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湛被送回來的時候,青鸞一點也不意外。

姑蘇藍氏雖然是這個世界上最強的幾個世家之一,卻沒有見過真正的魔族,他們對於人魔混血的新生兒根本就不瞭解他們的情況,像藍渙那樣的,只是萬千混血兒之間的一個特例。

魔族剛出生嬰孩的體質比普通人族的孩子要強,而且天賦異稟的孩子控制不住魔性的時候是會不自覺傷人的。剛出生就能控制好魔性而不傷人的……

這群廢物大概以為藍湛的天賦會比藍渙強的吧。青鸞挑唇,素手悠悠的拂過小藍湛的額頭,一抹紫光若隱若現,似乎在回應她一樣,青鸞唇邊的笑意更深了。啊,君子清明的藍家,嫡系二公子竟然是純魔體質,不知道這個訊息夠不夠爆炸呢。

青鸞咬破指尖,摻雜著極為淺淡魔氣的血液輕點到藍湛的額心,一個深紫色的魔印緩緩浮現,閃爍了幾下又消失不見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是藍湛繼承的魔性體質高於藍渙,但對於這個結果,青鸞還是相當滿意的。如今只需等待時機。

青鸞用手帕輕輕抹去藍湛額頭上的血跡,親了親他的額頭“雖然孃親很高興你能繼承孃親的體質,但現在,還不是你覺醒的時候,寶貝,不要怪孃親。”

小藍湛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似乎能聽明白青鸞的話一樣,咿咿呀呀地說著什麼青鸞聽不懂的話,青鸞不由得輕笑出聲,眼神溫暖,伸手逗弄著小藍湛。

可隨著時間的流逝,越長越漂亮的小藍湛越來越有向高冷麵癱發展的趨勢,每次青鸞見到他都暗暗撇嘴,一個好好的小孩被他們教成了木頭,這個時候就不由自主地想逗他。讓他有一些孩子氣,不要像藍家那些迂腐的長老一樣。

每當這個時候,藍湛就朝一旁地藍渙投去求救的目光,藍渙卻只是笑眯眯的移開目光,裝作沒有看見弟弟求助的目光,任他被母親搓扁揉圓,他小時候經歷過的,也不能讓阿湛少了。

藍桁跟青鸞一樣,也喜歡看小藍湛變臉。

誰能想到一個不到他大腿高的孩子整天繃著一張臉,嘴裡都是那些他聽著頭疼的之乎者也的東西,再不濟就是藍氏家規的一大片雲深不知處禁止什麼什麼,聽的藍桁頭疼。

而藍析不知道怎麼,這幾年特別鍾愛增添家規。看著一次次重置,日益豐厚的藍氏家規,藍桁曾想過勸一下藍析不要這麼瘋狂,可在接到弟弟幽怨的眼神之後,藍桁有些心虛,開不了口。

藍析那如有實質的怨氣讓藍桁都要退避三舍,更不用說其他人了。是基本在雲深不知處看見藍析都要繞道走的架勢。

每當這個時候,藍桁只能安慰自己,弟弟帶孩子辛苦了,不就是增添家規嗎,弟弟喜歡,就讓他加。

可藍桁沒想過,帶孩子這件事,原本是他這個當爹的應該做的,他卻都讓他弟弟,孩子們的叔父負責了。

可藍桁不但沒有一點不好意思,還理所當然的把族務也分了一些過去。

藍桁都這樣做了,還抱怨自己增添家規,藍析想到這裡,目光更幽怨了。

藍桁是勸好自己了,可苦了那些在藍析手下討生活的藍家人了,畢竟,藍析是這一任的掌罰,雖然在藍桁受罰被奪了宗主之職之後,當然,這條除了藍家的長老,下面的門生弟子是不知道的。藍析就成為了代宗主,掌罰之位就讓了出去。可十幾年積累下來的掌罰威信也不是短時間裡能被消磨的。他說要加家規,這一任的掌罰也不能說什麼,只能苦哈哈的把家規遞給了他。

不能對自己的兄長動手,那就對家規出手。

在自己不痛快和別人不痛快的選擇中,藍桁和藍析二人不愧是親兄弟,不約而同的選擇了讓別人不痛快。】

藍氏兄弟能感覺得到,從青鸞心聲出來以後,其他人看向自己的眼光逐漸變得不那麼友善,即便是交好的聶明玦,也下意識地把聶懷桑往自己身後藏了藏。藍渙看起來溫柔解人,可他真心交好的摯友,其實,也就只有聶明玦一人而已。

