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年,也就是1980年,我跟王玉璽強行離婚,淨身出戶。
然後我只身一人去了湖南,去找小翠。
我迫切翠和我的孩子怎麼樣了。
去了村裡,村裡已經變化很大,認識我的人寥寥無幾,我去找當年村長的家,結果是一片廢墟,老人家告訴我,當時小翠堅持要把孩子生下來,村長不同意,逼著她嫁給村裡的另外一個人,可是她誓死不從,結果跳河自殺,屍體都沒找到.”
“聽村裡人說村長因為這事情就瘋了,自己把自己關在門裡,後來一把火燒了房子.”
老人家眼淚已經決堤,喃喃說道:“都是我害的.”
“在愛情裡,“等我回來”是最殘酷的四個字,我讓小翠白等了.”
空氣裡都是悲痛的因子,我也被感染了。
“人已經死了,活著的還是要繼續堅強活下去。
從湖南迴來之後,我就辭了工作,下海經商,積累了一大筆財富。
可是到頭來,我發現財富填補不了任何問題.”
老人家陷入沉默,我不便繼續呆在這裡,微微行了一個禮,便轉身走出了茶室。
我縮著脖子走在路上,感覺呼吸很難受。
路上行人匆匆,大都面帶口罩,埋頭前行。
也不知道蓉城怎麼了,藍天白雲去哪兒了呢?我一路心裡也在回味言爺爺跟我講起的往事,人生就是這麼無奈,越想頭越痛。
在跟最近幾個月的時間裡,我幾乎隔三差五就做夢,天馬行空,夢的場景很精巧很美,夢裡的我覺得是真實的,可是醒來看著這個人世間,我又不能堅信這是真實的。
彷彿夢裡有個古代漫長的時空裡,不斷出現一個女子跟言卿之間經受悲歡離合,生生死死快樂悲痛迴圈上演,這讓夢後醒來的我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境,越來越覺得現實和夢境難以分辨。
夢醒時頭痛欲裂的爆炸感不斷折磨著我,這導致我平日裡時常有點神情恍惚,我只有努力跟看不見的自己說話,讓自己從混沌中清醒過來。
無意間,突然看見前面拐角處有一塊懸掛在玻璃牆上的宣傳牌子—――洗心館。
想著反正此刻沒事,今天安排好了的,所以也不著急回學校,閒著更是思念裘幾,負面情緒太多太多積壓在心頭,悶得慌,倒不如去新環境看一下,於是我懷著試試看的心情走進了洗心館。
洗心館的大門開啟著,昏黃的燈光,伴著淡淡的檀香撲鼻而來,還有輕柔的音樂似天籟之音輕聲吟唱。
一下子我就喜歡上這個感覺了呢。
大廳有位老師見我進去,便跟我打寒暄。
問了下價格和時間,剛剛合適呢,於是我就繳了學費,算是開始了我的洗心之路。
進入教室,老師正帶著大家做冥想。
舒緩柔和的音樂慢慢地流瀉,薰衣草的香味淡淡飄來。
在老師的引導下,我也模仿大家悄無聲息地盤坐在墊子上,十指相對,放於胸前,閉上眼睛,做著自己的冥想。
不知不覺中,我感覺好似一道古時的木質大門無聲地在我眼前敞開。
我站在門前,迎接了一股讓人炫目的紫色帶些微微藍的光芒,它圍繞著我,我緩緩飄向大門,遠處似乎傳來時鐘的滴答聲。
我跨過大門的門檻,大門緩慢地閉上,在這一片藍紫互動的光芒中,一棵小小的樹苗慢慢吐芽,冒出地面,嫩芽漸漸變成綠色,厚重的綠色,金黃色,並隨風落英繽紛,然後一股凌冽的寒風吹來,鵝毛大雪慢慢覆蓋了我的視線。
這股寒冷讓我莫名開始悲傷了起來,雜亂無章的思緒夾著思念的情緒慢慢湧上心頭,眼淚慢慢溼了眼眶,慢慢沁出。
我聽見眼淚滴答在衣服上,一滴一滴,心情也慢慢被淚水打溼,明晃晃的,如秋日雨後的地面,坑坑窪窪卻積攢了多少被歲月蹂躪的雨水。
溼潤的感受裡,我的眼前慢慢浮現起夢裡見到的言卿。
自從認識他之後,我就特別容易做夢,而每次夢裡,總是見他跟另外一位女子,有的時候覺得她就是我,可有的時候我又感覺對她很陌生。
夢裡的兩人相憐相惜,他如山如海,如兄如父,跟我現實中認識的言卿完全不一樣,他們生活在一個溫暖而飽滿的光暈裡,我有時就如一個局外人,走不進去,也無從靠近。
但是,夢與現實之間的切換,讓我一直很恍惚,今天之前言卿都在我的身邊,所以,我認為這是一個又一個夢,自己胡思亂想罷了,完全不受我控制而無聊做起的夢罷了,可是今天開始,言卿將跟我天各一方,我需要努力去控制平衡。
回到學校,第二天有文學課。
上課輪我發表,講太宰治,老師評價說,太宰是個怪人,他的作品也是,跟一般的俗人不一樣,他的文章很乾淨,很多人都喜歡他的作品,原因在於追求乾淨是人的一種本能……這話說得讓我很有共鳴感。
不說文學這麼高深之物,在我的生活中,有些人,有些事,我一直在想為什麼我會那麼著迷呢?比如說某些純淨如嬰兒的旋律和歌詞,從小到大反覆聽我都在執著地熱愛;某一些真誠讓我感動的靈魂,因為曾一句不經意的話和場面,讓我午夜夢迴後為此付出回憶;青春道路上,在自我束縛的世界裡排斥繁雜不忠誠的現代都市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