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破危局天子賜婚
我剛當上駙馬,爹你咋造反了? 不如且住 加書籤 章節報錯
太原府儒帥談兵,錦鯉出侯爺昇天
天街小雨潤如酥,草色遙看近卻無。而此時河北的青青草,上面沾的,卻是血色。
范陽起兵攻滅盧龍桀燕,天下為之震動,而最跳腳的無疑是范陽盧家。
洛陽盧家的宅邸內,盧家的家主和族老們彙集一堂。主位坐著的白髮老人開口說道:“如今河北突變,范陽突然起兵剿滅了盧龍,諸位有何對策。”
一個儒生後生行禮說:“老家主,原本范陽和盧龍這兩個節度就是狼子野心,使他們相互牽制,也算是歸在我盧家門下,可去年塞外大變,那突厥如今和回紇爭鬥,無力節制手下部落,那突厥漠東部落的史大漢和安綠山是結拜兄弟,帶了數萬突厥精兵投他,而那范陽背後又有東北契丹的支援,人馬壯大了好幾倍,這才使得盧龍無力抵抗,被其吞滅。如今的范陽,羽翼已成,已不是我們盧家一家能節制的了。”
這時次位坐的中年男子說話了:“照玄說的有理,如今在河北這塊地盤,我們盧家已經沒有了博弈的資本,原本的鹽鐵馬匹生意也都斷絕了,如今只剩下了河南道和高麗東瀛的生意,為今也只有放棄河北,養精蓄銳,以圖後日。”
眾人皆是嘆息不已。老人沉思了一會兒,又開口了:“你們分析的都對,但是如今,要考慮的已經不是我盧家一家的興衰,而是整個華夏的生死存亡啊!”
眾人聽了老家主這麼說都是吃驚,紛紛交頭接耳。中年男子說話了:“父親,恐怕事情還不至於如此吧。朝廷如今已經佈置了不少人馬拱衛兩京,西北的人馬也開始往裡調了,何況河東還有個梁穩穩,安綠山麼,一個蠻子而已,亂不了的。”
老頭又說:“我是可惜啊,這魏博的高天養,去年在塞外大敗突厥,是我大唐少有的猛將,他本來也不想造反,可是因為世家爭鬥,世家和皇帝卻都逼著他造反,皇帝寫密詔脅迫臣子造反,這亙古以來哪有過這樣荒唐的事情!如今世家惡鬥,這與當年西晉的司馬家何異,這天下怕是要重演五胡亂華的慘劇啊!”
老頭子越說越激憤,還不時地用柺杖敲擊地面。中年男子連忙安撫:“父親,事情還沒有到不可迴轉的餘地,如今,最重要的就是穩住魏博,要麼重新招撫高天養,要麼就遣河南軍渡河,奪了魏博,作為拱衛河南的橋頭堡。”
下面坐著的有人開口說道:“老家主,不至於此,不是還有那河東梁穩穩麼,那可是先帝稱讚的大唐柱石啊,有他坐鎮河東節制河北,就算讓那蠻子拿了魏博,咱也不怕的。”
老頭聽了下面這麼說更加激動了,不住的咳嗽,緩了緩說:“那梁穩本是西北軍功出身,入了太原王家門下,先帝見他為人穩重,就讓他坐鎮河東,又望他既能坐鎮河東,有可節制河北,故又賜了他一個穩字。可是此人為人過於謹慎小心,未戰而先思敗,未進而先思退,去年雁門關,河東魏博范陽三節度合兵征討突厥,那范陽兵不聽號令,陣前肆意調動,他作為陣前主帥,本該當機立斷,處置范陽軍,可他卻只派了部隊牽制范陽軍,要不是高天養在中軍以孤軍之力擋住了突厥八萬兵馬,怕是如今的河東河北之地,都是那突厥人的牧場了!”
“此次范陽起兵,他身為河東節度,又有先帝賜予的節制河北諸鎮之權力。卻按兵不動,任由范陽坐大。不下一子,卻已是滿盤皆輸啊!”
老頭越說越激動,背氣昏了過去,下面的人趕緊扶著老人上床,找大夫醫治。
河東北都太原府河東節度使府。
大廳內坐著一箇中年男子,這人面如冠玉目似朗星,長髮逸逸,髯須飄飄,若不是一身的戎裝,絕對會被人當成是個飽讀詩書的儒生。男子左手拿著一本兵書卻不看,右手端著一杯早已經空了的茶,而兩隻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過面前的棋盤。那棋面上犬牙交錯,卻是魚龍互吞之勢。
這時一個青年後生走了進來,這人也是一身戎裝,頭髮卻是老老實實地紮了起來,斜插著一根玉簪,面色紅潤,眉眼分明,腰間左右卻各插著把寒鐵鋼鞭。後生走近前,男子卻是渾然不覺,後生靠近小心提醒道:“師父,茶杯空了。”
梁穩這才從棋盤上收回心神,看了一眼手中早就空了的茶杯,笑道:“為師觀棋入了迷,哈哈。”
後生笑著給男子添滿了茶水,問道:“師父您看的什麼棋譜啊?”
