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種浪漫的畫面,就被南詔堂一盆冷水澆了個透心涼。

哥哥這個理智狂魔,怎麼什麼時候都這麼理智?南詔堂見短短時間內阿棠已經轉了好幾圈眼珠子了,就知道她心裡肯定還在嘀咕,便轉移話題,問:“阿棠,你帶回來的那車東西呢?”

“哦,我讓他們扔庫房去了.”

“讓人拿出來,看看吧.”

畢竟是好友的東西,也算是遺物了。

雖然說是給妹妹的賠禮,他也忍不住好奇。

才露很快把東西帶了進來,南詔堂親自開啟箱子。

其中一隻箱子裡裝的是縑城出名的細絹,一匹石榴紅的撒金花綢,還有一匹鴉青色的薄紗。

阿棠一看就欣喜地跳了起來,說:“哥哥最好了!帶兵打仗還不忘給我買禮物.”

南詔堂卻皺著眉任由阿棠摟著他的脖子搖晃,半晌才說:“這不是我給你的.”

“啊?”

楞了楞,阿棠立馬反應過來,說:“難道是給江姐姐的?我要有嫂子了!”

南詔堂長嘆了一口氣,按住蹦蹦跳跳的阿棠,說:“這不是我送的,是子山兄給你的,說是賠禮.”

“賠禮?這個人還蠻講究的.”

阿棠明顯沒剛剛開心了,道:“送禮也不知道挑人喜歡的,我喜歡藍、青,他偏要送紅和黑。

算了,哥哥,看在他還算有誠意的份兒上,我就勉強謝他……”話說到一半,阿棠也啞口了——現在世上哪裡還有云子山這個人啊?他,在第一次棄筆從戎的時候,就死在了亂軍之中,沒能創造史書上的奇蹟。

南詔堂不知為何點了點頭,站起來開啟另一隻箱子,說:“這料子別浪費了,好好做身衣裳吧,雅緻一點,很好看.”

另一隻箱子是個很小的紫檀木箱,像是裝首飾等,連鑰匙都是很精緻的黃銅小匙。

阿棠見南詔堂疑惑著從裡面拿出一個信封,又有點奇怪地遞給自己,便直接接過當面開啟了。

然而兩人沒想到,信封裡面的東西不是信,而是一張軍事圖。

上面的內容阿棠基本看不懂,她便直接遞給了哥哥。

南詔堂深吸一口氣,道:“阿棠,這是,是解城都佈防圖啊!”

“佈防圖?”

阿棠裝懂地點了點頭,說:“解城是墨羽大陸上最大的鹽城,掌控著整個大陸的鹽業,雲子山幹嘛把這東西給我們?”

“子山兄他,似乎早就有這種預感了,他信我,也在幫我.”

南詔堂的話讓阿棠楞了好久,才說:“哥哥,既然這個東西很重要,那就放在你這裡吧.”

阿棠知道檀墨和白墨現在已經是不死不休的局面,現在的暫停徵戰只不過是在調養生息,維持著表面上的風平浪靜,暗地裡則依舊波濤洶湧。

解城這張佈防圖肯定十分重要——起碼在行兵打仗上很重要。

阿棠要這東西完全沒用,反而放在南詔堂手裡,假若真的有一天白墨和檀墨打起來了,這東西沒準能成為關鍵。

南詔堂收下了佈防圖,心想如果真的派的上用場的話,也算是不枉了雲子山這一番苦心了。

提起檀墨來,阿棠就沒什麼好臉色,她又多問了一句:“哥,蹇相死了,那麼接替他的人該會是誰啊?”

南詔堂搖搖頭,道:“這我還真不清楚。

檀墨尚武輕文,汪雲野又是個暴躁性子,一時間要找出個有治國安邦之才的人,確實不易.”

阿棠嗤鼻,道:“一群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笨東西,咱們肯定能打敗他們,替竹墨,還有所有死去的白墨子民報仇!”

南詔堂見妹妹這般信心滿滿,便說:“是是是,等蜀地路修通了,哥哥就攻打檀墨。

這次不僅要打到鄲京,還要一舉奪下樾京.”

“好,咱們白墨的仇,就沒有報不成的。

哥哥,我相信你!”

南詔堂摸了摸阿棠的腦袋,這才說:“成天把仇啊怨的掛在嘴邊像什麼樣子?一個人若是隻有靠仇恨支撐著自己活下去,他必定會早亡。

阿棠,答應哥哥別做這樣的人,好嗎?”

“額……我也不是老喜歡說這些事兒,誰讓他惹我來著?惹了我,我不報復,我又不是慈悲心腸的白蓮花,可做不到以德報怨.”

哥哥大概是知道了上次自己回蜀地發生的事情,再結合這次的瘟疫事件,哥哥肯定推斷出我是一個‘人若犯我一寸,我必屠他滿城’的人。

雖然,事實的確如此,她南詔棠就是這麼小氣,這麼不留情面不分是非的人,可她卻一點不像讓哥哥看到自己的這一面。

於是阿棠剛說完那些話就後悔了,忙跟了句:“別人若是好好對我,我肯定對那人加倍的好。

哥哥,我也不是那種弒殺之人.”

