雖然極其不悅,但秦明川還算客氣的開了口。

但神色冷漠的男人卻仿若根本沒聽到他的話,依舊宛若冰雕一般站在原地,根本沒有要挪動半步的意思。

秦明川因為對方挑釁似的舉動逐漸沒了耐心。

不想再多言的他選擇直接繞過這個人。

但陸九敘依舊沒有讓他如意。

冰冷的眼眸睥睨的掃了一眼秦明川,陸九敘單手拉著他的手臂淡淡的開了口。

“先生,您可能喝多了.”

對方這個說話的態度,讓秦明川感到不適。

接手家族企業後,誰看了他不禮讓三分尊稱一聲秦總。

但面前這個人,明明和他年紀差不多,但身上透出的那種氣勢,卻仿若高了他三等。

再一次被阻撓的秦明川並沒有順著這個臺階下,倒是一反常態的被激出了幾分想要把蘇星遙帶走的勝負欲。

他抬眸迎上了對方的視線。

夜風中的兩人,一個冷漠陰翳,一個眼神冰冷。

秦明川和陸九敘在這種緊張的氣氛裡,詭異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誰也沒有再說半個字,但誰也不肯退讓上半步。

隔了好久,還是不遠處終於自摸了一把的陸知雲的笑聲打破了這份寂靜。

吵鬧聲中,陸九敘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蘇星遙。

而秦明川也在這個間隙再次開了口。

“我是蘇星遙的未婚夫秦明川,他在這裡應該睡得不太舒服,還請您讓一讓,我帶他回去休息.”

像是故意要較量出一二一般,秦明川刻意強調完自己未婚夫身份後又反問了陸九敘。

“先生,您是他朋友嗎?”

在說出未婚夫三個字時,秦明川的語氣裡帶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得意。

但很快他卻為自己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想法而感到震驚。

曾經他明明無比討厭未婚夫這三個字,甚至因為這段沒有經過他同意的婚約的綁架,而憎恨了蘇星遙許多年……

但他卻根本沒有想到過會有這麼一天。

自己居然要依靠這個身份,來向阻攔自己的人顯示他和蘇星遙與他人之間截然不同的親密關係。

男人強大的壓迫感讓秦明川心有不甘。

他搬出未婚夫的身份就是想要故意壓上對方一頭。

思及如此,他下意識看了一眼陸九敘。

只有他知道,表面雲淡風輕的自己,實際上心裡那種不受掌控的感覺,卻已經開始讓他感到害怕。

他害怕有一天,自己連這個他曾經最厭惡的身份,都無法和蘇星遙維持。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秦明川難以接受的刻意將之忽略。

他將注意力轉移到陸九敘身上,仔細的觀察著對方的表情,想看到他得知自己的身份後,臉上那微妙的變化。

然而結果卻讓他失望了。

陸九敘臉上依舊冷冷淡淡的,甚至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沒有誰可以替他決定[睡得難受].”

陸九敘並沒有回答自己跟蘇星遙的關係,但說話的聲音卻宛如凍結了千年的寒冰。

他警告似的提醒秦明川,“任何身份也不能.”

哪怕是未婚夫,也不能替蘇星遙做決定。

被陸九敘暗諷拿未婚夫這件事來說事的秦明川,聞言瞬間被噎的說不出話來。

兩人說話時,蘇星遙隱隱約約聽到一些聲音。

他的雙眼微微睜開些許,模模糊糊看到了兩道人影。

不過他睡得迷糊,只認出了距離自己最近的陸九敘的背影。

“陸先生……”

他習慣性的輕輕開口喊了陸九敘,手臂也動了動,將肩膀上的毯子弄得滑了一些下來。

兩個男人之間的暗潮洶湧在這一刻突然停止。

秦明川朝蘇星遙看了過去。

“星遙.”

“嗯我在,時間還早,你繼續睡.”