“河北。”
後生不笑了,坐在一旁,男子點了點頭,說道:“添揚啊,我知道你肯定有疑問,之前范陽起兵作亂,最好的對策就是由為師從河東直插范陽,如此整個河北的危機迎刃而解,而不至於像如今這般,我知道。如今天下的很多世家大人物,此時都在嘲笑為師,覺得為師過於穩重,束手束腳,放任良機錯過。你是不是也認為師父這是‘未下一子,已失全域性’?”
王添揚說道:“師父的眼界,豈是那幫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物能比的,師父按兵不動,肯定有您的道理。”
梁穩點點頭,說道:“添揚,要論起這古今的兵家之中,你最敬仰的是哪位?除師父之外。”
王添揚思索了一會兒,說道:“自是那‘千軍萬馬避白袍’的陳慶之,他僅用以數千之眾就取了北魏三十二城,擊敗數十倍於已的兵馬,可謂是亙古未有的將才。且他也是棋道一脈的高手,棋藝怕是不在師父之下呢。”
梁穩點點頭,說道:“為師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是神往陳慶之,可是入了這官場之後才知道,那北魏諸軍避的不是白袍將,而是北海王啊。”
王添揚一臉疑惑,正要開口問,梁穩按了按他的肩膀,問道:“你可知為師最敬仰是誰?”
“是誰?”
“是你爹。”
“我爹?”
王添揚納悶了,他那個爹他是知道的,空有一身勇武,打仗只知道豬突,手下也是一幫用錢養起來的烏合之眾,全無軍紀。當年在河北剿個匪,把人家土匪惹急了,被土匪倒追了五十里。這師父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啊?
王添揚說道:“師父,我三年前就別了父親來了河東,這三年父親有了什麼奇遇徒弟是不知,但三年之前的父親,肯定是遠遠比不上師父的。”
梁穩笑了笑,同王添揚說起了去年的雁門關之戰。
梁穩總領河東、魏博、范陽三鎮人馬,出兵雁門關,而突厥可汗的頭痛可汗也是早早得知了訊息,領了十萬人馬在關外候著,雙方兵力不分伯仲,但突厥的馬更多,機動能力稍強,大唐這邊佔了地利,提前在要害位置佈陣防禦,雙方之間勝負五五開。
可是雙方正要接觸之時,左翼的范陽軍卻是動了,往後讓出了左側陣地,往右側魏博軍的後側繞去,從此刻起,梁穩穩就知道我軍敗了,為了最大可能的減少損失,他率領的中軍大部分也往後面撤退,跟著范陽軍撤退到了右後側。這實際就是放棄了魏博軍,儲存實力準備後撤了。這時的魏博軍就成了中軍,突厥左側和中間的部隊也從側方包圍了過來,這樣魏博軍的前方左方和後方都被突厥包圍。魏博軍被迫結成了半圓陣,這個陣型可是兵家大忌。梁穩當時也是認為高天養死定了,可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是完全打破了梁穩的認知。
“接下來怎麼了,我爹他怎麼活下來的?”王添揚拉著師父的手追問。梁穩接著說。
那突厥兵從三個方向同時衝陣,那魏博軍也是死傷慘重,突厥兵連續衝了三次,可魏博軍就是陣型不亂,人數雖然少了,但少了的空缺立馬有人補上,之後突厥又連續衝了五次陣,魏博的人馬只剩下開始的十分之二三,可魏博軍還是陣型不亂,無一人逃散。最後突厥繃不住傷亡後撤了,魏博軍又結陣追擊,纏住了突厥,這時梁穩也從側方率領精銳殺出,殺了突厥一個人仰馬翻,這才有了那場改變中國北方局勢的雁門關大捷。
王添揚彷彿在聽天書,這,原來我爹這麼猛的麼?
