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七八歲的時候,不是大弟弟哭,就是小弟弟鬧,妹妹在姥姥家,繁重的家務,還有地裡的活,我媽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為了讓我多幫家裡幹一些活,讓我晚兩年去上學。
從此,我不再一個天真懵懂、對世界一無所知的小孩子了。心智開始慢慢成熟的我,像破土而出的幼苗,雖然柔弱但充滿了頑強的生命力,努力地想要撐起屬於自已的那片天空。
我不能像從前那樣無憂無慮地玩耍,曾經在田野裡肆意奔跑、在花叢間追逐蝴蝶、在小河邊盡情嬉戲的歡樂時光一去不復返。我開始學著大人的樣子,收起自已的孩子氣,用尚且稚嫩的肩膀去承擔起家庭的一份責任。
有的時候,我心裡很失落,對小夥伴的羨慕如潮水般洶湧襲來。我難過自已不能像他們一樣,坐在明亮的教室裡,聆聽老師的教誨,獲取知識的滋養;我羨慕他們可以擁有無憂無慮的學習時光,可以盡情地在知識的海洋裡遨遊,可以懷揣著對未來的美好憧憬。失落和羨慕交織在一起,像一根根細密的針,刺痛著我的心,讓我在無數個夜晚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我每當看到媽媽充滿疲憊的面容,深深凹陷的雙眼,那新增的幾縷白髮,以及家裡那雜亂無章、需要精心打理的一切,一種強烈的責任感如同一股熱流,瞬間在我的心底油然而生。
我望著媽媽那被生活的重負壓彎的脊樑,心中滿是疼惜。我默默地告訴自已一定要堅強,不能被眼前的困難所打倒。我要成為媽媽的得力助手,為她分擔生活的憂愁,讓她能有片刻的喘息之機。我要用自已的力量,為這個家撐起一片小小的天空,哪怕只是為媽媽減輕一點點的負擔,我也願意付出所有的努力。
幫媽幹話並非一帆風順,我遇到過許多困難。家裡沒有自來水,我提不動沉重的水桶,只能一點一點地挪,把水灑到了褲子上,涼涼嗖嗖的,地上到處都是,地面很滑,弟弟們踩上去滑倒,摔得哇哇叫。
冬天洗衣服,端一大盆髒衣服,我小小的雙手在冰冷刺骨的水裡搓洗著,不一會兒就被凍得通紅麻木,可衣服還沒洗完一半,那雙手就像在寒風中舞動的樹枝,儘管凍得通紅,卻也不曾停歇。
做飯時,我夠不著灶臺,只能踩著小板凳,手忙腳亂地操作,不是被濺出的油燙到,就是把飯菜燒糊。
有一次,我想給家人做一頓餃子,把餃子皮擀得厚薄不均,包出來的餃子奇形怪狀,煮的時候還破了好多,成了一鍋餃子湯渾濁不堪。
我照顧弟弟們也並非易事,大弟弟調皮搗蛋,經常跑得不見蹤影,我滿村子地找,急得直掉眼淚;
小弟弟生病哭鬧,怎麼哄都不停,我心急如焚卻又不知所措。還有的時候,2個弟弟同時哭鬧,我分身乏術,哄了這個,那個哭得更兇,感覺整個世界都亂了套。
每天,我像一隻勤勞的小蜜蜂,整理床鋪,打掃房間,把每一個角落都打掃得一塵不染。當我把家裡收拾得整潔有序,或者弟弟們在我的照顧下開心地玩耍,我內心會湧起一股小小的成就感和滿足感,彷彿自已的付出得到了大大的回報。
除了每日要小心翼翼地看護年幼的弟弟們,我還是弟弟們的守護天使。大弟弟哭鬧時,我會輕柔地將她抱在懷裡,如同春風輕拂花朵般,輕聲哼唱著搖籃曲,哄她入睡;小弟弟調皮搗蛋跑遠時,我會緊張地追上去,緊緊拉住他的小手,彷彿他是一隻即將飛走的風箏,生怕他磕著碰著。
同時,我還主動肩負起了給姥姥送菜的任務。姥姥家的土地坐落在村子最北邊的偏遠角落,離家有著不短的距離,每次前往都要經歷一番跋涉。而村子其他地方的土地,大多靠近村民的住所,出行便捷。
