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道群雄思變,京兆府刀下留人

三十六路煙塵起,要把君王換姓名。是年二月二十,河北魏博節度使高天養反了。高天養還打出了討伐的口號昭告天下,在節度使大門口掛了一副對聯:早造反,晚造反,早晚都造反。你造反,我造反,大家都造反。橫批:奉旨造反。一時間河南河北各處好多地方都掛出這副對聯,好不熱鬧。

卻說高天養造反的訊息傳到了洛陽,又傳到了長安,這下好多世家大族那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好傢伙,可算是反了。皇帝也是長舒了一口氣,踱步到了楊妃宮殿裡,皇帝問道:“那高家小子在這,禮儀學的怎麼樣?”

楊妃在一邊伺候,婉婉地說:“是個極其聰明的主,就是心思不定,一天到晚腦子裡不知道在想什麼,禮儀倒是學得差不多了,不過他能不能老實按禮儀做,就不好說了。”

皇帝把剛報上來的摺子甩在桌子上說:“他老爹都造反了,他還能不老實,難不成真是個榆木腦袋,活膩了。”

楊妃看了也是一臉高興:“哎呀,可算是反了,臣妾這些日子也是替陛下擔心,盼著河北造反呢。”

皇帝又問道:“皇家道場的論劍如何?怎麼沒有訊息。”

楊妃說道:“前些日子是和公主偷偷去了一趟,臣妾沒讓人跟著,怕是傳出去折了皇家的顏面。那小子也是個孬種,到了道場先是罵了半天,要開打了,他突然說忘帶劍了,就回來了。族老也是沒把他當回事,就當是一個小輩狂悖了,臣妾壓著這事呢,沒讓外人知道。”

皇帝點了點頭:“看來這小子也是裝傻,真到生死關頭就露怯了。不過這次高家好歹造反了,明面上的懲罰還是要有點的,不如就讓人先把他抓了,判個斬立決,等那小子嚇得屁滾尿流,在刑場上露怯時,愛妃再派人把他救下,就用他已經入了楊家族譜的名頭,如何?”

楊妃連忙稱謝:“臣妾替乾兒子謝過陛下了,想必經過此次磨練,那小子一定會收斂許多,也會更忠於陛下,能更好地為朝廷效力。”

話說河北那頭,高天養造反後就發現不對勁,按理說他造反後應該是各路人馬都來打他才對,可他都造反快十天了,這周邊的節度使州刺史和地方駐軍紋絲不動,沒一個鳥他。按理說他借名頭坑了河東梁穩、范陽安綠山和盧龍劉人工各五千匹馬,這哥三應該恨死他了才對,可這哥三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動都不動,他總不能去請他們來打自已吧。他壯著膽子派人渡河去河南打了幾個小州縣,結果那幾個州縣的地方官早就帶著地方部隊和百姓跑了,他的部隊進城搶了點東西也不敢停留,又灰溜溜地滾回了河北。

高天養這沒造反前吧,雖然也擔心著世家的算計心神不寧。這造反後是睡也睡不好,吃什麼都不香。他這兩個兒子,老大早就入贅王家和他斷了關係,問題應該不大。這老二個天殺的卻是自已往老虎嘴裡跑,老高覺得自已在這件事上確實有責任,不過也只能祈禱父子二人來生有緣不做父子了。這算著日子老二的腦袋也該送到河北來了,你這皇家的驛站的速度也不行啊這。不過老高在河南的暗哨是基本全斷了,他現在就是一隻瞎眼的貓,外面的情況是一點不知道。唉,失敗,造反造成這個樣子也是沒誰了。

河北范陽府。

大廳主座上坐著個胖子,周邊一幫文臣武將在交頭接耳,胖子啃著羊腿,聽著大廳內嗡嗡的很不高興,胖子扔了羊腿,哄了一聲:“都別吵了,有誰能告訴我,現在該怎麼辦?”

一個青面髯須的軍師站出來說:“大帥,這姓高的造反明顯就是個魚餌,等著大帥您去咬啊,大帥您要是動了,那河北河東的幾個節度使怕是要和姓高的一起來攻打您啊,而朝廷只會坐收漁翁之利。”

俊俏後生也跳了出來說道:“是啊,爹,那盧龍老劉就是盧家的一條狗,咱們這些年沒少得罪盧家,那劉老陰人就是在等機會在咱們背後插一刀。那梁穩穩嘛,去年雁門關的時候就和咱們槓上了,可謂是不死不休。咱們可要小心行事啊。”

胖子聽了一臉不高興:“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這高狗樣的,什麼都要和我搶,鹽鐵生意他要搶,馬匹生意也要搶,打突厥的功勞要搶,現在造反都搶在我前面,我不甘心。”

胖子坐了下來,拳頭狠狠的砸在椅靠上。

這時門外一個小兵來報:“大帥,史將軍回來了。”

胖子聽了立馬站了起來,說道:“啊,真的?趕快讓他進來。”

不一會進來了一個高大漢子,這人身材魁偉,長得虎背熊腰,頭戴突厥射擊帽,一身胡裝,腳踩狗毛裹皮靴,走起來龍行虎步。

胖子一見到漢子眼睛就亮了:“好兄弟,你可想死我了。”