秦明川那聲星遙被掩蓋在陸九敘溫柔低沉的哄睡聲中。

蘇星遙因此從始至終也只注意到了陸九敘一個人。

聽到他跟自己講的話後,輕輕說了聲好後,就又重新趴下睡了過去。

陸九敘沒再說什麼,只低頭將滑落的毯子小心翼翼的往上拉了拉,重新給蘇星遙蓋好。

自始至終都被無視了的秦明川站在原地的看著對方做這一切。

包裡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秦明川看了看睡得安心的蘇星遙,終於還是轉身離開了。

*

蘇星遙做了夢。

那個久久沒有在他夢裡出現的朋友,這次終於又悄無聲息的入了夢。

夢裡他又回到了養父母那個仄逼狹小到令人窒息的房間內。

夜已經深了,窗外一片漆黑。

但這次他卻一點都沒有害怕黑暗,反而勇敢的開啟了房門。

因為他開啟門後發現,他的朋友正在門口等著他。

對方牽起了自己的手,帶著他爬上了屋頂。

“今晚會有流星雨哦~”

“我可是我好睏啊……”

“沒事你睡吧,我守著,流星來了我叫你.”

夢裡,他搓了搓眼睛,忍受不住睏意的靠在了對方稚嫩的肩膀上安靜的睡了過去。

然後不知道過了多久,對方又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越霜,流星來了.”

越霜。

流星來了。

當第一顆流星劃破天空時,陸九敘立刻拍了拍蘇星遙的肩膀。

“蘇星遙.”

“流星來了.”

夢裡朋友的聲音突然變成了陸九敘的聲調。

對方一直模糊不清的臉,也突然跟陸九敘重合到了一起。

蘇星遙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怔怔的看著陸九敘。

他一時間有點不清這句話是夢裡的朋友在對自己說,還是陸九敘在跟他講。

見蘇星遙還沒回過神,陸九敘低聲提醒他,“再不抬頭流星雨就過了.”

聞言蘇星遙終於清醒了過來,連忙朝天上看去。

他抬頭的瞬間,大片流星劃過。

黑暗的夜空被閃爍的光芒給照亮。

疾馳而過的流星各自劃出一條條華麗的軌道,所過之處流光溢彩,宛若廣袤銀河中綻放的璀璨煙火。

蘇星遙仰頭看著這一幕,沉浸在這鬼斧神工的美景中。

不過這次的流星雨只持續了很短的時間。

目送著最後一顆流星落下後,蘇星遙才突然想一件事。

“我忘了許願……”

他不知道第一次看流星的人是不是都和自己一樣,只顧抬頭著欣賞短暫又美麗的光亮,其餘的事情全都給忘在了腦後。

意識到自己竟然忘了這麼重要的事情,蘇星遙有點失落。

他側頭問身旁的陸九敘,“剛才你許願了嗎?”

陸九敘遲疑了片刻才回答他。

“沒有吧.”

還沉浸在沒有許願的遺憾中的蘇星遙,並沒有注意到陸九敘語氣裡的不確定。

他以為對方也跟自己一樣,便嘆息道,“哎,咱們怎麼都給忘了.”

陸九敘垂眸,注意到了蘇星遙滿臉的失落。

片刻後他又低沉的聲音又重新響起。

“下次看的時候還能再許.”

陸九敘說話時,陸知雲一群人已經吵吵嚷嚷的過來跟他們匯合了。

打了一晚上牌熬到四點過,哪怕年輕人精力再旺盛,現在也是呵欠連連。

幾個人飛快的洗漱過後,便各自往帳篷裡鑽。

蘇星遙看著自己那頂帳篷,猶猶豫豫的站在原地並沒有打算進去。

他以前並沒有出來露營過,所以並不知道睡在裡面會讓自己不舒服。

想到之前一個人呆在裡面時的那種感覺,最後他還是決定等大家都睡了以後,自己以剛剛睡了一覺已經睡醒了為藉口,在外面玩手機到天亮。

剛剛這麼做了決定,蘇星遙抬頭便看到陸九敘從他的帳篷裡拿了睡袋出來。

對方走到他面前,低聲詢問。

“我的帳篷有點問題,估計睡不了,可以跟你擠一擠嗎?”