梁穩總結道:“這天下的兵馬,剛剛徵集的民兵士氣最為渙散,百人中折了二三,就會開始潰散。簡單訓練的新兵稍好,十人中折了一人才開始後撤。百練的精兵,十人中折了二三也會潰散。我梁穩自認知兵,手下的部隊只是在十人折了四人的時候能勉力維持。可是高兄能把部隊練到十人中僅存二三而陣型絲毫不亂,還能結陣反擊,這天下之中還有誰能比他更讓我敬仰呢?河北有高兄這樣的俊才坐鎮,我梁穩又有什麼理由去插手,那不是對高兄的不敬麼。”
王添揚又說:“可是我爹他造反了啊。”
梁穩有點不高興了,有點責備地說道:“不要聽信那些小人之言,高兄是大唐的大忠臣,他在面對數倍於已的突厥精兵時都能不懼生死,怎會背叛大唐,至於高兄造反,那也是情非得已,相信日後朝廷一定會還高兄一個清白。人人都說我是大唐柱石,和高兄比起來,我不過是一個固守一州一道的冢中枯骨罷了,高兄才是天降神星,是我大唐真正的中流砥柱啊,有高兄在,河北之亂半年之內足可以平定。”
王添揚感覺百感交集,今天師父這番話是讓他開了眼了,原來他老子這麼厲害。
京城太極宮內殿,一老內侍正給天子揉腳,老內侍邊揉邊說:“陛下,河北剛傳來訊息,范陽動了。”
天子眼睛微微張開,說道:“好,朕倒要看看這塞外的狼和雁門關大捷的虎哪個更厲害。”
內侍又開始吹風:“這魏博軍在雁門關是以一打三,大敗突厥,可謂天下第一強兵,范陽總共才二十萬人馬,會不會有點吃不住,要是那高天養輕鬆打敗范陽軍,收攏范陽人馬,那怕是天下再也沒人能節制他了。”
天子點了點頭,說道:“傳令給河東梁穩,待魏博軍包圍范陽時,他必須出兵,乘魏博空虛,突襲魏州,絕不能讓魏博坐大。河南的人馬也要配合行動。”
話說范陽軍休整完畢,即刻拔營南下,十五萬人馬兵分三路,東路安青緒,西路史大漢,中路安綠山親自帶兵,各領五萬人馬。
高天養也是知道了北邊動靜,他把大部分兵馬調到漳河沿線,防禦范陽兵,只留了少量兵馬護衛魏州和南邊的黃河渡口,高天養的底牌就是三萬騎兵,由他親自帶領,在漳河後方二線作為機動後備兵力。
史大漢趕前頭,到了漳河邊,看了對岸的防禦設定,就要強渡突襲。身邊上一個漢人參謀攔住史大漢:“史將軍,對面可是雁門關大敗突厥大汗的猛將,我們是不是等三路人馬到齊了再行動。”
史大漢反手給了那參謀一巴掌,用馬鞭指著對岸說:“那種蠢豬佈置,拒馬離河太近完全沒有層次,旁邊側翼的兵力又空,整個防線頭重腳輕,全是漏洞,你,帶領一隊步兵從正面這裡強攻,你,帶領所有騎兵從這裡淺灘過河後繞後,一個時辰內要是打不穿對面,我史大漢就自已溺死在這漳河裡!”
手下得令下去佈置了。
這邊高天養遠遠看到對岸動了,看了一會兒暗叫不好,此時正是初春水淺,漳河的一片淺灘露了出來,在南岸隔著樹林和蘆葦看不真切。老高意識到不妙,連忙帶著身邊騎兵前去淺灘攔截。
兩邊的騎兵就在淺灘上遇上了,這淺灘上還有積水,所以馬跑不起來,兩邊接陣,看的就是各自馬上的真功夫。高天養這去年和今年才剛弄到的馬,馬上全是新兵或者是原來的步兵。一個照面就折了一半。魏博這邊馬上就潰退了。高天養也是徒呼奈何:“不對啊,這和去年雁門關的不一樣啊,你們這幫兵怎麼都掉頭跑了啊,敵人在那邊啊。”
這老高哪止得住潰兵,為了保命也只能往回跑,這騎兵一退,河邊的步兵也潰散了。老高一口氣跑出三十里地,回頭看范陽兵沒跟來才稍稍安心。范陽兵哪有時間管老高啊,都在河灘裡忙著追馬呢。三萬匹白送的馬,不要白不要,這把史大漢樂得露出了大黃牙。
老高一路跑到了魏州,又回到了府裡。這時前線兵敗的訊息也來了,魏州和府上是亂的不可開交。節度使府門外一個黑衣儒生放了一隻鴿子,然後騎馬往南邊去了。老高踉蹌著到了大廳,見府裡的下人和道人們都各自拿了東西往外跑,也只能癱坐在地上。這時一個佝僂老頭走了進來,老高一看是鐵頭,就說:“老兄弟,不行了,我完了,范陽兵快殺過來了,你趕快跑吧,以後隨便找個營生……”
