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醒他們帶回了一個特殊的客人——某醫院整形外科的主任醫師,朱醫生。他的年紀很大,歲月在他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跡,說話前總喜歡以一聲嘆息為開場,似乎在感慨世事的無常。
“我知道這個人,唉……”朱醫生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聲音中帶著一絲沉重,“大概是十幾年前的事了。那孩子被人毀容了,全身都是血,我記得很清楚,臉上的傷痕交錯,血肉模糊,露出了骨頭,慘不忍睹。當時門診的幾個小護士都嚇哭了……唉,他卻很冷靜,問我們這種情況還能整容嗎?我說不管怎麼樣也要先止血,他聽完後沉默了,從揹包裡拿出一大摞錢,說那就先止血。”
朱醫生的敘述讓在場的每個人都感到了一種壓抑的沉重。江守言忍不住插話:“朱醫生,您第一次見到他時,他血肉模糊,肯定看不清長相,後來手術完了又是包著紗布……您怎麼到現在還能記得他的長相?”
朱醫生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唉,你聽我說完。那件事過去大概四個月後,他又來到醫院,希望我幫他做整形手術。他提出了一個奇怪的要求,希望我把他整得醜一些……我從來沒聽過這種事,他解釋說因為長得太漂亮,總是招惹麻煩,上次就是被女朋友砍傷的。我記得那會兒報紙上也報道過這種事,我還跟我老伴說,現在的女孩子怎麼都這麼粗暴?而且我覺得這小夥子人不錯,說話有條有理,聽說是個孤兒,難得對人也很客氣……”
項擎朗沉吟道:“您能確定他當時的身份嗎?他做手術時有身份證嗎?”
“有的。我記得很清楚,叫洪天兆。”朱醫生的回答讓在場的人精神一振,這個名字與他們調查的情況不謀而合。
“他當時多少歲?”項擎朗追問。
“身份證上寫的三十三歲。”朱醫生回憶著。
十年前三十三歲,十年後三十一歲……這個時間上的矛盾讓重案組的人都感到啼笑皆非。
送走熱心的朱醫生後,江守言嘖嘖嘆氣:“我問過白玉虹了!洪天兆確實有些不對,他一直在服用抗衰老的藥,體力很不好,上個五樓都有些氣喘,白玉虹說她一直以為洪天兆因為自卑所以不喜歡出門也不願意鍛鍊身體……而且……”江守言故弄玄虛道,“三個月前司徒野和白玉虹才知道洪天兆的真實年齡!不對,也不是真實的,應該說三個月前他們才第一次看到洪天兆的身份證。”
項擎朗沉吟道:“也許是他放鬆警惕了……”
徐悠悠搖頭,“不對!洪天兆整容的時候一定使用了假身份證,既然是假的,年齡有什麼關係?有沒有必要非要在三個月前,或者更早一點再重做一個假身份證把年齡改小?”
七嘴八舌的討論一番,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從白玉虹那裡得到的頭髮樣本最後證實確實是死者的,加上年齡的問題已經解決,死者已經基本可以確定是洪天兆無疑。
項擎朗把工作重點調整到了十年前的那次毀容事件,根據朱醫生所說,當時洪天兆去醫院的時候血跡還沒有凝固,由此可見,事發應該在X市附近。
範圍縮小,只一個下午的時間,就調查出來了……
X市東山縣三元村派出所在十年前曾經發生過一起特大詐騙案。行騙的不是外人,是村民元明禮。因為是熟人,所以當他告訴村民集資建廠的時候,誰也沒有懷疑他。元明禮做了詳細的市場調查,不厭其煩地向村民解釋建廠是如何一本萬利的買賣……接著,就在所有村民做著發財美夢的時候,沒有任何徵兆的,元明禮和集資的八百萬現金一同消失了。
單單這一個案子,並沒有什麼特別,誰也不會聯想到洪天兆,但是,結合徐悠悠翻查到的三個月前早報的一則尋人啟事……就很值得人尋味了。
尋人啟事的內容是:元明禮,男,四十三歲,X市東山縣三元村人,身高一米七五左右,臉上有明顯傷疤,有知情者請馬上聯絡電話135XXXXXX,重謝。
尋人啟事內容不多,寥寥數字,卻佔據了很大的篇幅。其中還刊登了元明禮的照片……就像朱醫生說的,是個很帥的男人,笑起來憨憨的,是一看看過去就讓人放心的人。
“我們現在的假設是:死者是洪天兆,也是這個元明禮。十年前元明禮騙了村民的錢一走了之,也許後來村民一度找到了他,於是發生口角,元明禮受了重傷逃跑……他從醫院逃走大概是害怕警方追查到他詐騙的事。隱匿了四個月以後,為了能夠徹底擺脫村民和警方的追捕,他不得已去醫院做了整形手術……也許他的意思並不是要把自已整醜,他只是想把臉上的刀疤去掉……做完手術以後,化名為洪天兆的元明禮光明正大地去了Z市,在那裡開始了新生活。但是他又不敢完全離開,所以每年都要來X市幾次,看看情況。”項擎朗總結道。
“三個月前有人在報紙上刊登了尋人啟事,洪天兆看到了,雖然身份和樣貌都已經做了改變,可是他依舊感到害怕,於是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把年齡改小了十二歲!”江守言補充。
“我覺得有疑點!”徐悠悠皺眉,“不管怎麼看都應該沒有人懷疑洪天兆就是元明禮,所以他沒有必要更改年齡。更何況,如果有人懷疑到他,難道改一下年齡就可以解決所有問題?”
