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易從地上爬起,輕輕推開來攙扶的甘慈。
他用手背擦掉嘴角的鮮血,皺眉看向李從襄。
李從襄依舊是那樣雲淡風輕的輕浮模樣,他的嘴角帶著一抹戲謔,眼神中有著說不出的輕蔑。
“怎麼,想還手?”
李從襄“噗嗤”笑出聲來,他昂著腦袋,斜眼說道,“弟弟呀,你的身手太差勁,還不夠格.”
感受著持續陣痛的手腕,李易捏緊了拳頭。
他並沒有反駁李從襄的話,因為李從襄說的沒錯,他尚不夠格。
即便每天劈刀一千下,但他練習武藝的時日尚短,只能勉強算作二流高手,連王烺這個比較弱的一流高手都比不上。
而李從襄,很明顯是一流高手中較強的那種。
在李易見過的人中,除了雲昭昭、莫老和蕭喬兒,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王烺走上前,有些不耐煩道:“世子殿下,讓李易把東西交出來,然後把他交給我來處理吧.”
他的眼眸中滿是恨意,他視趙鈞如心腹大患,將趙鈞當作宿敵來對付,可在趙鈞的佈局中,他只是一個用來逗李易玩的丑角。
王烺性情驕傲,眼睛裡容不下別人這般輕蔑的注視。
他要先殺李易全家,再去北漢將趙鈞抓來,一刀刀凌遲處死!“不急不急.”
李從襄拍了拍手掌,一個五大三粗、扛著金絲九環刀的漢子走了進來。
“那人來了沒有?”
李從襄問道。
粗漢子甕聲甕氣回道:“至今,沒有一個人來.”
李從襄點了點頭,歪腦袋看向王烺:“王主簿,你說的那個和大宗師境界只差臨門一腳的女捕頭,為什麼沒有來啊?我還想和她過兩招呢.”
王烺納悶地看向李易:“沒道理啊,雲昭昭和李易好得如膠似漆,他若出事雲昭昭必定會來.”
“看來那個女捕頭是怕了。
可惜了,我還備了不少人手用來防她,現在是用不上了.”
李從襄懊惱地拍了拍額頭,“這世上,能年紀輕輕就擁有那般武藝的人可不多,我還想觀賞觀賞呢.”
王烺輕嗤一聲,雲昭昭不來,豈不更好!他數日前就來到平棘縣了,就是為了防備雲昭昭才沒有立刻對李易出手。
他派人追蹤李易有一段時間了,令他奇怪的是,這些日子云昭昭竟然都不在李易身邊。
他故意綁走甘慈,一是為了逼李易喪失理智,二就是為了讓雲昭昭露面。
他們早就在林府布好了天羅地網,一旦雲昭昭現身,那就一起殺了。
李從襄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不屑地瞄了李易一眼:“既然那個女捕頭不來了,那弟弟,你就趕快把東西交出來吧,別浪費大傢伙的時間.”
李易一甩袖子,輕笑道:“你以為我孤身赴險,會傻到帶魚符來嗎?”
“魚符?”
王烺一愣,原來李從襄要的東西是魚符嗎?他警惕地裝作沒聽到,面色如常。
李從襄斜掃了王烺一眼,皺眉輕嘖一聲:“好弟弟,你以為你走得出去嗎?我之前與你好聲好氣,那是因為你來得乾脆爽快,可你偏要和我耍心眼子……你或許是個硬骨頭,我逼問不出魚符的下落。
可弟妹身嬌體柔的,應該受不住酷刑吧?也無須酷刑,我手下強壯的軍旅漢子多得是,派幾個伺候伺候弟妹,她都消受不起。
咱們是一家人,你也不想看到撕破臉皮的那一幕吧?”
甘慈握緊了拳頭,一隻手揪住自己的胸口。
她貼著李易,小聲道:“阿易不要害怕,你一會兒大膽走就好,你聰明得很肯定能走。
不用擔心我,我自有法子脫身.”
她的貼身藥包雖然被奪走了,但她在衣衫內領中藏著一顆毒藥。
李易太瞭解她了,哪能不知道她說的脫身辦法是什麼?那確實,能夠讓靈魂脫離肉身,可真是個好的脫身法子。
李易在她手背上輕點數下,安撫道:“不要怕,沒到那個地步。
都是自家人,還有商量的餘地,你可千萬別做傻事.”
李易瞄了眼甘慈的小腹,貼在她耳邊道:“我娘說你可能有了,我不懂這些,不知是真是假。
萬一你真的有了我李家的骨血,你可別給我糟蹋了,要不然我饒不了你.”
“有,有了?”
甘慈一怔,通紅的眸子綻出一道清光,她的目光不禁下移,整個人為之一震。
李易上前一步,定定地看向李從襄:“魚符,我不在意,你若想要,我可以交給你.”
“哦?你捨得交出來?”
李從襄有著不小的意外,他輕笑道,“那隻魚符的分量可不小,得到它便可成為一方諸侯,你不會心動嘛?”
“自然是會心動的.”
李易苦笑一聲,“可是,貪念這種東西是要與自身本領相匹配的,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如今我為魚肉,不敢奢想.”
“到底是聰明人,看得清形勢.”
李從襄對李易的直言很是認同,但他聽了李易的後半句話後卻興趣寥寥,對李易的認慫很是不悅。
困獸猶鬥,何況是人?就這麼認輸了,實在無趣。
“你想提什麼條件?”
李從襄擺了擺手。
“自然是放我們倆走.”
李易說道。
“這不可能.”
李從襄果斷拒絕,“我向來一諾千金,我答應了王主簿將你交給他處理,怎麼能輕易放走你?”