南詔堂點點頭,權當她在寬慰自己,說:“放心吧,以後不會有這種事情發生了。

哥哥的阿棠只需要當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就好,至於報仇的事情,這次就算了,以後就都交給哥哥如何?”

“嗯.”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來了,阿棠便不敢再向哥哥強調自己是所有人眼裡的‘公主大人’,而不是‘小公主’了。

三天後,從檀墨傳回訊息——檀墨新任的丞相是石梅大師。

聽到這個訊息,阿棠差點忘了答應王然的事情,想讓錦瑟再去檀墨殺一次丞相!此時錦瑟已經回來了,還帶著滿臉除了淡定還是淡定的老刀。

阿棠直接把老刀叫進屋子,攆出去包括才露在內的所有人,迫不及待地問他:“老刀,你一五一十地告訴我,石梅,也就是你爹,他到底是什麼人?”

老刀想了想,才說:“我也只是在小時候跟他有些接觸,他常年不著家,我和我娘也很少見他。

從小也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只知道我們原本也不是檀墨人,是從宥京遷來的。

那時候還沒有我呢.”

“宥京?那不是舊墨羽帝國的王都嗎?”

“不清楚,南南,幹嘛突然專門把我叫來,久違了提他。

他死了嗎?”

猜測自己親爹死了,看來老刀對這個‘爹’的確沒什麼感情。

阿棠少年老成地嘆了口氣,說:“你爹現在可發達了,他現在是檀墨的丞相。

怎麼樣,有了他的訊息,要去認親嗎?”

阿棠掩蓋了石梅和瘟疫的聯絡,她知道,就算石梅再怎麼對白墨不利,老刀大概也不喜歡別人當面罵他的父親。

“為什麼要去?”

老刀很自然地說:“那個人早就和我沒關係了.”

這反應,倒是在阿棠的意料之中。

她說:“那我現在交給你一件事.”

“殺他?知道了.”

老刀點了點頭,就準備出發。

阿棠忙攔住他,說:“停停停,你這人……不殺,咱和諧社會不殺人,你先冷靜一下.”

現在石梅肯定被汪汪叫裡三層外三層保護起來了,要殺他無疑是荊軻刺秦,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啊。

她可不想自己身邊的人再變成一口白喇喇的棺材了。

老刀這才重新坐下,問:“那做什麼?”

“兩年前我不是讓你們說自己的夢想嗎?你想把石梅那些裝模作樣的瓷器全砸了,我當時答應你了,現在該兌現了。

你去把全白墨的石梅做的東西全買來,砸碎了,然後差人送去檀墨.”

就算殺不了你,小爺我也氣死你!以前老刀說這個願望的時候,自己還覺得奇怪。

現在看來,是老刀高瞻遠矚未雨綢繆,自己倒淺薄了。

阿棠這種隔靴搔癢的怒氣居然也得到了老刀的支援。

接下來三天裡,昔日白墨流通在市面上的所有石梅所制的瓷器全消失了。

當然,正處於‘戰後建設’狀態的白墨人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十天後,檀墨王都樾京內出現了五車碎瓷。

幾車碎瓷器並沒有這個殊榮到檀墨國君面前走一遭,這件事情的訊息被石梅給封鎖了,並沒有傳到汪雲野的耳朵裡。

這件事情,石梅還特意寫了封信送給已經回了白墨的悉曇,也就是他從始至終唯一的主子。

悉曇接過信,卻笑了笑,面對窗外的竹影月光,淡淡地自言自語:“她還是那樣小孩子氣.”

阿棠的青樓沒能如願以償地開張。

一方面是因為瘟疫後大家似乎都老實起來了,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她的私心——跟悉曇搶生意,這不是自己人內訌嗎?太不划算了!流火商號最近的經營已經縮水了些,但相比其他商鋪,流火已經算好的了。

阿棠坐在空蕩蕩的大廳裡,心想幸好藍嵐回蜀地去了。

否則如果讓他看到這樣一幕,不得把自己,連帶著小叮噹給罵死?突然,阿棠發現自己居然也會懷念曾經聽膩了的罵聲。

現在流火的掌事只有小叮噹和公孫儀,偏偏公孫儀還被拘在家裡讀聖賢書,難得出來。

巨大的工作量已經讓小叮噹無數次的抱怨了。

他不是沒事找事,而是真的忙不過來。

雖然他也很不想把公孫家那小子招來,但沒辦法,總要以大局,也就是老婆本為重。

沒錢的花,他怎麼娶小才露?這不,一見阿棠又來了,小叮噹就忙扔下手邊的賬本朝她奔去,“南南,看我的眼睛,你看到什麼了?”

“什麼啊?”

阿棠連諷刺他的話都懶得說。

“黑眼圈啊!”

小叮噹用手按著自己的黑眼圈,說:“看看我這黑眼圈,像不像極度疲勞?再這樣下去,我就要英年早逝了,我的小才露也要守寡了.”

阿棠給了他一個白眼,說:“才露還沒嫁呢,少來這一套!我徒弟呢?”

“還說他……”提起公孫儀,小叮噹火氣就更大:“那小子簡直是個媽寶男!被他娘拘在家裡,已經三天沒來了,幸好這幾天生意不似以前火爆,我都快累死了!”

“這話你也敢說,要是藍嵐在,你已經被他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