漢子也是一臉赤誠:“大哥,我也想你啊。”

胖子連忙拉漢子近前坐下,問道:“你咋回來的呢?突厥那邊咋樣了。”

漢子說:“開始突厥可汗確實疑心,不放我回來,後來也想清楚了,那雁門關的仗,不關大哥的事,也是那北邊的回紇開始鬧事,他們也管不著我了,就放我回來了。大哥,我可不是一個人來的大哥,我那草原部落的老兄弟都跟著我來了,好幾萬呢,其中更是有四萬精銳騎兵,那可個個都是我們草原以一當十的好手。”

胖子高興的就差親一口漢子了:“來的好啊,好兄弟,你來的正是時候,現在中原形勢有變,這幫廢物文人和將軍們商量了半天也沒商量出個名堂,你來說說,咱們該怎麼打。”

胖子邊說,邊把漢子拉到地圖面前,手指往地圖上河北位置重重一指,手下文武的官員也跟著湊了上來。

漢子有點不好意思,板正顏色說:“大哥我是這麼想滴,按照我們草原的意思,反正都是要打的,那就拿最近的開刀,其他的就是誰先送上來打我那我就打誰。”

其他人還沒說話,那青面軍師就開始吹:“妙啊,史將軍這招這是無招勝有招,盧龍劉人工的實力最弱,又被咱們包圍著,其他勢力想救也需要時間,河東的梁穩穩又被魏博那邊牽制,肯定不敢擅動。咱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盧龍,到時候就有二十萬人馬,足夠快速拿下魏博,那整個河北就是咱們的了。”

漢子聽了半天,靦腆地說:“我也沒想那麼多,反正依我的話,幹就完事了。”

胖子立馬心花怒放,大叫了一聲:“好!突厥也有活諸葛了啊。就這麼辦,好兄弟,由你來打頭陣。”

漢子一聽有仗打,樂了,說道:“大哥你就放心吧,大哥你瞧好,看我整不死他們。”

胖子由拉著漢子的手向漢子引薦:“這是犬子青緒。”

後生連忙行禮:“史叔叔。”

漢子也是嘖嘖:“真是河北的麒麟兒啊。”

大廳里人聲鼎沸,好不熱鬧。

長安皇宮大殿。

天子正早朝,有一大臣上奏:“啟稟陛下,河北魏博高天養起兵聚眾造反,其行為十惡不赦,當誅九族,其次子高添溢,就在京城。高添溢之前就多次衝撞聖上,行為乖張,全無法度。在長安這幾日更是違法亂紀,胡作非為,長安城中百姓對其是恨之入骨,無不願食其肉寢其皮。請陛下立即下令將其捉拿歸案。”

天子和顏悅色,說道:“眾卿家以為該給這高家二郎判個什麼罪狀啊。”

臺下大臣說:“斬立決,傳首各州道。”

天子點頭。須臾間,又說:“王卿家,朕聽說高天養的長子高添揚就入贅在王家,王家還給高家送了玉佛,又說:‘家供玉佛者,是為王家人’,是也不是?”

臺下一老頭顫顫巍巍走出來,說道:“陛下,那高添揚所娶的女子,只是王家別枝的私家女,那女子的父親也是從主家購買的玉佛,與王家主家並無干系。而且那玉佛也不是什麼供奉之物,只是手掌大小,隨身把玩的物件罷了,後來也被高家當到當鋪賣掉了。且那高添揚早就改了姓氏,如今喚作王添揚。若陛下要治他罪,實在是與我王家無關。”

天子說道:“王卿家倒是對小宗的事情,知曉得很清楚啊。”

老頭笑著回答:“哈哈,一體同根,一體同根。”

天子瞭然,說道:“即是如此,那高家長子就由王家自行處置吧,只要他不和他爹一樣犯上作亂,就免其死罪。”

老頭俯首:“陛下英明。”

朝會結束,高二正在府上和他那便宜老婆坐一起寫信,當然高二是不認識字的,高二口述,小公主寫。

小公主越寫越犯嘀咕:“這麼寫合適麼,我們已經佔了姑姑的宅子,沒答謝她就算了,還要找她要錢,還在信裡這麼編排她,揭她的短處,我怎麼感覺你在敲詐姑姑啊。”

高二愣了愣,說道:“哎呦,我的好老婆,我爹已經造反了,這意味著什麼,我們以後就別想從我那便宜爹那拿到一分錢,說不定還要交錢贖人,我又和人沒什麼交情,也就禪宗北宗和你姑姑欠我人情。那些北宗的窮和尚自已都快窮死了,能有什麼錢。你姑姑是大唐有名的有錢的主,我不找她要錢,我找誰要錢?找你麼?”

小公主又皺了皺眉頭,說道:“可你這編的也太假了吧,連我都騙不過去,能騙過姑姑麼?”

