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小臉幾乎沒有改變多少。
只是眉形更加秀氣婉約，唇珠淡抹軟紅，長髮如瀑鋪展。
便已經成了晶瑩柔美精靈般的女孩子。
澤獅玉腳步微不可察地一頓，又默然落下。
他俯身抱起人。
澤殷乖覺地勾住他的脖子，然後被安穩地放到輪椅上。
澤獅玉推著澤殷停在靠牆的大櫃子前。
澤殷抓在輪椅扶手的手指收緊，指節泛出白。
澤獅玉開啟櫃門。
裡面滿是各式各樣、顏色大小迥異的禮盒，堆成一座亂糟糟的小山。
澤殷呼吸都微微停滯住，悄悄抬眼去看澤獅玉的表情。
當然，他什麼都看不出來。
澤獅玉沉靜地就像是在看下屬的商業報告。
他伸手從小山裡準確地撈起一個金色禮盒，上面綁著精緻的黑色綢帶。
澤獅玉關門轉身。
冷玉一樣的修長手指勾著黑色綁帶，極賞心悅目。
他開啟禮盒，放低角度讓澤殷看到。
裡面是一隻極精緻的金絲鈴鐺。
鈴鐺外殼由細密金絲編織成繁複的雲紋花朵圖案，打磨得溫潤含光。
澤獅玉拿起鈴鐺一晃。
輕靈脆響。
鈴鐺後面牽著一指寬的透明薄絲帶。
黑色的。
澤獅玉手指捻著黑絲帶，金鈴鐺輕輕晃動。
聲音歡快而清脆。
“這是小寶的十八歲生日禮物，不喜歡嗎？”
澤殷微白的臉色藏在淡粉的腮紅之後，退縮的眼神看起來竟像是羞怯。
“喜歡的。”
“我給你戴上。”
澤獅玉垂眸，黑色絲帶纏上纖細白皙的脖子，遮住緊張滑動的小巧喉結。
純白染上濃黑。
就該這樣才對，怎麼能只有他在深淵裡不得翻身。
澤獅玉嘴角極輕微地勾起，可深沉幽暗的眸子，仍舊讓人看不出絲毫多餘的情緒。
他手指擺正喉結前那顆顫巍巍的金鈴鐺。
隨手一撥。
叮噹。
動聽地無端讓人舌尖泛起清甜。
澤殷就這樣被帶出家門。
沒有長衣長褲，沒有棒球帽。
只有引人注目的輪椅、假髮，和一張化成女孩的臉。
外面小雨淅淅瀝瀝地下著，但他們從出門到進入商城，都沒有淋到一絲雨。
就連澤獅玉的皮鞋鞋底，都是乾燥的。
這是金錢的力量。
澤獅玉推著澤殷，一個氣場強大外貌出眾，一個清麗柔美破碎如月光。
這樣一對俊男美女，註定是要吸引所有注意的。
他們進了一家高階女裝。
店員一件一件地將掛在活動衣架上的衣服推出來展示介紹，十分殷勤。
畢竟看澤獅玉的穿著打扮，稍微懂點行的就知道，這是大金主。
澤獅玉的手搭在澤殷輪椅靠背，柔順發絲穿過指間。
聲音帶著磁性：“小寶，喜歡哪一件？”
似乎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一句話。
在店員的角度，這是情侶或夫妻之間的體貼暱稱。
在澤殷的角度，這句話似乎也沒什麼問題。
可是眼前的衣服都是女裝。
連衣裙、小短裙、露臍裝、小吊帶……
他怎麼可能會喜歡啊。
澤殷迅速搖頭。
猶豫了下，還是微微夾著嗓子，聲音像個細聲細氣的姑娘。
“不，不用了。”
自已這副打扮，比起被錯認為女孩，他更害怕被人以為不男不女，投來異樣的眼神。
澤獅玉在他身側，看著他緊張顫抖的睫毛。
耳邊是他學女孩子說話的腔調。
澤獅玉微微垂首，眼底微深，吐出一口氣。
心臟都泛起癢意。
旁邊的幾名店員不想放過這條大魚，還在推銷介紹。
“小姐，您這麼瘦，穿吊帶肯定很好看！”
“小姐，您腿長，穿短裙很辣的！”
“是啊，您腰身很細，也適合穿露臍裝……”
說著，那店員還湊近了下，故作親近，但實際聲音並不小。
“多有情趣啊，您先生肯定會喜歡的！”
澤殷臉紅地滴血一樣，又不會拒絕，在店員小姐姐一句句的圍攻下，簡直都要抱著頭鑽進地縫裡。
他仰頭，求助地看向身側的澤獅玉。
眉間眼角，被人逗得含羞帶怯。
他輕聲呢喃：“哥哥……”
澤獅玉後槽牙微緊，留下一句：“剛才看過的都包起來。”
便帶著澤殷離開。
剩下的事情歸秘書處理。
澤殷終於逃離那片是非之地。
背後還有店員的嬌笑調侃：“男帥女美，好恩愛啊！太甜了！”
澤殷臉燒得通紅。
眼神慌亂地不知該看向哪裡。
“叮——”
旁邊的電梯到了。
澤殷輕飄掠過的眼神突然滯住，整個人都僵硬起來。
電梯裡。
肩寬腿長的男人正邁步出來，頭髮凌亂半扎，左耳耳釘湛藍微閃。
澤殷泛紅的眼對上江浪冷冽的淡棕眸子。
只一瞬。
澤殷觸電似的飛快低下頭。
在心裡瘋狂地說著，他戴了假髮，還化了妝，穿著裙子……
江浪認不出他的，江浪肯定認不出他的……
澤殷不知道。
在他低下頭的那一刻，身後的澤獅玉停下腳步。
隔著人群和江浪對望。
深邃沉凝眉眼帶著審視，和獸類王者劃分領地的警告。
江浪散漫恣意地插著兜。
眼神淡漠疏離，神仙中人一樣不食人間煙火。
看起來不像是會搶人的毛頭小子。
但其實是，壓根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他的那股子冷淡，不是傲慢，而是覺得一切都很無趣的倦怠懶散。
青年一步步走來，眼眸落在鵪鶉一樣縮著的澤殷身上。
“殷殷，才幾天不見，不認識我了？”
澤殷身體一抖。
心底那點可憐的期盼被打碎，還是被認出來了……
他慘白著小臉抬起頭，那模樣簡直如喪考妣。
可還是漂亮。
破碎飄零的白梨花瓣一樣漂亮。
讓人忍不住動情動念地憐惜。
“江浪……”
江浪目光在他臉上身上打轉一圈，眼珠琥珀一樣閃著亮。
那股子倦怠去了一大半。
他又有了感興趣的事情。
“原來你喜歡這樣，以前怎麼不告訴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