蘇星遙有些意外的望向他。

在他開口之前,剛好路過打著呵欠的陸知雲疑惑的看向哥哥。

“啊?你的帳篷竟然也會出問題嗎哥?出門竟然沒檢查??”

大為震驚的說完這番話後,陸知雲立刻又展現了自己作為弟弟的貼心。

“嘿嘿,哥那要不你跟我擠一起吧……我不嫌棄你.”

陸知雲剛自以為體貼的說完這番話後,卻立刻看到哥哥黑暗中有些陰晴不定的眼神。

他並沒有搞懂陸九敘到底怎麼了,但是瞌睡卻差點被這個眼神給嚇醒。

意識到自己剛才又說了一通屁話,陸知雲立刻識趣的跑進自己的帳篷,一把將拉鍊拉上只露出一雙眼睛。

“啊啊啊……我晚上睡覺打呼磨牙還說夢話,哥你還是跟星遙擠一擠吧.”

蘇星遙看了看跑的比兔子還快的陸知雲,又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陸九敘。

直接誤會了陸知雲的意思,以為大家都是因為怕陸九敘,才不敢跟他睡一個帳篷。

看著落單的陸九敘有點可憐,蘇星遙朝他點了點頭。

他一個人會對密閉空間的黑暗恐懼,但是如果這個空間裡有其他人在,他是可以克服的。

其他人都進入帳篷睡了以後,蘇星遙和陸九敘也往最邊上那頂帳篷走去。

走到一半時,陸九敘卻又突然疊轉了回去。

蘇星遙在原地等著他,發現他走到天幕下,取了一盞掛在旁邊的小星星夜燈。

之後他一路提著小夜燈將他放到了帳篷的一個角落。

小夜燈如同在天空中努力放光的星星一般。

光亮雖然微弱,但卻足以將帳篷內的黑暗一掃而空。

蘇星遙看著這道溫暖的亮光,覺得陸九敘想的真周到。

剛剛他怎麼就沒有想到可以提一盞過來啊。

整理好睡袋後,蘇星遙就躺下了。

他不是多話的人,陸九敘也不是。

兩人安靜的躺在各自的位置上後,蘇星遙閉上了眼睛。

他是第一次和其他人睡一頂帳篷。

一開始他會覺得有些不習慣,甚至還會擔心自己可能會睡不著。

但事實卻是,他很快就又睡著了。

小夜燈的暖光和身旁人的氣息都莫名讓他覺得心安。

就連睡著之後,黑漆漆的夢境中一切都是安寧的。

聽到身邊人傳來均勻的呼吸聲,陸九敘就著小夜燈的微光,將視線落在了蘇星遙的臉上。

曾經他認識一個愛哭的小孩。

對方和蘇星遙一樣,愛過敏又怕黑。

一個人的時候,他也一樣不敢睡在密閉又黑暗的空間裡。

*

第二天早上蘇星遙終於一覺睡到了自然醒。

他醒來時身旁陸九敘已經先他起來了。

昨晚成功看到了流星雨後,眾人也心滿意足了。

等大家陸陸續續起來的差不多後,便把東西收拾好各自回了家。

今天蘇星遙在,陸知雲就又厚著臉皮跟著他回到了別墅不走。

蘇星遙才剛下車,落日便跟珊瑚一起撲到了他的身邊。

一向高傲的珊瑚也難得撒起了嬌,圍著蘇星遙花式蹭之後又是喵喵的叫。

陸知雲蹲下來用手指捏捏珊瑚的耳朵,“怎麼不衝我撒撒嬌啊小沒良心的?”

珊瑚眯了眯眼睛,動了動腦袋,立刻從陸知雲的魔抓下逃走。

跑開之前它還故意啪的一下用尾巴掃了他的手作挑釁。

陸知雲被貓貓忽視了也不生氣,反而直接去追著貓貓狗狗哄。

幾分鐘後,順利哄好了小動物的他便一手抱著落日一手抱著珊瑚回來了。

見他兩隻手都被佔用了,蘇星遙笑他,“還好家裡只有一隻貓和一條狗.”

