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天行負手望天,面上露出一絲不屑,哂笑道:“滅了我們天劍門?好大的口氣!就憑你們這些三腳貓的功夫,也敢做此痴心妄想?不過區區一群鼠輩,有種直接放馬過來!”

雖然黑牛會比鐵劍門人數多得多,但宋天行這邊武功高手眾多,一旦眾人能夠衝出包圍,幾乎每個人都能發揮出以一當十的實力,所以倒也完全不怕黑牛會。

只是宋天行心裡有些煩躁不安,隱約覺得自已錯漏了什麼。

“宋兄別這麼著急嘛,對了,你女兒長得如花似玉不說,身子看著也夠勁兒。等今天把你們滅了,我再抽出時間好好招待招待她。而且不光是我,我的這幫兄弟們也都等要不及了!”

劉震一臉淫邪地說完,志得意滿地哈哈狂笑起來。

圍在他身側的一幫手下們聽了,也都紛紛舉著刀劍斧鉞等武器怪叫。

宋天行面色陡變,目光森冷地死死盯住劉震一行人,粗大的手掌緊緊握成拳頭,發出一陣脆響。

鐵劍門一眾弟子聽了劉震這話也都露出滿含殺意的眼神。

“而且,姓宋的,你以為今天來的就我一個?”

劉震視若不見,驀地收起笑容,目光森然地眯眼看著宋天行。

沈雨聽到劉震此話,眼神不由得有些凝重。

他神色一動,隨即不動聲色地看向眾人遠處。

宋天行聽了劉震前面的話,雖然面色平靜,但內心憤怒欲狂。

他妻子早年亡故,就剩下這麼一個女兒,哪能讓這幫土匪玷汙了她?

但當聽到劉震最後一句,臉色卻微微一變。

他耳廓一動,片刻後臉上露出驚疑不定的神情。

鐵劍門最頂尖的一眾高手也面色微變,紛紛側耳傾聽。

其餘黑衣弟子看到這一幕,不禁面面相覷,神色有些不安。

就在此時,不遠處又響起一聲與剛才十分相似的號角聲。

緊接著又衝出來一彪身穿白衣的人馬,與黑牛會的人馬交融匯合。

人馬不斷增多,分流排陣,將本就固若金湯的包圍圈圍得更是蒼蠅都飛不出去。

這包圍方式看著跟之前的黑牛會用的一模一樣。

只見為首一個身騎白馬,俊逸不凡的長臉男子手提長劍正策馬趕來,他遙遙對著宋天行抱拳,朗聲笑道:“有勞天行兄久候,曹某來遲了!”

劉震哈哈大笑,暢快至極,揮手指揮手下與石頭幫眾人交流匯合。

宋天行面色大變,眼中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他這才知道曹仁和劉震竟然狼狽為奸,打算合夥滅了鐵劍門和自已!

“曹兄,你我相交二十年,何至於此?!”

宋天行澀聲道,他面色鐵青,仍有些不敢相信自已看到的這一幕。

“天行兄,三個和尚沒水吃,你這個道理原來你不懂啊?”

曹仁搖頭嘆息,內心卻十分得意感慨。

他平定自若地指揮手下佈陣將宋天行等人團團包圍。

眼中神色變幻,陷入回憶之中。

他幼年父母雙亡,跟自已唯一的妹妹相依為命。

兩人年幼,孤苦無依,只能沿街乞討度日,受盡了白眼與世間冷漠。

妹妹也跟著自已吃了太多苦。

他直到現在都記得那一天。

有一年冬天,連著下了十幾天的暴雪。

天冷得邪氣,像是要將世間所有活物活活凍死。

天寒地凍,自已和妹妹躺在城外的一間破廟裡,身上只蓋了半張廟裡路過留宿的過客丟下不要的破棉衣。

深夜裡自已發了高燒,腦袋裡燒得像一團亂糊。

他迷茫地以為自已要死了,想和身旁的妹妹最後說幾句話,但是張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昏迷過去,醒來之後卻發現自已躺在城裡的一家醫館裡。

此時已經是中午,而妹妹卻不見蹤影。

“這位大哥,你見到我妹妹了嗎?!”

