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當以身相許

宋衡則連連搖頭，生老病死是自然天理，上至皇親貴族，下至乞丐流民，無一能免。

能讓他多活幾年，讓他安排好娘和阿錦便足矣。

不過這麼說更像質疑，他轉而問道：“我的病究竟是怎麼回事？”

“可以理解為你被一種蟲子寄生了，它們以你的血肉精氣為實，不過我能力有限，暫時只能讓你維持原樣，要根治得跟高手請教。”

喬錦據實已告。

她長在紅旗下，對巫蠱的瞭解僅限於文獻記錄上的隻言片語。

“能維持已極好。”宋衡則垂著眼睛說道。

言下之意拒絕其他郎中的診治。

“給你治病你都不願意，人家得罪你了？”喬錦給他一記白眼。

“之前郎中都說我是腎氣虧損，有幾個看我的眼神就像是色中餓鬼。”

明明他一心向學，連少年思慕都不曾有，受多了冤枉和嘲諷，他寧願窩在山野小村裡安靜地等死。

“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何必為了幾個老鼠屎連命都不要了，行了，病中忌多思，你只管好好養著，再想想怎麼報答我的救命之恩。”喬錦拍了拍他的肩膀。

說完她脫了外衣睡覺，宋衡則望著窗外出神。

救命之恩？

自當以身相許，想必她也是願意的吧，畢竟成親那晚她就急切地想圓房了。

宋衡則搓了把臉，他這不爭氣的身子稍微一想就眼前發黑，是該好好養。

他可以死，但不能不行。

次日一早杜虎拎來了整副豬內臟，裝了滿滿一大盆，紅白交錯，氣味感人，還沾著許多粘液，杜虎忍不住懷疑，這真能賣嗎？

而且讓嬌滴滴的嫂子收拾這東西，他良心不安。

“要不還是算了吧。”杜虎打起了退堂鼓。

“那你捨得扔了？趕緊打水來，我說你洗。”

喬錦只打算出一張嘴，倒是讓杜虎沒了心理負擔。

先是肝臟切塊泡在水裡。

腰子從中間剖開，去幹淨白色的腰騷，也放到水裡浸去血水。

再是豬肺，用漏斗往氣管裡灌水，灌滿後擠出來，反覆幾次就乾淨了。

然後是心，把心室剖開掏出裡面的血塊。

最後是豬肚小腸和大腸，用豆麵和粗鹽搓揉去掉粘液，翻過來後拽下多餘的油脂，再用豆麵粗鹽搓揉，漂洗乾淨後再把小腸弄成套腸。

洗乾淨後只剩一點的臟器的腥臊味，再飛過兩遍水後就幾乎聞不到了。

食材準備好就可以滷製了。

配方是喬錦前世跟奶奶學的，除了香葉、桂皮、八角、草果、幹辣椒等香料，還好炒糖色，這樣可以讓滷出來的菜紅亮，還有特殊的焦糖香氣。

滷水熬好後把食材按熟的難易程度下鍋滷製，全熟了後再浸上一兩個時辰讓其入味。

到時間後杜虎迫不及待地切出一盤。

他先端給蘇氏品嚐，吃過後她豎起大拇指：“好吃，一點怪味都沒有！”

宋衡則也給面子地夾了兩筷子，豬肝細嫩，大腸軟爛，最奇特的是小腸，紮實彈牙還多汁。

“只要價格合適，肯定能大賣。”

杜虎粗粗一算，頓時頭皮發麻，一副豬下水一百二十文，洗淨煮熟後能剩個十斤多點，按他設想的一盤三兩算，能切五十盤。

加上買調料的一兩，一盤得賣二十五文才能不虧！

二十五文買盤豬下水，那不純純大冤種嗎？

有那錢買一斤豬肉回家煮不香嗎？

喬錦清清嗓子：“今天滷水可以重複使用，且越老越香，只要定期新增香料，攤到一天應該在七八十文左右，也就是說一盤的成本差不多四文，那定價在六到八文比較合適。”

“不用那麼多，賣五文就好了。”

杜虎美滋滋地說道。

一盤賺一文，也有五十文了，比賣苦力划算多了。

“那你能保證每天都賣完嗎？你洗半天不要工錢？柴火不算錢？”

杜虎心裡知道她們在理，可他兄弟一天吭哧癟肚才賺三十文，他怎麼忍心一下掏走六文？

更關鍵的是沒人捨得這麼吃。

“那可以分大小盤，或者和素菜配著賣，總之毛利一定要在一半以上，這樣才能應付突發情況，你這兩天可以先試營業兩天，看看怎麼做這個生意最合適。”

喬錦借鑑的是後世的生意模式，具體她也不懂，還是要靠他自己摸索。

“好，我收拾完就去。”

杜虎去村裡做豆腐的人家包圓了當天的豆腐，又從菜地尋摸了些蔬菜，為了防止食材弄壞了滷水的味道，他把豆泡和青菜煮熟以後才泡到滷水裡。

這鍋滷水可是寶貝，要是弄糟了，他得哭死，因為為了買香料他把兜兒掏得比臉都乾淨。

看了看日頭，他把廚房收拾乾淨，又借了輛推車帶著桌子砧板等傢伙事兒去碼頭。

正值中午飯點，杜虎一開啟蓋子，就有飢腸轆轆的人循著味道來了。

“虎子，弄的什麼東西這麼香？”

“說起來怕大哥笑話，是豬下水，不過好歹是葷腥，中午墊吧兩口，下午幹活兒肯定有力氣，還請大哥賞光一嘗。”

杜虎切了片豬肝遞過去。

那漢子放進嘴裡，兩下一嚼就嚥了進去。

大意了，還沒品出味兒，就記得好吃了。

“怎麼賣的？”

杜虎擺擺手：“大哥是我第一個客人，是貴客，我給您一樣切點湊上一盤子，有葷有素的，收您四文錢可行？”

漢子點點頭，他今天剛漲了工錢，來逛攤子就是想犒勞下自己，這下水好吃又不貴，是個不錯的選擇。

而且那香味兒勾得他著實不想走。

杜虎切了半盤豬下水，半盤豆腐蔬菜，再澆上一勺湯汁，分量十足。

漢子滿意地接過去，見攤子上沒有桌椅，他也不講究，找了塊石頭坐下，再掏出從家帶來的烙餅就開吃了。

不大一會兒一盤就吃得乾乾淨淨。

把盤子換回去時見又兩人還在猶豫，他勸道：“想吃就買，就倆肉包子的錢，比肉包子好吃，更比它划算，吃完下午多扛兩趟就掙回來了。”

說真的，他們這些賣力氣的飯裡沒油水真不行，幹不多久就會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