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老閣裡出來之後,藍桁不自覺的走回了龍膽小築,剛要推開門進去的時候才想起來,藍渙被他忘了。藍桁臉色一變,轉身就要走。剛轉身踏出一步,就聽見小築裡傳來清冷的女聲“藍桁,進來。”

藍桁離開的身形僵住了,猶豫咬牙要不要離開,沒有抱回來藍渙,只怕青鸞要翻臉。青鸞彷彿知道了他在想離開“你要是離開,以後也不必來了。”

藍桁無奈,轉身推門。

青鸞嗓音疲憊“渙兒呢?”

藍桁猶豫“忘了。”

青鸞似乎沒想到會聽見這個回答,下意識問“忘了?”

藍桁不好意思開口“十七長老抱走了,我忘記抱回來了。”

青鸞撐起身,想要坐起來。藍桁見狀,上前扶住她,幫助她慢慢坐下。還沒離開,就被青鸞揪著衣領責問“為什麼會被十七長老抱走?你是怎麼答應我的?”

藍桁也沒有辦法再繼續隱瞞下去了,只好和盤托出,當初他為了保住青鸞,不讓她受到大長老之死的波及,將宗主職權拱手相讓。本以為會讓長老們就此罷休,沒曾想會變成今天這樣。

藍桁一邊說,一邊擔心的看著她,是他太過相信自己人了,他以為只要自己交出他們想要的,就會平息一切,可直到如今他才明白,在利益面前,任何的親緣承諾都是一紙空談,更何況是曾經嘗過權力滋味的人。話畢,只見青鸞臉色難看,一口汙血嘔出,捂住胸口,不停咳嗽。

藍桁慌了“鸞兒!”

青鸞目光怔然,忽然一笑,她這樣糟蹋自己,是為了什麼?明明已經離不開這裡了,為什麼還要這樣不人不鬼的活下去?

藍桁看著青鸞的目光從怔然逐漸變得茫然死寂,顧不上什麼緊緊抱住她“鸞兒。”

青鸞沾了血的唇靠在藍桁的耳邊,輕聲開口“藍桁,我後悔了。”

我後悔一時心軟,為了你留下來。

自從藍桁對青鸞坦白之後,青鸞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整日沉默。

以前的青鸞,雖然也是不願意被困在這樣一個小小的地方,卻也是有生機活力的,現在的青鸞,像一株花骨朵,還未完全盛放,便迅速流失生機枯萎了一樣,眼中沒有了光彩。

自從發覺青鸞的情緒不對勁之後,藍桁就時常來龍膽小築陪她,長老閣裡的人也知道這個女人是藍桁現在最在乎的人,反正龍膽小築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任藍桁有通天的本領也不怕他翻出浪,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藍桁夫妻倆相聚。

而青鸞幾次自殺未遂還被藍桁發現了之後,藍桁終於怒了。收走了龍膽小築所有的尖銳器物“青鸞!”

青鸞彷彿沒有聽見藍桁的厲喝,怔愣的坐在窗邊,手腕上剛上好藥的傷口開始沁血。

藍桁又心疼又生氣“明天渙兒就來了,你這樣怎麼照顧他啊。”

青鸞動了動眼睛“渙兒?”嗓音喑啞。

藍桁點頭“對,渙兒。”柔聲開口,怕嚇到青鸞一樣“渙兒會在龍膽小築生活,渙兒會陪著你,你也不想嚇到渙兒吧。”青鸞的目光落到手腕上的傷口“對,不能嚇到渙兒。”然後開始撕扯手腕的繃帶,剛止血的傷口再度撕裂,鮮血汩汩流出,很快在青鸞腳下浸出小泊。藍桁上前止住青鸞的動作,抱緊她不讓她亂動,溫和細微的靈力順著藍桁的手進入青鸞的身體,替她止血,替她疏通體內滯塞的筋脈“不要這樣,鸞兒,你不要這樣。”

看著青鸞變成這般模樣,藍桁的心似乎被人用刀捅出一道口子一樣,止不住地疼。他到底做了什麼啊。把她困在這裡就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藍渙和藍湛的眼神中滿是心疼,尤其是藍渙,他從來不知道,原來是因為他母親才會變成這樣。他如今才知道,父親曾經差點失去母親,他差點就沒有阿湛了。