姥姥家的土地澆水也不便,每次澆水都需拖著長長的水管,費力地從遠處引水,如同一場艱苦的長征。相比之下,村子其他地方的土地,要麼臨近清澈的溪流,要麼配備了完善的灌溉設施,澆水輕鬆又高效。
這裡的土壤也不如村子其他地方肥沃,有些貧瘠和荒涼。其他地方的土地肥沃豐饒,莊稼總是茁壯成長,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而姥姥家的這片土地,彷彿是被遺忘的角落,需要姥姥付出更多的心血和汗水。
時光匆匆,姥姥的年齡越來越大了。無情的歲月在她的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皺紋,每一道皺紋都彷彿在訴說著她一生的辛勞與滄桑。她那曾經挺直的脊背,如今也駝得越來越厲害,像是被生活的重負壓彎了腰。
姥姥的身體更是大不如前,曾經的活力與力量早已消失不見。曾經能夠輕鬆扛起鋤頭、辛勤勞作的她,如今早已沒有足夠的力量去親自耕種那一片片飽含著她無數心血與的土地了。
我媽心疼姥姥,堅決不讓姥姥再去種那片位於村子北邊的地了,讓我去給姥姥送菜。
如果讓我媽去給姥姥送菜,可真是困難重重。她得拉著兩個調皮好動的弟弟,這兩個小傢伙就像兩隻歡蹦亂跳的小兔子,一刻也不得消停,光是照顧他們就已經夠讓我媽費心的了。
別外,我媽還要背上大包小包的東西,那些裝著蔬菜的袋子就像沉重的石頭,壓得她的肩膀都快直不起來了。
我媽一邊要緊緊拉住弟弟們,防止他們亂跑,一邊又要揹著這些沉重的包裹,行動起來別提有多不方便了。
所以,給姥姥送菜的任務,還是由我來承擔更為合適。
我家這邊的土地和姥姥家的可大不一樣。我家這邊土地澆水十分方便,水源充足且近在咫尺,只需輕輕擰開水龍頭,清澈的水流就能流到地裡。而姥姥家的地澆水艱難,得費好大的力氣去引水。
再者,我家這邊的土地肥沃得很,那黃色的土壤彷彿蘊含著無盡的生命力,給予蔬菜充足的養分。這種土壤里長出來的菜棵棵茁壯,長得又大又水靈。而姥姥家那片土地貧瘠荒涼,長出的菜往往瘦小孱弱。
就這樣,為姥姥送菜的責任我義不容辭地承擔了起來。
每次給姥姥送菜前,我都像經驗豐富的菜農一樣,仔細地把蔬菜挑選一遍。我輕柔地拿起每一棵青菜,輕輕抖落上面的泥土,仔細檢視葉片是否完整,顏色是否鮮綠,摘去黃葉,把最鮮嫩、最水靈的裝進兩個袋子裡,那袋子就像一個裝滿寶貝的百寶箱。
我媽特意給我找來一個輕巧卻結實的木棍子,她輕柔地將它穩穩地放在我的肩上,還仔細地調整好位置,確保我能扛得舒適。
隨後,我媽又格外小心翼翼地在木棍的前後兩端各掛上了一個袋子。那兩個袋子鼓鼓囊囊的,像一個飽滿的大南瓜,裡面裝滿了要給姥姥送去的新鮮蔬菜,有綠油油宛如翡翠的青菜,紅彤彤好似小燈籠的西紅柿,還有帶著泥土芬芳像人參娃娃似的胡蘿蔔;除了蔬菜,還有一些生活用品,像是柔軟如雲朵的毛巾、實用似魔法寶盒的肥皂等等。
她一邊掛著袋子,一邊嘴裡還不停地念叨著:“可別把菜壓壞了,姥姥等著吃新鮮的呢。”我媽那專注的神情和細緻的動作,無不透露出她對姥姥的深深關愛,就像春日裡溫暖的陽光,輕柔地灑在大地上。
我便邁著堅定有力的步伐,如同一位勇敢的戰士奔赴戰場一般,朝著姥姥家的方向大步走去。溫暖的陽光慷慨地灑在我身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那影子就像一個忠實的夥伴,緊緊跟隨著我。
路邊的微風輕輕拂過,似乎在為我加油鼓勁,它調皮地擺弄著我的衣角,彷彿在說:“勇敢向前,馬上就能見到姥姥啦!”