陸知雲圓圓的小鹿眼睜的大大的,“怎麼呢?”

“不然你就抱不下了.”

陸知雲樂呵呵的一笑,有點得意的開口,“其實我還養了鴨子.”

他補充道,“就是那種可達鴨.”

說著陸知雲還想給蘇星遙看鴨子的照片,不過礙於手上沒空,最終還是放棄了。

看了看手上的貓貓和狗狗,又想起了自己家裡的鴨子,陸知雲突然發出喟嘆,“好想帶它們一起出去溜達啊~可惜我抱不下這麼多.”

聽完陸知雲的心願後,蘇星遙腦子裡突然閃過了一個畫面。

他看了看對方手裡的貓狗,“或許……我可以幫你做一個動物巴士.”

“啥??”

“動物巴士是個什麼巴士??”

陸知雲一臉好奇。

為了方便對方理解,蘇星遙趕緊拿了一張紙出來給他畫了一個草圖。

草圖上他畫了一個類似小火車一樣一節一節的動物車廂,然後給三隻動物排了序。

陸知雲明白過來後滿臉的期待。

“這個真的可以做出來嗎?”

蘇星遙一邊在旁邊寫著需要的材料,一邊肯定的回答他,“可以的.”

得到肯定的答覆,陸知雲看蘇星遙的目光裡都閃著光。

等蘇星遙告訴他要準備什麼後,就立刻屁顛屁顛的去了買材料回來。

今天的天氣很溫柔,太陽不是很大,兩人便把東西搬到了別墅後面的大草地上開始製作動物巴士。

蘇星遙拿著鉛筆在木板上畫著各種線,之後又用各種工具切把木板切出各種形狀。

陸知雲一度想幫他做點什麼,但在自己上手分割木板失敗了好幾次後,才發現自己完全就是廢物一個。

意識到自己根本幫不上忙後,他便索性抱著珊瑚,跟落日一起坐在草地上給蘇星遙當起觀眾來,用意念給他加油。

蘇星遙弄了一會兒,額頭就出了薄薄的汗。

他起身想用紙巾擦一擦,卻看到面前出現了一瓶冰鎮礦泉水。

陸九敘把水遞到蘇星遙手上後,便接過了他放下的錘子和釘子。

看了一眼旁邊蘇星遙的設計圖後,就接著他剛才未完成的工序往下做。

陸知雲見狀立刻緊張的阻止。

“哥這個看起來簡單,實際上挺難的,你別……”

因為面對的是自己最怕的哥哥,他的聲音瞬間又低了下來。

“哥你可別幫倒忙啊……”

陸九敘聞言頭也沒抬,手上的動作沒停。

穩穩的將木板固定好。

須臾他才開口。

“你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笨?”

看著哥哥完美的一套動作,陸知雲乖巧的閉上了嘴巴。

他哥也好厲害。

原來只有他一個人是廢物。

有了陸九敘的加入,動物巴士的程序就快多了。

兩人花了將近四個小時的時間,終於把四節車廂給做了出來,並且安裝好了車輪。

為了防止以後陸知雲又養了新寵物,所以蘇星遙給他多做了一節車廂。

類似小火車般的動物巴士剛一做好,陸知雲便迫不及待的將落日和珊瑚放了進去,自己在前面拖著巴士跑。

落日和珊瑚趴在自己的巴士上,紛紛探出頭來,一臉無語的看著最前面笑的像個傻子的陸知雲。

動物巴士做是做好了,還是原色。

並沒達到自己理想效果的蘇星遙開口提醒了陸知雲,“還沒塗顏色.”

陸知雲沒有停下來,倒退小跑著朝蘇星遙揮了揮手,“我先跑一圈,等下等下.”