高二又開始忽悠:“哎呦,我的大好老婆,你就放心吧,你那姑姑可比你蠢多了。我讓你怎麼寫你就怎麼寫。實在騙不到也就損失點紙墨錢。”

兩人正說著間,一幫士兵衝了進來,領頭的看了看大門外寫著‘高府’的牌匾,一棍子打了下來,翻在地上。

柺子和一眾奴僕都被官差按在牆角,柺子的柺杖都給人扔了,就跪在牆角。

公主急了,指著官差說:“你們幹什麼,知道我是誰麼你們。”

官差領頭的回覆:“殿下,我們奉了諭命,捉拿要犯高二,與公主無關,公主放心,府上的奴僕,查清楚與高二無關的,也會放回,絕不會打攪公主。”

公主也是無力,只能乾瞪眼,高二被官差駕著出去的時候還不忘回頭說:“好老婆,別忘了把信寄出去啊。”

長安西市菜市場,長安京兆尹坐在中間位置,兩邊一眾甲士排開。中間臺上跪著一批人,高二和柺子就在裡面。

臺下遠遠有一女子戴帷帽,擋著面容,旁邊站著一穿官樣衣裳的男子。

京兆尹先是讀了一番廢話,又問高二等人認不認罪,其他人都是一副求爺爺告奶奶的樣子,高二這小子確實一臉不爽,對著京兆尹說:“識相的,趕緊把爺放了,別耽誤小爺我搞錢。”

京兆尹條件反射就想找人抽他一頓,不過還是忍了給一邊的劊子手使了個眼色。

那劊子手常規操作開始,袒胸露乳拍了拍胸脯,又是在明晃晃的刀上吐了一口酒,拿著三十斤的刀在高二眼前晃來晃去。柺子嚇得差點尿出來了,其他人也是一片哀嚎。

高二卻不耐煩了:“別tm晃了,閃著小爺我眼睛了。”

那劊子手以為高二怕了,又在高二面前秀起了肌肉,樹幹粗的手臂整的那是一個青筋暴露。

高二不爽了:“你是不是有病,要砍就快點砍,晃啥呢?早點下班回家不好麼?”

劊子手也是愣了,看了看京兆尹,京兆尹見高二不怕,也是煩躁,點了點頭。

劊子手會意,手拎著高二的脖頸說:“你以為我不敢殺你?”

高二說:“你不會殺我,因為我的圍脖沒動。”

劊子手不解:“什麼魏博?”

高二說:“仙家術法,你個肉眼凡胎識不得正常,你要想殺我的話,你早就死了。”

劊子手見高二這麼囂張,也是怒了,反手給了高二兩巴掌,高二的一顆牙都蹦了出來,一嘴的血。

遠處的女子不幹了:“不是說好了只嚇嚇的麼,怎麼還真動手了,這京兆尹是誰給他的膽子,敢打我兒子。”

旁邊的男子也一臉不爽:“敢打我們楊家的人,反了他了。”回頭給了後面幾個隨從一個眼色。

此時的宮裡,一女孩託著裙襬往宮裡跑,一邊喊著:“父皇,救救兒臣啊,兒臣可不想當寡婦啊。”

小公主跑到皇帝跟前,又哭又鬧:“兒臣才結婚幾天啊,就要守寡,這讓兒臣以後還怎麼見人啊。”

皇帝也是無奈,安慰說:“好了好了,你回去吧,朕保證你回去了,你那丈夫就完完整整地出現在你面前。”

小公主又問:“父皇還給他留了個全屍?”

皇帝卻哈哈笑了起來。

高二這邊吃了痛,把斷牙吐了出去,嘴硬道:“打人都沒力氣,沒吃飽飯麼,就你這還砍人,宰雞去吧你。”

劊子手也是火了,卻不敢再打,京兆尹見高二吐血了,卻是心口一痛。劊子手這一巴掌,卻是打在高二臉上,痛在京兆尹的心裡啊。

京兆尹把劊子手拉過去,著急得小聲埋怨:“使這麼大勁你……”

劊子手也知犯了錯,不說話。

京兆尹又對劊子手說:“別動他了,殺幾個旁邊的嚇嚇他就完事了,唉對,就那個瘸子。”

劊子手上前拎著柺子擺好,柺子卻是叫得殺豬似的,屎尿淌了一地。京兆尹都忍不住捏著鼻子。

劊子手見刀上的酒乾了,又喝了口酒,往刀背上一噴。酒水又灑落到柺子脖子上,柺子以為是自已的血,又是一頓叫。

高二在後面安慰柺子:“柺子叔你放心去吧,你死了我會幫你找到那柺杖,和你埋一起的。”

柺子聽了又是一陣邪叫,劊子手可不管他,揮刀迎日,擺開架勢,正準備發力,遠處一陣聲音傳來:“刀下留人”。臺上的官差知道戲演完了,恭敬得停手站在一旁。

後來的差役中閃出兩人抓著劊子手就啪啪啪抽了十個大嘴巴子,嘴裡還喊著:“敢打我們楊家的人。”

那劊子手也是倒黴,嘴裡就沒一顆完整的牙。

隨後就是宣旨高二入了楊家族譜情有可原無罪釋放以觀後效云云。

幾個隨從護著高二回家,離那滿身屎尿的柺子遠遠的,那老柺子急得跳著走,嘴裡還喊著:“等等我啊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