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聲響起,冷風席捲出幾分涼意。
莫蘭開口解釋,“夏洛克先生,倘若你贏了,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只要不涉及倫理與法律,我們都會全力滿足。”
他話鋒一轉,“但如果你輸了,你接下來的一生將由我們接管,智慧、地位、身體、情報,這些都會為我們所用,你能接受嗎?”
夏洛克輕笑,“當然,我已經迫不及待參與賭局了。”
粘滯的空氣隨著沉默移動,幾人穿過三道走廊,又沿著崎嶇的小路走了一陣,最後來到一棟奇特的方形建築前。
一位老者在這駐足等待,他頭髮微白,額頭上有一道顯眼的傷痕。
“愛德華先生”,莫蘭快步上前,微微鞠躬,“你怎麼會來這兒?”
“時間不多了,我來隨便看看。”
莫蘭點了點頭,轉過身來,“二位,這位是零元賭局的主辦者,愛德華先生,他將參觀這場賭局。接下來我向你們公佈賭局的內容,捉迷藏。”
莫蘭講述的賭局內容相當簡短,與常規的捉迷藏一樣。
雙方輪流扮演尋人者的角色,躲藏方有一分鐘的時間掩藏,尋找方有十分鐘去尋找對方。
賭局採用五局三勝制,躲藏範圍僅限於這棟建築。
聽完規則,羅伯特背過身去,望著灰白的牆面,輕聲開口,“呵,居然是捉迷藏。我賭上了大半資產,沒想到是這種過家家一般的遊戲。”
“這是一項考驗智慧和體力的遊戲,從古至今,它幾乎每時每刻都在世界各地上演”,愛德華凜然回駁,“如果你對賭局的內容有所不滿,隨時可以離開這裡。”
羅伯特晃了晃頭,“不,我只是感慨而已。下一次見到夏洛克先生會是什麼時候,在某個不知名的地下礦場,還是無人問津的黑心醫院?”
夏洛克輕輕一笑,“多謝你的擔心,羅伯特先生,我只希望你沒患有心臟疾病,輸的時候不會一時心急進了醫院。”
“說不定今天即是永別”,羅伯特吹了吹口哨,“聽說人的各種器官頗為值錢。”
“這我倒是非常認可,一個愛財如命的男人一瞬間失去大半資產,因而猝死也是極有可能。”
“咳咳”,莫蘭打斷了二人的嘲諷,“紳士們,讓我們重歸賭局,先決定躲藏者的先後順序。”
“怎麼決定?”羅伯特詢問。
“猜拳,抽籤,以公平優先,怎樣都行。”
“擲硬幣如何?”夏洛克不知從哪掏出一枚硬幣,在手中反覆把玩。
羅伯特撓了撓褐色短髮,略作思考,“我同意。”
“我選正面。”夏洛克即答。
羅伯特冷哼一聲,“我選反面。”
瞧見這隨意的場面,愛德華皺了皺眉,稍微思考就能知道,在一個未知的環境下捉迷藏,第一次的尋找者將佔據優勢,十分鐘的時間就算找不到躲藏者,也能探查建築,摸清周圍的環境。
與之相反,躲藏者只有僅僅一分鐘,在不瞭解建築佈局的情況下,很有可能慌不擇路,被迫選擇躲藏點,從而輕易葬送一局。
不僅如此,在雙方情報不對等的情況下開始第二局,這種優劣差距,足以影響賭局的走向。
莫蘭也是一頭霧水,如此重要的環節,羅伯特對決定方式居然毫不在意。照夏洛克先前賭局的嫻熟表現來看,多半能自由操控硬幣的結果。
莫蘭沒來由地浮現出一股預感,夏洛克肯定會擲出反面,取得優勢。
夏洛克抬起硬幣,上方映照出羅伯特冷漠的面龐,賭命宣言像是一串詭異的白布,緊緊勒住他的咽喉,讓他難以思考。
眾人思緒萬千,夏洛克手握硬幣,面無表情地將它擲出。
一聲清脆的碰撞聲將幾人喚回了現實。
莫蘭嚥了咽口水,難以相信眼前的一幕。
夏洛克失誤了,他沒能接住硬幣。
硬幣叮鈴一聲跌至地面,沿著小道滾動,最後不偏不倚地撞在了牆壁上。
夏洛克尷尬一笑,“不好意思,手滑了。”
莫蘭看向硬幣停下的位置,壓力太大?太過緊張了?
不,不對。
他突然反應過來,硬幣的正上方是一扇緊閉的窗戶,從現在的角度只能看見房間的極小部分,但一旦靠近的話,就能提前知道一個房間的佈局。
窺小識大,夏洛克想以此判斷整棟建築的佈局風格。
這是赤裸裸的作弊行為!
“我去撿。”莫蘭迅速開口。
夏洛克伸手阻攔,“這種小事就不用麻煩主辦方了。”
“你覺得我會放任這種明目張膽的作弊嗎?”莫蘭冷冷地撥開夏洛克的手。
“你誤會了,只不過是撿一枚硬幣而已。”
“不管你怎麼辯解,我都不會讓你過去的。”
夏洛克撇嘴,“這是我的失誤,其結果應該由我承擔。莫蘭先生,既然你覺得撿硬幣是作弊行為,那讓我的對手去撿,就沒有任何影響了吧?”
莫蘭呆滯了片刻,“這,這是當然。”
“事情就是這樣,羅伯特先生,能拜託你嗎?”
羅伯特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皺著眉頭徑直走向窗邊,彎腰撿起硬幣,隨後迅速地折返回來。
整個過程流暢迅速,莫蘭一眼沒眨,都沒能看清羅伯特的表情變化。但有一點他能肯定,羅伯特肯定看見了這間房間的佈局。
在勝負的跑道上,羅伯特的起跑線已經遠遠領先。
夏洛克禮貌地接過硬幣,“剛剛失誤了,重新擲一次。”
硬幣被拋至半空,旋轉數次之後,穩穩地落在了夏洛克的手心。
莫蘭嚥了咽口水,不解與震驚浮現在臉上。
擲硬幣的結果為正面,按照規則,第一場的躲藏者是夏洛克。
夏洛克的這番操作,相當於給自已挖了一個垂直的深坑,半個身子沒入其中。
愛德華對此不以為然,他挑了挑眉頭,從第一次擲硬幣開始,他的視線始終鎖定在夏洛克的身上。
愛德華能有如今的財富與地位,全靠一手識人。他這一生閱人無數,像夏洛克這樣難以捉摸,屈居劣勢再背水一戰的人,也曾經見過幾次。
沒猜錯的話,夏洛克此舉無非是為了降低對方的警惕,利用雙方的資訊差,躲到那個已經“安全”的房間之中,達到燈下黑的效果。
沒人會故意躲到已經探查過的房間內,這個邏輯陷阱簡單而致命,對手稍有疏忽就會深陷其中,讓夏洛克拿下首勝。
愛德華在心中感慨,沒想到這個年輕人能將意圖隱藏得這麼完美。
但很可惜,夏洛克,你算錯了一點,你太低估這棟建築了。
在這建築之中,若採用這樣的做法,無非是自掘墳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