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桁,不能心軟,殺了她!”嘶啞的聲音從藍桁背後傳出,藍鈺被藍家醫師攙扶著,慢慢站了起來,藍白色的衣袍上染滿了紅色,臉色慘白,眼神炯炯有力“絕不能讓她離開這裡!”在他們沒有注意到的地方,藍鈺手中,沾了血的血鑰身上散發的幽幽血光。

“師父,我……”藍桁有些猶豫,他覺得他師父和青鸞之間有什麼誤會,青鸞不是那樣不明是非就擅自出手傷人的那種人。

藍鈺看著藍桁的猶豫不決的模樣,血氣上頭,電光火石間想明白了藍桁異樣的原因。用力甩開醫師的手,用力攥緊藍桁的手,力度之大讓藍桁感覺自己的手骨快被他攥斷了“你是藍家宗主,不能因情誤事!”

藍鈺銳利的目光讓藍桁不敢直視,藍桁抿緊唇“師父,我……”

話未說完,便被藍鈺打斷了,藍鈺臉色通紅,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為師不準!”耳邊伴隨著藍家醫師阻攔的話語。

“大長老,不能動怒……”

“大長老不可……”

“宗主,大長老不能生氣……”

藍鈺死死盯住藍桁,喘著粗氣一字一句的說“此女修行之法不正,心思不明,手中有血債無數,不堪主母之選,為師不準。”

藍桁看著藍鈺異樣的臉色,伸手在藍鈺背後順了順“……好。”腮邊清淚滴落。

青鸞在一旁看了這一會兒,嗤笑出聲“沒有必要在我面前說這樣的話。”

“我說過,我本就不是你們世界的人,你可以放心,我不會與藍桁成婚。不過……”青鸞目光一凜,出手如電“把東西還給我!”

藍鈺將手中的東西塞給藍桁,藍桁垂眸,看著手中沾染了鮮血的東西,下意識的把血鑰攥緊,側身避開青鸞的掌風。

青鸞站定,垂眸看著藍桁,面無表情的拔出了她的劍,看著步步緊逼的青鸞,藍桁眼中閃過受傷,我們之間經歷的一切都不作數嗎?你就這麼想離開嗎?

正當藍桁猶豫要不要與青鸞為敵的時候,不曾想,原本在藍桁側後方的藍鈺卻忽然飛了出去,正巧撞上了青鸞的劍,被一劍捅穿了胸膛,鮮血順著青鸞蔥白的指尖滴落。

鮮血一滴一滴滴落在地的聲音彷彿無聲的告別,猝不及防在青鸞藍桁的心底炸開,遍體鱗傷。

青鸞和藍桁的臉色齊齊唰白。

青鸞抽回手臂,白嫩的藕臂上滿是血色,鮮血順著鋒利的劍鋒流下,看著沁溼了一片的土地,霎時臉色蒼白,只見藍鈺的身體轟然倒地,來不及說上一句話,也沒來得及閉上眼睛,就這樣直直看向青鸞。

青鸞臉色難看,忽然捂住心口跪到在地,鬆開握住劍柄的手,手掌攥緊心口的衣衫,另一隻手撐地,掌心向下,五指不斷摳弄著黑色土地,很快,纖細的指尖浮上紅色,白嫩的額頭上滿是冷汗,貝齒咬緊唇肉,隱隱嚐到了血腥味。

藍桁看著軟軟倒下的藍鈺,神色木然,他明明擋住了師父,為什麼師父會忽然出現?

腳步沉重的走向藍鈺,看著他唇邊的血,師父,是你自己做的嗎?就為了不讓我因情心軟?修長的手指拂過藍鈺的雙眼,就因如此,你連你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嗎?

“宗主,是這個妖女害死了大長老,你可不能心軟!”

“宗主,你要為大長老討回公道!”

“宗主,大長老遺命讓你殺了她,你要違抗大長老嗎?!”

“宗主,殺了她!”

“殺了她!”

“殺了她!”

藍桁此時彷彿什麼都聽不見了一樣,他只感覺到心很痛,痛苦地閉上了眼,最愛的人殺了自己的師父怎麼辦?

誰來告訴他一下,他現在該怎麼做?他究竟要怎麼做?