鐵頭卻是突然開口說道:“高天養,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已吧。”
老高愣住了:“不是,老鐵頭你會說話啊,你這是裝啞巴裝了十幾年啊你。”
那鐵頭卻是眼色一變,突然從身後拔出兩把匕首,剎那間到了老高面前,朝著老高捅了過來。鐵頭一手持匕首往前探,一手握著匕首橫砍,老高躲閃不及,肩部甲冑被砍了一半。鐵頭又是兩手持匕首探前,老高一個側身,感覺腰間一涼,腰間的甲冑連著皮被釘在了身後大廳的柱子上,老高使足了勁,朝鐵頭腦門拍去,按道理老高這一掌,就是豬也拍死了,鐵頭卻只是後退兩步在地上翻了個滾,又向老高攻來,老高想把腰間扎著的匕首拔出來,卻是拔不動,乾脆把腹甲扯了下來,扔向鐵頭,鐵頭一個躲閃,閃出了空當,老高吃著痛,強行往那個空當衝去。腹部一片血,卻也是擺脫了那扎著的匕首。
老高出了大廳就出門左轉往後花園跑,鐵頭緊追過來。
老高進了花園,見那高二的便宜師兄正在池子邊玩水,就叫了一聲,那小道士回頭看了老高,同時也看到鐵頭拿著匕首不要命地進了花園朝著老高衝過去,小道士一個閃身到了樹後面躲了起來。老高終究是流血了體力不支,被鐵頭逼到了池子邊躺在地上喘著氣,跑不動了。
鐵頭拿著匕首走近說道:“高大哥,跟了你這十幾年,我也不想殺你,可你知道的東西太多了,老主子不放心啊,你就安心地去吧,死我手裡總比死在那安胖子手裡強。”
老高也是沒力氣了,只拿手象徵性地擋著,這時滿是王八的池子裡泛起了一陣漣漪,一條比牛還大的金色大鯉魚突然從水裡跳了出來,朝著那鐵頭就是一口,鐵頭也是沒準備,被那魚整個囫圇吞了進去。那魚在地上撲騰,嘴巴嘎嘎兩下,裡面的鐵頭叫了兩聲,一會沒了聲音。老高也是嚇了一跳,他後院池子裡什麼時候這麼大一條魚了。唉,這魚怎麼這麼眼熟,這紋路,這不是前幾年他釣上來的那條錦鯉麼呢,放池子裡之後就不見了,老高還以為它被王八給吃了呢,這怎麼長這麼大了。
這魚又嘎嘣兩下,吐出一堆骨頭渣子和衣服碎片。
這時樹後面的小道士出來了,一腳把那大鯉魚踢回了池子裡,對著老高說:“師弟他爹,有禮了,你這住處也是待不下去了,你看你是跟我走呢,還是留在這裡等死呢?”
老高當然鐵定要和小道士走了,小道士讓老高趴到那池子中央的王八背上去,老高是有點怕,倒不是怕那王八咬他,而是他這兩百八十斤的身材,這王八怕是吃不住。小道士在後面催他,高二也就爬上了王八背,也是奇怪,那王八也沒咬它,也沒被壓成王八餅,這王八殼子這麼硬的麼?
小道士見老高趴好了,走到花園一角唸了個咒語,用手把地面像地毯一樣扯了起來,然後拽著地毯的一角一使勁,整個花園裡的池子假山和樹都跟著飛了起來,小道士又是一抖,花園外面的那些煉丹的物件和奇奇怪怪也飛到了地毯裡,小道士又是一收,整個地毯縮小成了個畫軸,被小道士拿在手裡。老高在裡面一陣恍惚,見到這個小道士突然變得老高老大,又怕又驚奇。小道士掐指一算,蹙眉道:“這拘魂燈不是被師弟帶走了麼,怎會在這山溝裡,放這裡豈不是壞事,得尋個安分處。”手只一招,山澗裡一個閃著幽光的燈籠飛到手裡,被收了起來。
小道士正要走,畫軸里老高向外叫道:“好道長,還未請教姓名?”
小道士也是怒了,罵道:“好你個師弟他爹,我來了你府上都七年了,你卻還不知我姓名,給我記好了,道長我法號無塵。”
小道士說著把畫軸一關,唸了個訣,沒了蹤影,只留下後院一片空地上幾塊骨頭和破爛衣服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