【看著面前再一次來要藍渙的十九長老,藍桁疲憊的揉著眉心“十九長老,你要是奪走了渙兒,鸞兒就活不成了。”目光如劍,略蒼白的唇微啟“鸞兒要是出了什麼事……”藍桁眉眼冷漠,隱隱帶有殺意。“你們也就不必為了少宗主之位爭得頭破血流了,直接搶宗主之位多好。”只要你們能活到那個時候。

十九長老看著藍桁眼中閃爍的血光,識趣的離開了。以他現在的能力,還不想對上藍桁,清醒的藍桁他都不想對上,更何況是現在這個不是很清醒的藍桁。

藍析來的時候,正好遇見十九長老臉色難看的離開,一邊踏進寒室,一邊疑惑“你做了什麼?十九長老的臉色好難看。”扭頭看著臉色更難看的藍桁,加快腳步,對著藍桁背後某處一拍,一口汙血嘔出,殘存的血跡順著稜角分明的下頜滴到衣領上,沁出一朵血花。

藍析又氣又急“你又做了什麼?”

藍桁淡然一笑“我沒事。”

“沒事沒事,你再這樣糟塌下去,你撐不到阿渙長大!”藍析十分生氣“就算你有再多的打算,都必須要先養好身體才行。”

藍桁垂眸一笑“阿析別生氣,我自己的身體我有數。”

藍析一甩袖子,又是這樣,又是這樣,這幾個月,他來寒室就看見藍桁蒼白著臉計劃著什麼,只要一來寒室他就這樣。再好的身體也撐不住他這樣糟蹋啊。

藍桁彷彿感應到了藍析如有實質的怨氣,抬頭一笑“阿析別生氣,為兄知錯了,這就去休息。”阿析說的對,就算要計劃,也要有一副好的身體,不然,算計再多,也是為了他人做嫁衣。

……

有了小藍渙的陪伴,青鸞的心情好多了,至少看不出先前那副弱不禁風的模樣了。

藍桁站在門口,看著青鸞哄著躺在襁褓裡的小藍渙,臉上柔美的笑讓藍桁微微失神,她有多久,沒這麼笑過了?藍桁抿唇,轉身離開了。

青鸞在藍桁離開的時候抬頭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目光清明,那段時日她雖然過得渾渾噩噩,但還是能認出人的,藍桁的所作所為她都記在心裡,可……青鸞垂眸看著藍渙沒有牙齒的笑,心軟軟的。伸出纖細的手指逗弄著小藍渙。

可惜,他們回不去了。】

聶懷桑深深嘆了口氣,情之一字,害人不淺啊。當初青鸞若不是顧及藍桁,以她的修為絕對能全身而退,傷害的,不過是藍桁的一片真心而已。再不濟,當初在審判閣,只要青鸞能豁的出去,不要猶豫會不會傷到藍桁,她還是能離開,也不會落到這樣的地步。天之驕子被折斷翅膀,終生困守在這一片小天地中。

【不知不覺間,小藍渙已經一週歲了,小臉上時常帶著一抹甜甜的笑,磕磕絆絆地扶著木製欄杆站起來,朝床的另一旁,青鸞的所在走去。

青鸞看著軟軟糯糯的小糰子,臉上的笑就沒停下,直到小藍渙扶著欄杆踉蹌地摔倒在青鸞地懷中,無聲地甜笑,口中含糊不清“釀,娘”

青鸞十分驚喜“渙兒會叫娘了啊,再叫一聲。”

“娘。”經過幾次的捲翹嘗試,小藍渙再一次叫出了聲,嗓音稚嫩軟糯。

“渙兒真棒。”青鸞蹭了蹭小藍渙軟軟的面頰,使小藍渙咯咯咯笑出了聲。

好景不長,長老閣來人帶走了小藍渙。

青鸞雖然不捨,但她也沒有辦法。連藍桁都在長老閣的手中搶不來藍渙的撫養權,更別說她這個外人,名義上的藍氏罪人。

日子就這樣隨著得過且過,一個月見一次小藍渙,五天見一次藍桁。其餘時間只能留在龍膽小築抄寫佛經。美其名曰,祈福與贖罪。

青鸞看著筆下的佛經,不由得輕笑出聲,讓一個魔抄寫佛經,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想到曾經,青鸞的目光有些恍惚,有生之年,應該是回不去了。隨即自嘲一笑,想這些不可能實現的事情做什麼。垂眸看著手下的筆跡,淺色的眸子裡滿是嘲諷,這樣的東西也能被成為佛經?要是讓神界那些人看見,指不定要氣死多少個滿口仁義道德的偽君子。