藍湛面無表情地垂下眼簾,讓自己看不見其他人的眼神,他雖然沒有什麼至交,他放在心裡的那人又因為自己的不善言辭而被自己推的越來越遠,即便是這樣,他不想在他眼中看見厭惡與憐憫。

魏無羨能感覺到藍湛的不開心,下意識向前兩步,卻又生生止住了。唇瓣開合幾次又止住了,想上前安慰,卻不知如何開口,伶俐的口舌這時好像不管用了一樣,最終也只能悻悻退場。垂眸不去看他。可心裡的悶悶堵堵,不舒服的感覺,他依舊弄不清楚是為什麼。而這樣的感覺,他只有再見到藍湛的時候才會出現,他對藍湛,究竟是什麼樣的感覺?

隨著光幕的推進,看著藍桁和藍析的互動,藍渙和藍湛兄弟倆的目光微暖,他們還是熟悉父親在的時候的叔父,這樣的場景,曾經在雲深,也是有的。

雖然叔父總是端著長輩的架子,但兄弟倆卻能從他的眼睛中看出笑意,而不是現在這樣。兄弟倆想到在雲深閉門不出的叔父,眸光有些黯淡,從雲深不知處重建好了之後,藍析基本可以說是不問世事了。每日不是泡在藏書閣修補古書,就是把自己關在竹閣裡發呆,藍氏可以說完全交給了藍渙和藍湛兄弟倆。

【藍桁揉著眉心看向坐在窗戶旁的青鸞,自從青鸞被囚在這裡之後,她就格外喜歡坐在窗邊看景色,不管是夕陽還是霜月,都能讓她看好久。藍桁忍下心底的酸澀,無奈開口“鸞兒,渙兒和湛兒的情況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吧。”

青鸞輕轉過身,眉眼稍冷“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藍桁知她有心結,語氣稍軟“湛兒今日上課不小心傷了先生。先生被重傷,現在還未傷愈。”

青鸞眉頭微皺,不應該啊,湛兒的魔性體質並沒有被啟用啊。

“長老們的意思是,如果湛兒控制不住他體內的力量,就要讓他去審判閣的暗室,自生自滅。”

“審判閣暗室?”青鸞疑惑“是什麼地方?”

藍桁無奈解釋“審判閣暗室,是藍家用來處理掌控不住的人地方,那裡關押了雲深不知處境內所有能找到抓住的鬼魅邪獸,是長老們專門用來排除異己整治族人的地方。”一旦小藍湛被送了進去,就真的是被藍家放棄的人了。

“既然是長老們排除異己的地方,你是怎麼知道的?”青鸞眉眼清冷淡漠“還是說,你堂堂一個藍氏宗主,連自己的孩子都保全不了嗎?”

藍桁無奈“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長老們是不會以真心待他的。”即便他是藍桁的兒子,藍家的嫡系血脈。

“就算我能保住湛兒一時,只要湛兒體內那股詭異的能量還在,長老們就不可能會放過他。”

青鸞淡淡開口“我沒有辦法。”

“我早給你說過,我不是你們這個世界的人,湛兒隨我,他體內的力量自然也就不是你們這個世界的力量。”

“能不能煉化這股力量為己所用,就看他的造化了。”

春去秋來夏又至——

青鸞眉眼溫柔地看著在小築裡玩耍練劍的兄弟倆。隨著年歲漸長,藍湛已經可以很好的控制住自己身體裡的力量了,青鸞落到藍湛身上的目光隨著他的動作漸漸移開,轉而看向藍渙,低頭沉思。

這些年雖然對藍湛的關注頗多,她也沒忘記這個大兒子,聽藍桁說,他最近也有些異常,不知是因為什麼。

想到這裡,青鸞對兩個兒子招招手“渙兒,湛兒,過來。”

兩個孩子聽話地走了過來。

藍渙溫柔笑看著青鸞,藍湛繃著一張小臉看著青鸞“母親。”

青鸞揉了揉藍渙的發,又捏了捏藍湛的臉,笑意盈盈“母親教你們一個好玩的好不好。”