江守言讚歎地笑笑,“說得也是。不管怎麼說,明天先去這個三元村走一趟!”
孟醒從電腦旁抬起頭,“不用去了。”
“誒?”
“八年前全市改造,三元村的舊址現在是一個度假村。村民早在十年前詐騙案發生沒多久就死的死,散的散,沒什麼人了……”
“一個人都沒了?”
孟醒聳聳肩膀,“據說和隔壁的小劉村合併了,不過三年前有開發商收購了小劉村的土地,這些村民拿了補償金也全走了……”
“這什麼村子?!”江守言怒道,“沒人種地,說賣就賣?”
“土了吧?人家那倆村子本來就沒地,全村人都是做陶器的。”
……得,死無對證了……
江守言沉痛地低下了頭。
江守言的憤怒在空氣中瀰漫,但很快被項擎朗冷靜的聲音所取代。“即使三元村已不復存在,我們仍需追查當年詐騙案的線索。元明禮的過去與洪天兆的現在,兩者之間必有聯絡。”
徐悠悠點頭表示贊同,“我們應該從當年的受害者開始,瞭解元明禮的背景,他的性格,以及他詐騙的手法。”
孟醒迅速敲打著鍵盤,調出了當年詐騙案的檔案,“根據記錄,元明禮是村裡的能人,口才好,人緣也不錯。他提出集資建廠的計劃時,村民們幾乎沒有猶豫。”
項擎朗站起身,開始在辦公室裡踱步,“詐騙得手後,他選擇了整形手術來改變自已的身份,這意味著他有著極強的生存本能和逃避追捕的能力。”
江守言緊皺眉頭,“但為什麼他要選擇在十年後的今天,再次回到公眾視野?僅僅是因為一則尋人啟事,就足以讓他感到威脅嗎?”
徐悠悠提出了自已的見解,“或許,這則尋人啟事觸動了他內心深處的恐懼。他可能擔心過去的事情被重新挖掘出來。”
項擎朗停下腳步,目光堅定,“我們需要找到當年詐騙案的受害者,瞭解他們對元明禮的看法,以及他們是否知道元明禮整形後的身份。”
調查組迅速行動起來,他們分頭聯絡當年的受害者,希望能夠找到新的線索。然而,隨著調查的深入,他們發現這並不容易。十年的時間,足以讓許多人忘記過去,也讓許多證據消失。
但項擎朗並沒有放棄,他知道,每一個細節都可能是解開謎團的關鍵。他帶領團隊深入挖掘,不放過任何可能的線索。
幾天後,他們找到了一位當年的受害者,老李。老李是村裡的老木匠,也是少數幾個沒有離開三元村的人。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憂傷和不信任。
“元明禮?哼,那個騙子!”老李的聲音沙啞而充滿憤怒,“他不僅騙走了我們的錢,更騙走了我們的信任。”
項擎朗溫和地問:“您是否知道他後來的情況?有沒有可能他曾經回來過?”
老李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那個村子已經不存在了,我也不想回憶過去。”
儘管老李不願意多談,但項擎朗並沒有放棄,他耐心地與老李交談,希望能夠開啟他的心扉。
最終,在項擎朗的堅持和誠懇下,老李終於鬆了口,“其實,我曾在幾年前偶然看到過一個很像元明禮的人,但他的臉……變了。”
這個資訊讓項擎朗精神一振,“您能描述一下當時的情景嗎?任何細節都可能對我們很重要。”
老李沉思了片刻,然後緩緩地回憶起了那個他不願回憶的瞬間。他的話語中,一個可能的真相逐漸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