看陸知雲玩的開心,蘇星遙就自己去拿出顏料將它們先分類倒入調色盤裡。

簡單在腦海中打了個草稿後,他便席地而坐,準備給巴士先畫一個火車頭。

結果他才剛落下幾筆,從動物巴士上跳下來的落日沒有剎好車,直接將調色盤給撞翻在地。

靠的最近蘇星遙,白襯衣和手上,頓時全都被各色的顏料給塗滿。

蘇星遙沒有責怪狗狗,起身想要去洗手。

偏偏此時放在一邊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因為手上全是顏料,原本蘇星遙是不想接的。

但他響到早上小梨才跟他發過資訊,說節目組的工作人員下午隨時會聯絡他談合約的事情。

於是看著這個陌生來電,他便抬頭望了望旁邊的陸九敘。

“陸先生,可以麻煩你幫我接一下電話嗎?開成擴音就好.”

最近的水源在二十幾米外,他身邊也沒有擦手的紙巾,手上髒兮兮的蘇星遙只能朝陸九敘求助。

剛準備給蘇星遙拿紙巾的陸九敘停了下來,立刻將草地裡的手機拿起,幫他按了接聽鍵。

擴音開啟的瞬間,蘇星遙低聲說了句,“您好.”

電話那端的秦明川在清晰的聽到蘇星遙聲音時,有瞬間的恍惚。

昨晚他一夜沒睡,連流星雨都沒心思看,整晚整晚都在回憶和蘇星遙曾經的點點滴滴。

理了一整個晚上後,他才意識到,如果這次自己再像以前那般漠視對方,他們可能這輩子都會形如陌路永遠聯絡不上了。

一想到這個結局,秦明川覺得根本無法接受。

特別是想到對方身邊那個一而再再而三出現的男人,心中更是煩躁不安。

秦明川不知道他們什麼關係,卻又十分害怕他們之間會產生什麼關係。

他甚至覺得蘇星遙能夠如此決絕的離開所有人,可能都跟那個男人有關。

秦明川簡單粗暴的把一切都歸咎於突然出現的這個男人身上,但其實並沒有特別清晰的想明白為什麼自己現在要如此迫切的找回蘇星遙。

因為他只要一想到對方身邊一直有這麼一個人在,心裡就非常非常難受。

昨晚的離開讓他後悔不已。

所以早上,他又疊回去找過一次蘇星遙,想跟他聊一聊。

但他去的不是時候,蘇星遙他們一行人早就已經離開了。

回來頹廢了一整天后,心有不甘的他最終還是沒忍住給蘇星遙打了電話。

有什麼事情說開了就好。

只要蘇星遙肯回來,他甚至可以不去計較對方曾經為了打壓沈淮希,以婚約這件事來綁架自己。

想通了以後,秦明川立刻就用助理的手機撥了蘇星遙的號碼。

原本他以為這次也會跟之前一樣無人接聽。

卻沒想到竟然如此順暢的就聽到了蘇星遙的聲音。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秦明川甚至都沒整理好接下來想要說的話。

蘇星遙見對面沒有動靜,以為自己說話的聲音太小對面沒聽清,就又禮貌的問了一句,“您好,請問是哪位?”

陸九敘見蘇星遙側著頭認真的盯著手機的模樣,便把手機拿高了一些,放在他的臉頰旁方便他接聽。

秦明川終於開了口。

“星遙,是我.”

熟悉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蘇星遙臉上的表情立刻一變。

他看了一眼手上的顏料,懊悔自己剛才為什麼沒有去洗手。

陸九敘聽到這句話後稍稍垂眸,掃了一眼手機後就不著痕跡的將它又拿遠了一些。

秦明川意外歸意外,但也很快就做好了調適。

他很清楚蘇星遙聽到自己的聲音後多半會掛電話,便趕緊向他表明了來意。

“星遙,能見一面嗎?”

“談談你合約的事.”

秦明川說出第二句話時,落日也湊到了蘇星遙身邊。

它好奇的看著地上的顏料,伸出爪子就想一巴掌拍下去。

陸九敘眼疾手快的用空閒的那隻手阻止了它。

“落日!”