藍渙眉眼彎彎,藍湛彆扭的扭過頭去,只露出一直染上緋色的耳朵,悶悶‘嗯’了一聲。】

藍渙和藍湛看著記憶中的場景再現,目光中流露出懷念。就是這個時候,他們的母親教了他們的第一課。

【青鸞如往常一樣靠在窗戶看著外面的景色,藍湛和藍渙這個月因為犯了錯,所以被剝奪了來看望母親的機會,青鸞似乎是習慣了一樣,淡淡的看著窗外的景色,目光渙散,沒有焦點。

不知過了多久,青鸞敏銳的察覺到空氣中的溫度比剛剛略有升高,這種能力,只有溫若寒能做到。

雖然當初在齊雲山與溫若寒不過點頭之交,青鸞還是能看出溫若寒的實力的。溫若寒練的陽性功法正好與青鸞的寒性功法相剋。同樣也剋制藍桁的功法。

青鸞皺眉,連她都能感受到溫度的升高,只怕溫若寒的能力比當初在齊雲山的時候,高了不少。

只是,他來藍家幹什麼,藍家現在應該沒有什麼重大的事情是需要他這個溫家宗主親自到場的吧。

溫若寒皺眉看著面前捂著胸口咳嗽的人,嘲諷開口“藍桁,你是越活越回去了是吧。”

藍桁無所謂笑笑,眼神落到他身上“這個時候,你來幹什麼。”

溫若寒煩躁的一擺手“有事找你。但看你的情況,你也不一定知道。”

藍桁無所謂,倚靠在身後的粗壯樹幹上“那就不送了。”

溫若寒被他噎住了,沒好氣的瞥了他一眼,也不挑,一撩袍子,席地而坐“藏色和魏木頭出事的訊息,你收到了嗎?”

藍桁蹙眉“什麼?”

溫若寒笑笑,笑意不達眼底“藍宗主,資訊渠道不行啊。這會讓本座懷疑你的能力是否能配上藍氏宗主的位置。”

藍桁懶懶抬了抬眼“我在藍傢什麼情況,我不信你不知道,裝什麼。”

溫若寒也不惱,聳了聳肩“我今早才收到訊息,魏木頭和藏色在夷陵出事了。”

藍桁垂眸沉思“誰傳出來的訊息?”

溫若寒也有些疑惑“不知,岐山前些日子不安分,等我處理好之後,藏色和魏木頭出事訊息就傳遍了。”

藍桁想了想“查江家。”

“江家?”溫若寒疑惑的看向藍桁“為什麼不查金家?”

“眾所周知,魏長澤是江家出來的,魏長澤的成就越高,就越證明江家現任掌權人的眼光不好,連這麼有能力的人都能逼走,這對江家以後的發展極為不利。除掉魏長澤,是江楓眠能想出來的最好的辦法。”

“金家能盯上他們二人的原因,也只是魏長澤手上的那把劍,我並不認為金家有人有能力能收服那把劍。”就連魏長澤夫妻倆都栽在了這把劍上,金光善只要怕死,他就不會去打它的注意。

藍桁垂眸,只是那把劍的氣息,與青鸞的劍息,有幾分相似。

溫若寒託著腮“還有一件事,聽說江家再找故人之子。”

藍桁笑了笑“江楓眠的手段著實不高明,聽說江家那個小子,天分並不高。”

“藏色長澤成婚多年,有孩子也並不意外。”

溫若寒看著藍桁微涼的眼眸,淡笑出聲“本座沒有摻和別人家事的習慣。”

“只是藍桁,你能擋住本座,你能擋住你藍家所有的人嗎?”】

世家之間,沒有利益糾纏,也就沒有了價值。魏長澤和藏色活著的時候,他們就是最大的價值,為了他們二人,世家開出的條件都是任君挑選的存在,而一旦二人出了事,他們的孩子對自己來說,根本沒有任何利益價值,而且,挑了這個孩子回來,就表示自己要面臨世家的壓制,他們沒有必要為了一個看不出天分的小孩對上江家。

魏無羨看著光幕,是意料之中的結果。藍家青蘅君兄弟倆現在舉步維艱,他父母與藍桁的交情並沒有深到能讓他為了自己硬剛長老的地步。溫家……聽溫若寒的意思,溫家現在也不太平,他能出來,也是忙裡偷閒,而且——

魏無羨算了算時間,這個時候,聶家的老宗主應該剛剛過世吧,還沒有坐穩位置的宗主不但要面臨聶家的麻煩,還要面臨自己家裡的明槍暗箭。

魏無羨苦笑一聲,在其位謀其政,如果是之前的他,為了江家考慮,他也不會帶一個自帶麻煩的小孩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