“宗主!”】

藍桁沒看見,不代表他們沒看見。

藍渙的眼神很冷,幾乎與藍湛是複製貼上般的神情冷冷盯著躲在藍桁身後的那個藍家醫師,是他把藍鈺推出去的,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不知過了多久,青鸞捂住胸口,踉蹌的站起,臉色慘白的看著跪倒在地的藍桁和毫無生氣的藍鈺“今日我算是見識了,所謂的君子藍家,也不過如此。”

藍鈺死在了她手中,可以說是斷送了她回家的希望,世界法則的警告和反噬都已經受了,她現在不屬於任何一個世界,她回不去了,只能飄流在無邊無際危險十足的星海之中,等待世界法則的抹殺。

青鸞唇邊溢血,神色愴然,淺色的琉璃瞳中閃過凜冽的殺意“為什麼?藍桁,我念在你我的交情上再三地放過你師父,為什麼還要逼我?”

“藍桁,你告訴我,為什麼你的族人會是這樣的?”

不問來龍去脈,只憑自己的意願做事,怎麼,你藍家人的意願就是公平嗎?你所謂的公平,真的是別人想要的嗎?

青鸞的神色哀傷的看著藍桁,看著他低頭不語的模樣,笑出了聲,眼尾緋紅,是她錯付了。黑紫色的魔氣以青鸞為中心霎時擴散開來,血月當空,青鸞身邊縈繞著的魔氣與亂葬崗蔓延出來的怨氣交纏融合,藍桁心中不安“青鸞!”

本來被藍桁握在掌心的血鑰此時開始隱隱躁動,藍桁在一塊死物上竟然感受到了掙扎之意。青鸞額心魔印隱隱現形,在血月月光的映照下若隱若現。

青鸞漂亮的琉璃瞳中透出一抹邪氣,目光在掃過藍氏陣營的時候有片刻的停頓,轉而一笑“事到如今,我沒什麼可顧忌的了,你們就都留在這裡陪我吧!”與其等待世界法則的抹殺,不如主動一點,送一個給你報仇的機會,就是不知道藍桁敢不敢動手了。青鸞冰冷的眼神掃過眼前的藍家人,掌心收力,掙扎在藍桁手裡的血鑰霎時飛出藍桁的控制,慢慢漂浮在青鸞面前。

青鸞素手一揮,濃厚的魔氣透過血鑰直直擊向藍氏。

“你可知我為什麼要選這個地方?”青鸞陰鬱的聲音響起“因為這裡的怨氣足,能在我魔氣不足時支撐我完成最後一步。”

“差一點,我就可以離開這裡了。”

青鸞垂眸,看著已經有死傷的藍家人“原本你們可以不用死的,要怨,就去地下怨你們的大長老吧。”青鸞冷冷一勾唇,掌心黑紫色魔氣湧入血鑰,一股股紅色血氣從藍家弟子身上溢位而被青鸞面前的血鑰吸收。

藍桁皺眉,似乎明白了為什麼藍鈺緊追著青鸞不放的原因。咬牙起身上前,卻被青鸞打了回去。

藍桁被這一下擊出了血,鮮血染紅了胸前的藍白雲紋,暗暗皺眉,原來這麼長時間以來,他一直不瞭解青鸞的實力。

墨棕色的眸看著神色冷厲的青鸞,暗暗皺眉,還是說,她是因為這個東西才實力大增的?藍桁的目光這才放到了血鑰的身上,如果真是這樣,這個東西,就不能留!

黑色怨氣被青鸞操控著,把背後捅刀的那個藍家醫師拽了過來,青鸞微微泛紅的眼睛有些疑惑的看著他。

他為什麼要讓自己幹掉這個藍家的長老?這樣做對他有什麼好處嗎?

可她似乎在他身上感覺到了更為熟悉的東西,這種感覺是——

正當青鸞疑惑不已的時候,那名藍氏醫師忽然開了口“小郡主。”

青鸞想要殺他的動作僵住了,能叫她小郡主的人……

藍家醫師趁她一時的失神,噗呲一聲,鋒利的匕首捅進了青鸞的腰腹,青鸞大怒,想要扭斷他的脖子時,卻發現自己怎麼也使不上力。

青鸞昏過去前聽到的最後話就是那個藍家醫師的話“奉郡王之命,小郡主,你就安心的留在這裡吧。”

‘郡王?魔界什麼時候有了郡王?’

因為血鑰的加持,跟著藍桁來到這裡的人,實力弱小低下的,都已經命喪青鸞之手。如今還活著的,除了藍桁,也就還剩三四個了。看著身邊一具具失去血氣的同僚,所有人的臉上不由得浮現出了絕望之色。就連青鸞動手挾持了醫師,他們也沒有任何辦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青鸞動手。

正當所有人提心吊膽的時候,只見青鸞緩緩倒了下去,藍家醫師踉蹌了兩步才站穩。

藍桁捂住胸口,咳嗽了兩聲,扶著樹幹慢慢站起來,看著那個背影,緩緩開口“你不是我藍家人,你到底是誰?”

