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臻回到棘靈山。

季霜兒和千一冥見到他,連忙上前。

季霜兒見他臉上不太好,擔心道:“秋臻哥哥,你怎麼了?”

秋臻搖搖頭示意他們不用擔心,“我沒事。”

季霜兒點點頭,“瓏薏姐姐呢,她怎麼樣了?”

秋臻恍惚一陣,笑了,“她沒事。只不過今後……我們再見恐怕就是兵戎相見了。”

季霜兒愣住,千一冥急忙道:“我們棘靈山的確對不住她——”

那日棘靈山來魔龍族陪著迎親的弟子都聽從了靈神的命令,參與了圍剿魔龍族。

“但秋臻你和我們都沒有想著害過她啊!真的要到這一步嗎?”

秋臻:“婚禮是我提出的,我答應過她的承諾沒有做到。並且……我們都是棘靈山的。”

千一冥啞聲。

秋臻說的沒錯。

即使瓏薏不曾怪罪他們,他們也終究是敵對的,再也變不回朋友……

秋臻:“靈神呢?有件事我要親自問問。”

季霜兒:“……他在書房。秋臻哥哥,你是要試圖勸他終止與魔族的合作嗎?沒用的……”

千一冥也道:“我們都試過了,他即使達成自已的目的,也將荊棘花作為籌碼交給了魔尊,也不願趕走魔族。我們猜,他是怕魔族之後的行動對自已不利,於是乾脆加入了他們。”

“我知道我勸不動他,”秋臻淡淡道,“但我找他並不是只為這件事,有筆賬我要找他好好算算。”

算賬?

季霜兒和千一冥回想在魔龍族時幾近癲狂的靈神說的一番話,心裡明瞭,也不再過多追問。

季霜兒:“那行,秋臻哥哥,一會兒回來我們一起用膳吧。”

秋臻:“好。”

……

秋臻來到書房,靈神就坐在書桌後慢條斯理地翻著書。

看到他,靈神也不意外,眼神甚至沒有從書裡移開視線。

秋臻也沒有向他行禮問好。

二人之間的氣氛不像是父子,倒像是敵人。

而秋臻還真希望他不是自已的父親。

靈神翻過一頁,漫不經心地開了口,“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怎麼,你不陪著她了?”

秋臻諷刺一笑,“我不像你。”

因自已扭曲的執念和私慾而拉上整個棘靈山與之共同淪陷。

靈神翻書的動作一頓,他緊緊捏住書頁,抬頭瞪向他。

但那邪惡的眼神只有一瞬,很快他就切換成了“慈父”的樣子,卻顯得他的表情格外扭曲,“哈哈,你這是什麼話,你是我兒子,不像我,能像誰?”

秋臻沒有說話,他知道他這麼說完全就是在噁心自已。

靈神笑了兩下,眼裡卻毫無笑意,輕蔑道:“還是我該誇你大公無私呢?時刻想著棘靈山,可我才是靈神啊,棘靈山是我的啊,你就算關心,可又有什麼用呢?”

“你改變不了什麼,就像那日的大婚現場一樣。”

“你總是被什麼莫須有的感情和責任所束縛,所以到頭來你什麼也沒得到。你看我,即使你們恨我厭惡我的行徑,但最終成功的不還是我嗎?我報仇成功,得到了自已想要的。今後也將更加強大,什麼都會手到擒來!”

秋臻:“你真的得到了自已想要的了嗎?”

靈神扭曲的笑一凝,彷彿被他的話戳中,也不再裝什麼“父子情深了”,他憤怒道:“你是在教育我!?呵,真是和你娘那個冒牌貨一樣狂!你一個一無所有的冒牌貨生的孩子有什麼資格教育我!?”

“住口!你不配提她!”秋臻氣勢不輸發瘋的靈神,“我來不是想和你廢話的。我問你,她是怎麼死的?”

靈神愣住。

秋臻:“在我的記憶中,我母親是在我很小的時候去世的。那時我剛記事,並且中了風寒,神志不清,有很多細節都不記得了。現在,對於我母親臨終前的話,我越想越不對勁……”

當時他的母親痛苦地躺在床上,而他的父親站在一旁,什麼話也沒說。

小秋臻自已都難受得頭腦腫脹,但看見母親奄奄一息地躺著,卻趴在床邊不停地哭。

他的母親只在一開始失望地看了靈神一眼,然後就用手輕輕撫摸著他的臉,她面色蒼白得可怕,瀕死時,竟還笑著。

她看著秋臻,似是貪念著她活著的唯一價值和唯一真心。

小秋臻握著她的手,不停地哭著,“母親,不要離開我……”

秋臻母親溫柔地看著他,她淡然一笑,似遺憾似解脫,“孩子,你可以忘記一切,但……但一定要記住,你不叫秋念眉。記,記住我賦予你的名字,你叫……秋臻。”

“前程似錦,百福……具臻……”

說完她垂下手,永久地閉上了眼。

……

秋臻痛苦地回憶著,他那時的風寒很嚴重,大病初癒後他也的確如他的母親所說忘記了一切。

忘記了母親的樣子,忘記了與母親之間的相處,甚至是忘了……母親的名字。

不,不是他忘記了母親的名字,而是他的母親忘記了自已的名字。

知道她自始自終都是因長相有幾分相似而被靈神找來的瓏眉的替代品後,她漸漸忘了自已是誰,以至於她鬱鬱而終。

但她不想讓自已孩子和自已一樣,成為某人精神的寄託。

剛剛誕下秋臻時,她還不知道自已被當成了替代品。

她天真而幸福地問靈神道:“夫君,雖然沒能如你所願生個女兒,但我們兒子也很可愛啊!”

靈神笑笑。

“夫君,給他取個名字吧!”

靈神毫不猶豫道:“秋念眉。”

“秋念眉?”她有些疑惑,總覺得這像女孩的名字,但她沒有多想,同意了,“好!就叫這個吧!”

後來她知道了所有,她接受不了,一開始瘋狂地摔東西與靈神吵,可靈神對其卻沒有一絲反應。

他就站著冷眼看著她,彷彿這一切都與他無關。

自始至終他冷眼旁觀,像個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而秋臻母親多次發怒都沒有得到回應和解釋後,面對他的冷漠,她便從一開始的暴躁易怒變得鬱鬱寡歡了。

漸漸地,她精神失常,患得患失。

最後,回想到靈神總叫她“小眉”,她忘記了自已原本的名字。

“我是……誰啊?”

年齡尚小的秋臻見母親魂不守舍喃喃自語的樣子,察覺到她的難過,上前,“……母親,你怎麼了?”

她看向他,雙眼失神,“你是……誰啊?”

小秋臻:“……母親?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你兒子,我叫秋念眉啊!”

她聽到某個字,捂著頭大叫一聲,像是瞬間清醒了,然後緊緊按住秋臻的肩膀,喊道:“不!兒子,你記住,你不叫秋念眉!”

她頓了頓,說出懷孕時對他的祝福,“……前程似錦,百福具臻。”

“從今往後,你就叫秋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