草叢中的蟲鳴聲此起彼伏,宛如在為我奏響一曲前進的樂章,那些小蟲子們像是一個個熱情的音樂家,正全情投入地演奏著。我懷揣著對姥姥的關愛,一步一步堅定地走著,心中滿是即將見到姥姥的期待和喜悅。
一路上,坑坑窪窪的小路讓我走得有些吃力,額頭上的汗珠不停地滾落下來,肩膀被壓得又酸又痛,彷彿有無數只小蟲子在咬噬,但我咬著牙,一聲不吭,心裡只想著能讓姥姥儘快吃到新鮮的蔬菜,不一會就到了鐵道下邊。
前面講過,要到姥姥家,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中間需要橫跨過鐵路和公路。我媽一臉嚴肅地囑咐我:“孩子,過鐵路公路的時候一定要格外小心,千萬記住左右看兩邊的車。那些疾馳的車輛就像兇猛的野獸,一不小心就可能會傷到你。要等到兩邊都沒有車了,確認安全了再過。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不能有絲毫的馬虎和大意。”
我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了那個陡峭的上坡,然後腦袋像個靈活的波浪鼓一樣迅速地左右轉動檢視,目光急切地搜尋著車輛的蹤影。幸運的是,此時沒有車,我就像一隻敏捷的小鹿,撒開腿跑著快速過了鐵路和公路。
我氣喘吁吁地扛著滿滿兩小袋子菜,終於抵達了姥姥家。姥姥一看到我,那滿是皺紋的臉上露出心疼的神情,眼睛裡滿是關切,急忙邁著小步迎上來,嘴裡唸叨著:“我的乖乖,快放下,快放下,可累壞了吧!”她趕忙伸手接過我肩上那沉甸甸的重物,輕輕放在地上。
接著,姥姥滿臉慈愛地拉著我走進屋裡,笑容滿面,那笑容如同春日裡綻放的花朵般燦爛。她一邊用那佈滿皺紋卻依舊溫暖的手輕輕拍打著我的肩膀,彷彿在為我撣去一路的疲憊,一邊親切地說道:“孩子,你先坐下歇會兒。”
姥姥忙不迭地轉過身,蹣跚地走到櫃子前,在櫃子裡翻找起來,那急切的樣子就像在尋找著世間最珍貴的寶貝。不一會兒,就拿出她早早精心準備好的各種好東西。
姥姥眉開眼笑地把香甜的糕點、新鮮的水果一一擺在我面前,那糕點散發著誘人的香氣,水果也彷彿閃爍著晶瑩的光澤。她親切地說:“來,寶貝,敞開肚皮吃,多吃點!姥姥就盼著你來,能把這些都吃光,姥姥心裡才高興呢!”
看著我大快朵頤的樣子,姥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細細的縫,那縫裡滿是無盡的疼愛與歡喜。她滿足地說:“慢點吃,別噎著,都是給我寶貝外孫女留的!這些呀,姥姥誰都沒給,就等著你來,把它們都裝進你的小肚子裡。”
回去的時候,姥姥說什麼也不讓我空著手回去,她就像護雛的老母雞一樣,拉著我風風火火地走到公路邊,在一排水果攤前停下。
那時,公路兩旁像擺起了長長的瓜果盛宴,排滿了賣的甜瓜、西瓜、花瓜。甜瓜一個個圓潤飽滿,好似金色的小太陽,散發著甜蜜的光芒,彷彿在熱情地呼喚著人來品嚐;西瓜則像碧綠的大皮球,穩穩地躺在那裡,愜意地享受著陽光,似乎在說:“快來把我帶回家吧”;花瓜猶如穿著迷彩服的小戰士,精神抖擻地排列著,時刻準備著接受人的挑選。
許多下班的人像歸巢的鳥兒急匆匆經過時,都會忍不住停下腳步。他們的目光如同探照燈一般在瓜果中掃視,那些瓜果們也都興奮地展示著自已的魅力,期盼著被選中。最後他們挑選幾個心儀的瓜帶回去,好為這忙碌的一天畫上甜蜜的句號。
那西瓜實在是太大了,宛如巨大的石頭,我使出渾身力氣也背不動。姥姥見狀,趕忙掃視那些甜瓜,那些甜瓜像可愛的小精靈,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那些甜瓜彷彿一個個害羞的小姑娘,躲在角落裡。姥姥的眼睛如同探照燈一般,在一堆甜瓜中精挑細選之後買了兩個小的甜瓜,那甜瓜宛如兩個胖娃娃,把他們放進袋子裡。
姥姥穩穩地把袋子放在了我稚嫩的肩上,靜靜地站在那塊熟悉的土地上,一動不動,目光緊緊地望著我過了鐵路。她的眼神猶如溫暖的春風,輕柔而又堅定,一直護送著我,彷彿能為我驅散前方所有的陰霾和阻礙。
直到我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她的視線中,姥姥才緩緩轉身回去,那緩慢的動作就像電影裡的慢鏡頭,每一步都充滿了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