那名藍家醫師對藍桁的問話全當沒聽見,在確定了青鸞真的只是昏迷而不是死亡的時候,藍家醫師乾脆利落的抹了脖,自盡了。

屍身頓時碎裂成灰,消散不見,一點線索也沒有給他們留下。

藍桁臉色鐵青,藍家隊伍中什麼時候混進來的這樣一個人,他竟然全然不知。

看著身邊一個個倒下的身影,看著勉強起身的幾位同族之人,藍桁的眼眸中快速閃過不知名的光。

雲深不知處風景秀美,雲霧繚繞,隱隱透出寧靜佛禪之意,只是……

甕——

一聲沉悶的鐘鳴如同石子入水打破了沉寂的水面一樣,驚醒了沉睡在林間的鳥雀,撲哧撲哧振翅離開樹林的聲音讓所有還在林中修行的族人睜開了眼,齊齊望向不遠處,沒入雲端的尖峰。

藍析站在寒室門口,聽著迴盪在雲深不知處裡的鐘聲,嚴肅了臉,這是他記事以來雲深不知處第一次敲響這個鍾,出什麼事了?抬腿大步離開了寒室,往鐘聲響起的方向而去。

藍析來到審判閣時,就看見藍桁背對著眾人站在黑沉沉的大廳中央。大廳中站滿了藍氏族人,密密麻麻的身影讓藍析意識到這次事情的重要性,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

審判閣,是藍家的一處禁地,與冥室在藍家的地位一般無二,但這裡只有在處理犯有重大影響性事件的族人時才會開啟,據藍家族典的記錄,審判閣只開啟了三次。

這一次……是為了誰?

藍桁苦笑扯唇,把自己的臉隱在黑暗裡,沒讓任何人看見臉上的表情。

沒想到她與族人的第一次見面,會在審判閣。

“兄長?”藍析看著藍桁十分痛苦的背影,有些疑惑的向前兩步。但看著越來越多的族人聚集在這裡,默默閉上了嘴。

“宗主。”

“宗主。”

“宗主。”

陸陸續續,審判閣已經擠滿了人。對於藍桁擊響古鐘召集族人的行為很是不解。

藍桁緩緩轉過身來,垂眸看著臺下的族人,緩聲開口“今日召集大家,是為了告訴大家一個不好的訊息。”

藍桁的目光掃視過在場的所有族人,沉聲喚“藍柏。”

一個品級頗高的藍家弟子來到藍桁身邊,遞給他一樣東西。

藍桁垂眸摩挲著手中的羊脂玉製成的通行玉佩,澀聲開口“大長老藍鈺,於三日前,身亡。”隨著他的話音剛落,手中質地上佳的玉佩光芒逐漸暗淡,逐漸碎裂成灰,從藍桁的指縫中流走。

擁有藍氏血脈的藍家人,他們的通行玉佩自出生起就會一直陪在自己身邊,而他們的通行玉令是用心血認主的,可以感應主人所在的位置,也會隨著主人的死亡而泯滅。

眉目俊秀,看起來只有三十出頭的男人撥開人群出現在藍桁的面前,皺眉看向他,沉聲道“宗主,我能去看看他嗎?”

這個他,是藍鈺。

藍桁也明白他和藍鈺的關係,沉聲開口“大長老的遺體不在審叛閣。”

男人點點頭“那我能知道家兄身亡的來龍去脈嗎?”他的嗓音沉重痛苦。

藍桁扯動一下唇,簡單講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璽長老,節哀。”

藍璽墨色的瞳盯著藍桁“那宗主想要怎麼處置那個女子。”

一般而言,審叛閣不會輕易開啟,族人犯錯只會在祠堂進行處罰。

審叛閣是隻有藍氏族人犯了重大錯誤才會開啟,藍桁究竟想做什麼……】

審叛閣啊……

藍湛垂眸,他也進去過這個審叛閣,在他小的時候,是族老帶著他去的。幽深的長廊和瑩瑩的火光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是兒時的他的噩夢。

藍渙感覺藍湛的情緒不對勁,輕聲問“阿湛,怎麼了?”

藍湛看著藍渙擔憂的模樣,眸色微暖“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