“那你就不怕永遠得不到那隻魚符?”
李易眯起了眼睛。
“呵呵,”李從襄笑了笑,“弟弟,你孤身犯險來救弟妹,自然是對弟妹用情至深。
你若耍無賴,那我就只能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了.”
甘慈咬緊牙關,兩般為難。
她此刻既想一死了之,又心繫李易方才的話,不忍糟蹋李家骨血。
李易擺了擺手,嘆氣一聲:“罷了罷了,我的好哥哥思慮真是周全。
這樣吧,我可以把魚符交給你,你先把阿慈放走.”
“嘶……”李從襄想了想,他歪頭看向王烺,“這個或許可行,王主簿,你看呢?”
王烺立刻說道:“不敢耽誤世子殿下的大事。
這個甘慈並不重要,我只要李易就好.”
“好!爽快!弟妹可以走.”
李從襄一拍掌,忽又驚疑道,“唉,弟弟,你說,我這個做哥哥能捉她一次,你就不怕我把她捉來第二次嗎?”
李易淡淡道:“她受我牽累被捉,我有責任救她這一次。
下次若再被捉,那是她福薄,與人無尤.”
“嗯,有道理.”
李從襄若有所思。
李易推了甘慈一把:“走吧,我會看你走出林府.”
“阿易……”甘慈死死咬著嘴唇,腳下像生了根似的望著李易。
“你一出林府就往妙玉閣跑,找到巧巧,你才算安全!”
李易趁機靠近在甘慈耳邊耳語道,“你若不走,我就是有一萬個逃走的法子,都無計可施!”
“還不滾,你這個蠢女人真是煩死了!”
李易又推了甘慈一把。
甘慈抹了把眼淚,倒著往門外退。
眼看著甘慈家就要退出大堂的門,李從襄忽然抬手說道:“唉,別急啊,弟妹。
我是說你可以走,可我沒說你可以現在走啊.”
先前那個扛著金絲九環刀的漢子快步堵在門口,他碩大的身子如鐵塔般矗立,一時間遮擋盡了外面的太陽光,巨大的影子將甘慈高挑的身子罩下,讓她看不見生路的存在。
“好哥哥,這是什麼意思?”
李易擰眉。
李從襄緩緩坐在太師椅上,手指輕點著桌面,他嘆氣道:“我在林府佈置了不少人呢,本來是想見識見識那位女捕頭的武藝。
結果,她沒來,我很不開心。
我這個人,向來不喜歡意料之外的事情。
我佈置的人不能浪費了,你覺得呢,弟弟?”
“哥哥的意思是?”
李易眉頭一挑。
李從襄莞爾一笑,兩邊腮處顯出淺淺的酒窩,很是好看。
他這一笑盡顯濁世佳公子的魅力,不熟識他的女子或許會因為這副笑容對他一見傾心也說不成。
李易只感覺噁心,這個李從襄看起來通情達理,說出來的話也和善得很,語氣更是沒有任何恐嚇威脅的成分在。
可他做出來的事卻酷似玩弄獵物的貓科動物,不至死不休。
他就像是百般逗弄老鼠,卻一下不動口的貓。
放在旁人來看,或許會覺得這隻貓很有意思,可當那隻老鼠是自己的時候,就不會覺得那麼輕鬆了。
他是一隻可怕的貓,一隻性情乖張的貓!他現在,想玩玩自己……李易不可避免地想到這一茬。
李從襄道:“身為你的好哥哥,自然要為多瞭解瞭解弟弟你。
方才已經考校完弟弟的智慧了,還算合格。
接下來,自然要考驗弟弟的武藝。
嗯,那位女捕頭沒有闖的陣仗,不能浪費,就交給你來闖吧.”
“嗯,先來闖第一關.”
李從襄站起,將李易方才脫手的朴刀撿起,刀柄向外遞給李易,“喏,你的目標就是他,把他打死,叫他擋弟妹的路!打死他,我放弟妹走。
被打死……額,王主簿,那樣的話我好像就違約了?不過我猜想,你應該不會反對吧?”
李從襄一邊伸出手指指向門口鐵塔般的漢子,一邊歪頭對王烺說道。
王烺笑道:“我反正是要他死的,被世子殿下的人打死自然不算違約.”
“那就好!哈哈哈,王主簿,你真是通情達理,我突然和你一見如故了!”
李從襄的手搭上了王烺的肩膀,哈哈大笑。
王烺嘴角抽搐,乾笑兩聲。
李易接過朴刀,扭頭看向那個鐵塔般的男人。
他額頭上有著一條長長的刀疤,幾乎和兩條眉毛加起來一併長。
他的身材魁梧,肩膀寬大,手臂雄壯。
他肩膀上搭著的金絲九環大刀更是碩大,足有五尺長,刀背上的圓環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隱隱灼目。
他的身上穿著一副鐵甲,甲上的鱗片細密且厚重,粒粒垂直而下。
見李易目光投來,粗壯漢子踏前兩步,厚重的腳步隱約撼動地面,地磚上的塵土不住震顫。
李易嘴角不自覺地抽搐了數下,他能感受到心臟正在劇烈跳動,呼吸不受控制地加速,腦袋暈暈乎乎的,額頭上不住冒汗。
這傢伙……我砍一千刀,能破他的防嗎?粗壯漢子見李易遲遲不動手,沒好氣地推了李易的肩膀一把,李易頓時退後數步。
粗壯漢子搖了搖頭,神情不屑至極。
李易身體微躬,他用手背蹭了蹭隱隱作痛的肩膀,橫刀在前。
粗壯漢子點了點頭,他隨手把金刀往地上一插,咧開一口黑黃的牙齒,雙眼眯成綠豆,憨厚地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