聽到陸九敘喊了自己的名字,落日立刻得知這個東西碰不得,連忙一個轉身就去找珊瑚了。

但蘇星遙的手機開著擴音。

陸九敘的聲音不僅落日聽到了,聽筒對面的秦明川也聽得一清二楚。

之後便是死一般的寂靜。

自己給未婚夫打電話,結果這個男人又在他身邊。

並且聲音如此清晰,兩人應該靠的很近……

一想到這個畫面,秦明川差點想把手機給摔了。

被落日一打岔,雙方的話題就這麼戛然而止。

蘇星遙沉默了片刻,還是答應了下來。

“好.”

“你把時間和地址發我吧.”

他的合約還在秦明川那裡,這件事也總該是要去解決的。

說完這兩句話後,蘇星遙趕緊朝陸九敘眨了眨眼睛,示意他快點掛電話。

見蘇星遙一秒都不想多聽秦明川講話的模樣,;陸九敘嘴角不禁勾起了一道不易察覺的笑。

*

得到了蘇星遙的答覆後,秦明川因為陸九敘而鬱悶不已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些許。

他直接要了助理這張電話卡,之後便忙著去訂餐廳。

這些事情他並沒有讓助理代勞,而是自己一個人親力親為。

原本他想把餐廳定在一個蘇星遙喜歡的地方。

但是在腦海中搜尋了很久後,他卻發現自己可以輕易的報出沈淮希喜歡哪些地方,但卻根本不知道蘇星遙喜歡哪裡。

甚至連對方喜歡吃日料、西餐還是中餐他都沒有特別清晰的印象。

在他的記憶中,好像每次對方都是很隨意的,他點什麼就吃什麼。

自己也從來沒有去關注留意過蘇星遙的喜好。

想到這裡,秦明川就越發覺得愧疚。

因為蘇星遙在沒有明確詢問過自己的情況下,卻非常清楚的瞭解自己每一個喜好。

特別是每年自己的生日時,對方都會精心送上一套機甲模型。

每一個款式就都跟給他量身定做一般,完全符合他的所有審美。

想到這些秦明川才恍然,這麼多年來,自己對蘇星遙竟然忽略到了這個地步……

把自己關在辦公室一下午後,秦明川終於勉強想起來蘇星遙好像跟他提到過小時候生活的地方種滿了芍藥。

對方當時其實還有跟他說過一種芍藥的名字。

但他當時卻沒有在意,到了現在這麼久,自然也完全給忘了。

秦明川雖然懊惱自己的大意,但最後還是安慰自己。

想起了這個總比什麼都想不起來強,於是他立刻就讓人查了附近有芍藥的地方,最終將地點選在了一個芍藥主題的餐廳內。

秦明川把時間約在了兩天後的中午。

赴約那天,從來都是被別人等的他,刻意提前了一個小時抵達。

為了怕有人打擾,他甚至還把餐廳包了場。

司機停好車後,打扮的很鄭重的秦明川就在服務員的帶領下來到了預定好的地方。

這裡的包間很雅緻,周圍都是薔薇和多頭玫瑰圍起的花牆。

右手邊半開放的陽臺也別具匠心,只要往那邊看去,便能看到外面成片盛開的芍藥。

現在正是芍藥花開的季節,坐在包間裡也能聞到鮮花散發出來的清香。

這個餐廳將氛圍感渲染到了極致,非常適合情侶約會。

秦明川看完外面各色的芍藥花後,將視線落到房間內的一束芍藥上。

他看到覺得眼熟便問了服務員。

“這花有名字嗎?”

服務員點點頭,熱情的給他介紹。

“這是夏威夷珊瑚.”

聽到這麼名字,秦明川又重新看了一眼這束花。

他突然想起來,蘇星遙之前給他提到的似乎就是這個……

驚覺自己竟然在無意間找回了曾經被遺忘的細節,秦明川有些慶幸自己今天餐廳的選擇。

等會他一定要好好問問星遙,把他喜好記住。

秦明川正想著,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

意識到是蘇星遙到了,他連忙起身迎接。

“星遙……”

秦明川說話時的語調比平時熱絡了許多。

但當他抬頭看清楚來人後,臉上的笑卻立刻僵成了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