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臻將蕭瀲葬在木閣後的山中,立了碑,跪了許久方回到木閣。
瓏薏仍躺在床上沒有醒,秋臻坐在旁邊看著她,似眷戀似永恆。
月明星稀的夜晚,蕭瀲的墓碑孤零零地立在樹林。
倦鳥歸林,離人歸西。
……
蕭瀲的埋骨之地是她臨終前吩咐給秋臻的,她從小就喜靜。
青丘狐王總是像訓練繼承人一樣訓練蕭瀲,面對強壓的訓練,她沒有時間與同齡人玩耍。
好像她一直都在與劍打交道。
久而久之,蕭瀲不能與人自然交往,她不知道,所有人都說她看劍的眼神比看人有溫度。
其實,某種層面他們沒說錯,蕭瀲自小難對旁人產生什麼情緒,喜歡、厭惡、同情這些都沒有。
唯一能說的上的,就只有面對她父親時的一絲畏懼了。
直到那天魔族襲擊青丘,青丘無數她的親人或眼熟的同門一個個倒在血泊中,她感到了害怕和痛苦。
一邊由於年齡尚小成了她父親的累贅而無能為力,一邊看著無數族人倒在魔族劍下而憤恨。
青丘根本不是魔族的對手,那場戰爭更像是魔族單方面的絞殺。
不過瞬息間,青丘一片生靈塗炭,屍山血海,猶墜人間煉獄。
而青丘狐王在魔族襲擊的開始就料到了結局,他知道青丘難逃厄難,唯一想的便是護蕭瀲安全離開。
他一邊抗敵一邊護著蕭瀲,並找尋蕭瀲可能的藏身之所。
終於,他將蕭瀲一把推到一巨石邊,道:“先在這兒藏好,我去引開敵人,你一會兒尋時機離開青丘!”
蕭瀲哭喊著搖頭,“不!”
“你不想拖累我的話就按我說的做!還有,忘記我怎麼教導你的了嗎?不許哭!”
說完,他不再給她多餘視線,揹著她跑去,引開敵人。
蕭瀲強忍淚水,她緊握拳頭嘗試著清醒,然後觀察局勢,向著青丘地界的出口跑去。
她不顧一切地跑著,被地上的屍體絆倒後就迅速爬起來接著跑,途中也有揮劍襲向她的魔族人,她便繞過去繼續跑。
而每次在她快要躲避不及,中魔族人的劍時,就會有青丘族人為她擋下,為她開闢一條血路。
蕭瀲用力揉了揉眼睛,忍住哽咽——她不能哭泣,她知道這是她父親下令,給予她的保護。
她不能辜負他們用命換的她的一條生路。
最後,蕭瀲跑出了青丘,這用盡了她全部力氣,但她還不能停!
她後方有魔族的人追了上來。
蕭瀲朝著一個方向不息地跑著。
各種情緒充斥著她的腦海,感動,害怕,不捨……萬千情感凝聚著,只餘下恨意,對魔族的恨!
她一定要報仇!
這是蕭瀲逃跑途中產生的最後想法。
忽然,她被一個石子絆倒了。
而後面的魔族人本就離她不遠,她這一摔,那人很快就追上她了。
蕭瀲反應迅速地站起身,但她的腳崴了,跑不快。
眼見那人離她越來越近,蕭瀲索性不跑了,她握著劍,打算拼一把。
而那魔族人卻彷彿看見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狂笑不止,弱者就是喜歡在更弱者身上找成就感。
他笑了許久,嘲諷道:“小姑娘,你摔傻了吧!竟想著與我對抗,我讓你十招你也贏不了我!”
“那你試試和我打!”
有些稚嫩卻不失氣勢的聲音傳來,蕭瀲疑惑地看著面前比她還小的紅裙女孩出現在二人之間。
瓏薏舉著比她還重的劍,毫不示弱地對著前方高壯的大人。
魔族人笑容一僵,她手中的劍是龍王的。
他於是知道了來人是龍王的女兒,但他並不瞭解她的實力,只是見她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莫名覺得她不是什麼善茬。
瓏薏笑著,“怎麼樣,敢和我打一場嗎?”
他最終還是不敢賭,說了聲,“別太囂張!”就往回跑。
瓏薏這才鬆了口氣,她放下手中的重劍,甩了甩髮軟的手腕,然後抓住蕭瀲的手腕就帶著她跑。
“快走!他應該去叫人了,魔族這架勢,怕是不想留隱患,不滅掉青丘不肯罷休!”
蕭瀲:“你是誰?為什麼幫我?”
瓏薏:“我是魔龍族的,是父親讓我來接應你的。”
“我們路過青丘時發現了魔族的痕跡,進去後才發現原來是青丘被魔族攻佔了!我父親想留下來幫忙,可青丘狐王說已經來不及了,請求我們援助你。”
“你是蕭瀲姐姐,是吧?請節哀……但你父親想讓你活下來,你不要再做與魔族人對抗的危險決定了。剛剛那種情況,硬碰你是贏不了他的!”
蕭瀲一怔,點點頭。
她原先也不想硬碰的。
蕭瀲:“可我沒有辦法。”
瓏薏:“怎麼會沒有辦法,你看我剛剛不也完全是虛張聲勢嗎?贏不了就跑,跑不了就躲,實在不行……你就假意投降歸順,總會有辦法的!”
瓏薏說話期間一直拉著蕭瀲往魔龍族的方向跑。
可蕭瀲腳受傷,跑不快,連帶著瓏薏也跟著慢下來了。
瓏薏擔心地看向她,“你怎麼樣了?還能跑嗎?”
蕭瀲搖頭,“你走吧,我不想拖累你。”
瓏薏:“蕭瀲姐姐,我剛剛說的你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嗎?”
蕭瀲:“我不明白,我們只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你為何要做到這個地步?”
瓏薏:“我不想見死不救。”
蕭瀲徹底噎住,她看著瓏薏,看著她的眼睛,卻什麼話也說不出。
就在她愣神之際,身後又有魔族人追上來了,這一次,有三個人。
瓏薏本來一個魔族人也對抗不了,剛剛那虛張聲勢的法子估計也沒用了。
但也不是完全沒辦法。
那三人離她們二人還有幾十米遠,而瓏薏擋在了蕭瀲面前,那三人估計是沒有看見她。
於是她憑藉自已的身形遮掩,將蕭瀲推向路旁的灌木叢中,輕聲道:“我去引開他們,你在這躲著不要出來,我很快就來找你!”
瓏薏說完也不及蕭瀲反應就頭也不迴向著那三人跑去,見他們加速追上了她,瓏薏轉個彎,竟是抄小路向青丘的方向跑去了!
那三人不明所以,想著青丘已是被魔族攻佔,還是追了上去。
而蕭瀲自被瓏薏推倒在灌木叢中掩護就產生了一股強烈的,難以言喻的情緒……
“我去引開他們,你在這躲著不要出來。”
“先在這兒藏好,我去引開敵人。”
多麼熟悉啊……
一個是她父親,一個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卻都以保護之名,將她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