瓏菁是在船上醒來的。

她發現自已身處一片湖中,而旁邊的柳寒卿沒有划槳,他吹著簫,任船隨波漂流。

瓏菁很快清醒,被打暈前的記憶頃刻間湧入腦海,她感到頭痛欲裂。

魔龍族……龍王……

瓏菁一把抓住柳寒卿的手臂,質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怎麼天這麼暗了?”

柳寒卿淡淡放下手中的簫,說:“魔龍族的大戰估計結束很久了。”

瓏菁如遭雷擊,“什麼!?”

震驚之餘,她抓起地上的槳就向岸邊劃去。

柳寒卿也沒有阻止,一切已成定局,她改變不了什麼的,而龍王最後交給他的任務他已經完成了。

瓏菁瘋了般迅速划著槳,強忍著反胃,很快就到了岸邊。

瓏菁跳下船後正要頭也不回地奔向魔龍族,突然柳寒卿叫住了她。

“瓏菁公主,一路保重。”

“如果你運氣好見到了瓏薏公主,勞煩帶我說一句,她其實武功很好,放心做自已想做的吧。”

瓏菁回頭,驚訝地看向他,“你不回魔龍族?”

柳寒卿淡然一笑,“我已經完成了龍王交代的最後的任務,知遇之恩已報,也沒什麼緣由繼續待在魔龍族了。”

二人都心知肚明,龍王已死,魔龍族全軍覆沒。

瓏菁一頓,“那你打算去哪兒?”

柳寒卿:“四海為家。”

……

蕭瀲抱著重傷昏迷的瓏薏去了自已的木閣,將她放在了床上。

小寒見主人回來,趕忙過來想要幫忙。

蕭瀲:“這裡有秋臻幫忙足夠了,小寒,去取禁書。”

小寒第一次面對蕭瀲的命令沒有直接執行,而是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主人?可……”

蕭瀲不容否認,“快去!”

小寒:“……是。”

她離開去取禁書時,蕭瀲終於轉頭對秋臻說道:“瓏薏內力耗盡又受了靈神一掌,已是九死一生。”

秋臻震驚,聞言他差點穩不住身形,“你一定有辦法,是嗎?”

蕭瀲點頭,“青丘禁術——以命換命。我原以為禁書記載的是如何快速提升內力,為了對抗魔族,我便提前讓小寒去青丘取了。可我後來看到的卻是以命換命救人的邪術,本以為我用不上了……”

她看向昏迷在床上氣息微弱的瓏薏,淡淡一笑,“幸好,我還能救她……”

秋臻:“可你……”

蕭瀲無所謂地搖搖頭,“我本就欠她一命。我的使命一是報仇,一是報恩。如今報仇已經失敗,但我可以救她,我能報恩。”

說話間,小寒拿著青丘禁書來了。

蕭瀲淡淡接過,對小寒笑道:“好了,你不必困在這裡了,想去哪就去哪吧。”

小寒抹去眼角淚水,“主人……感謝您的救命之恩!”

說完走出了房間,但她卻並沒有離開,只是背靠著門,默默守著,她想送恩人最後一程。

房間內,也不知蕭瀲有沒有察覺到門外守著的小寒,她翻開禁書一目十行地看完。

然後盤腿坐在床上,閉上眼,一邊施術一邊對秋臻道:“幫我扶住瓏薏,保持她坐在我的對面。”

秋臻照做,“好!”

隨著蕭瀲翻手結印,她們四周泛起層層詭異的紫氣,蕭瀲感到屬於自已的內力在逐漸消逝。

然後她與瓏薏手掌相貼,一點點將自已的內力渡給她。

瓏薏眉頭緊皺,慢慢恢復了生氣。

而蕭瀲嘴唇泛白,氣息漸漸微弱,但她絲毫沒有放鬆手掌上的力量,不停息地將自已的內力渡給她。

最後,二人周圍的紫氣變淡,直至消失,禁術施展成功。

蕭瀲終於虛弱地垂下手,用衣袖拭去嘴角滲出的瘀血。

而瓏薏被她挽回生命,暈倒在了秋臻懷裡。

蕭瀲扶住床以穩住身形,她顫抖著嗓音對秋臻說:“瓏薏得救了,但……我堅持不了多久了,你一定要……要照顧好她。”

秋臻:“我會的。”

蕭瀲:“……她神志不清,接下來會失憶一段時間,我不知道要幾天才恢復,但不會很久……”

“她的記憶也不是幾天後瞬間恢復的,而是……循序漸進的,越是無關緊要的記憶她回想起來越快,但……那些她排斥的記憶,會在最後期限全部想起。”

秋臻:“知道了,我會一直陪著她的,直到她全部想起。”

等瓏薏恢復記憶後,選擇就在她手上了,她或許會回魔龍族,或許會想辦法去棘靈山報仇,但那時,她一定會推開自已。

她甚至會殺了他,她殺父仇人的兒子。

而秋臻會滿足她的一切抉擇。

但……這之前,他會照顧好她。

蕭瀲又劇烈地咳嗽了幾下,她最後看了一眼瓏薏,才轉頭對秋臻說:“……秋臻,我不管你們之間的恩怨,也不在意你們今後的發展。但你若是傷了她,我,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話音剛落,蕭瀲終於支撐不住,偏身倒在了一旁。

我終於,報恩了……

秋臻閉上眼為她默哀,眼角滲出一滴淚水,他輕聲道:“蕭女俠,請放心。”

他低下頭,“蕭女俠,安息。”

他懷裡昏迷的瓏薏竟也眼角落淚……

門外一直靠著的小寒聽見裡面的動靜,也閉上了雙眼,流下兩行清淚,“主人,安息。”

她是在青丘覆滅時被蕭瀲救回去的,那時她害怕地從死人堆裡起來,看著眼前的“亂葬崗”,幾乎是下一秒就要暈過去。

她靠裝死逃過了一劫,可若不是蕭瀲帶她回去,她也活不過那天。

她們是青丘唯一存活的血脈了。

即使蕭瀲是青丘狐王的女兒,但家族覆滅,身份便顯得毫無意義了。

她們都是青丘的血脈,也只是青丘的血脈。

蕭瀲將小寒救回去後,賜她姓名,教她武功,小寒也時時想著報恩。

於是便一直留在她身邊幫她做事,即使蕭瀲給予她自由,她也不想離開。

而如今,她無論如何也該離開了……

青丘血脈只有她一人了,她也只剩一人了。

小寒默哀許久,抹去眼淚,她朝著關閉的門跪著,拱手,叩頭行了禮。

“青丘小寒,叩謝主人救命之恩!”

“黃泉路遠,主人,一路保重!”

說完,她起身離去,背影被月光無限拉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