青鸞眉眼淡漠冷然,‘只怕你們承受不住我的祈福。’手下動作不停,一張漸漸成形的墨畫浮現在她眼底。淺眸浮上笑意,是前幾日剛剛見過的小藍渙。

剛剛踉蹌會走的小人兒在那個所謂的長老的帶領下磕磕絆絆學習了一個不三不四的禮儀,青鸞極具特色的眉眼中閃過嘲弄,僧不像僧,佛不像佛,聽說藍家的先祖是珈藍出身,要是知道他的後代連佛門禮儀都不知道,會不會氣的從地下爬出來。

想到這裡,青鸞輕笑出聲。】

藍湛看著青鸞筆下與他所見不同的佛經文字,有些好奇的看著青鸞的筆跡“兄長,你見過母親的字嗎?”

藍渙思索了一會兒,搖搖頭“沒有。”在他的記憶中,就算是啟蒙,也是藍析的教導,他對於母親的記憶,已經很淡了。

藍湛同樣也沒見過,在他的記憶中,青鸞連筆都沒拿過。

【近日來,雲深不知處的氣氛十分緊張,即便是困在龍膽小築裡的青鸞也能感覺到雲深不知處裡緊張的氛圍。

藍析看著手中的信紙,粗略掃過一眼,皺眉問“訊息屬實嗎?”

藍桁抿了抿唇“應該有幾分可信。”

藍析十分驚訝又生氣“他們怎麼敢的?!”

信中的訊息讓藍析的三觀搖搖欲墜。

藍桁垂眸,蒼白的指尖點了點桌面“想辦法,讓三長老代替藍家去參加。”他有個不成熟的想法,需要有人去實驗一下。

藍析愣住了,三長老?為什麼?

藍桁看著藍析十分明顯的疑問,擺擺手“你讓他去就是了。”

藍析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離開了。

藍桁看著攤在桌子上的信,腦海中想著那個熟悉的身影,若他沒看錯,那個身影是魏長澤,他是怎麼沒有驚動所有人靠近寒室的?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想到藏色下山的目的藍桁若有所思的目光落到了那封信上,難道,這封信說的,都是真的?

燭火微動,風輕輕掀起信紙,透過微亮的燭光隱約能看見延靈,藍家,靈識幾個字。】

藍渙幽幽的目光落到魏無羨的身上,魏無羨訕訕一笑,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光幕中的長輩不確定,可光幕外的他們都知道,就是魏長澤送的信,就是魏長澤和藏色夫婦二人設的局。目的是為了造成五大世家的混戰好讓自己脫身。

【青鸞悠哉遊哉的在小築裡修身養性。撫摸著日漸圓潤的小腹,毫不在意外面的動盪。藍家要是就此沒了才好,青鸞惡劣的想,省的他們去禍害其他人。

藍桁領著小藍渙再來的時候,只見披著日光垂眸看著手中書本的女子側顏十分驚豔。因為懷孕又添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韻味。

小藍渙笑眯眯的開口“孃親~”

青鸞這才放下手中的書本,笑著迎上邁著小短腿倒騰的兒子“渙兒又胖了。”捏了捏藍渙的小臉,手感不如上次來的時候好了。青鸞眼睫微顫,遮住了眼底驟變的情緒。

青鸞懷裡抱著已經睡著了的藍渙,聽著藍桁講外面發生的事情,在講到虞紫鳶揚著紫電打上了金陵臺之後,青鸞不可避免的抽了抽嘴角,這個虞紫鳶是不知道世家之間的基本往來嗎?要知道,她這一打,基本斷了金江兩家的往來交情啊,虞宗主真的不是恨江楓眠嗎?

他們不知道的是,虞宗主也是有苦說不出,虞紫鳶在家裡的時候就是那副模樣,純粹是嫉妒要強再加上好給自己洗腦,長著長著長歪了,他們也是十分無奈,為了不連累虞家其他的女兒出嫁,只能急忙把她打發了。

誰知道她會是這樣啊,虞宗主看著面前雪花一樣的斥責他教女無方的信,一下子氣病了。

青鸞輕拍著藍渙的後背哄他睡覺,一邊給藍桁發眼刀“藍桁,我的兒子絕不能犧牲他的幸福來救你的藍家,我不準。”

藍桁無奈一笑“不會。”

我不會用我們兒子的幸福去賭,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