自從爹孃死後,他從未與妹妹分開過。

他內心驚慌恐懼,起身抓住醫館裡的夥計焦急詢問。

年輕的夥計眼裡略過一絲憐憫,搖頭嘆息:“你這小子命倒好,還能活過來。你妹子深夜把你從幾里地的郊外背到城裡來,不要命地哭喊著拍打我家醫館的門,跪著死活要我們救你。她卻沒注意她的腳和膝蓋已經被積雪嚴重凍傷,此生怕是隻能做一個殘疾人了。”

他面色慘白,不可置信地呆在原地。

那破廟離城裡四五里地,妹妹幼小的身軀如何能背動自已走這麼遠?她的腳上又沒穿鞋,怎麼受得了的?

他回過神來早已淚流滿面,他趕忙拉住轉身要走的夥計,急忙追問道:“那我妹妹呢?她也在你們這裡吧,我要去看她!”

夥計皺眉道:“你妹妹已經不在這裡了。”

他大怒,嘶聲道:“胡說八道,她把我送來的,不在這裡會在哪?你想騙我?!”

夥計一愣,面露冷笑:“騙你?你妹子深夜求醫,身上又沒銀錢,我們能開門救你已經算是你祖上積德了。你這病想救過來可得花不少銀子。實話告訴你,你妹子昨晚為了給你抵醫藥錢已經簽了賣身契,今天一大早就被車馬提走了。這時候日上三竿,早就不知道走到哪了。你問我,我問誰去?!”

夥計一把扯過自已的衣袖,將目光呆滯的曹仁趕出醫館。

他很快就清醒過來。

直覺告訴她,妹妹一定還活著,只是在某個地方等待自已去解救她。

他強行振奮起來,一路靠著乞討和偷盜,輾轉去了附近的幾個城鎮,但都沒找到妹妹。

而此時已經過了兩年之久。

他痛恨自已為什麼那一晚會突然發高燒,讓本就孤苦的妹妹有這種遭遇。

他絕望了,老天早早地關上了他的兩扇門,又狠心關上了他的最後一扇窗戶。

他仍舊一邊流浪一邊尋找,不知不覺已經長大。

他在這期間早已見過無數世間慘象,也偶爾見過一些俠者拯救世人的例子。

那時候的他做夢都想進入一家武林門派裡,學習武功,作為行走江湖尋找妹妹的依仗。

哪怕只是一家非常弱小的門派,只要能學到武功。

但他一連去了幾十個宗門求學,竟然沒有一家門派願意收下他。

某個時期,他曾遇到過一位綠林俠客,教過自已一段時間的武功。

他天賦異稟,勤學苦練。

幾年後武功小成,開始行走江湖,繼續尋找自已的妹妹。

他行走世間,任俠仗義,卻也無意中招惹了幾個武功高深的仇家。

幾年後,他某次路過一家小鎮,在某家青樓裡喝酒解悶時,他一眼就盯住樓上人群裡那個坐在椅子上的,雙眼黯淡無光的無腿女子。

他如遭雷擊,渾身顫抖,幾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血濃於水,雖然距離分離的那天,已經過了整整十四年,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女子的樣貌。

那是他的妹妹。

他身形顫抖,嗚咽著低聲咆哮,狂喜與狂恨折磨著自已的內心。

那一刻,他想直接拔刀殺光這家青樓裡的所有人,連只狗都不放過。

但內心的良善又告訴他,這家青樓很可能也不過只是妹妹其中一個被賣到的地方。

他靜靜地走到妹妹跟前,蹲下身緊緊地抱住她,像個孩子一樣放聲大哭著。

妹妹從滿臉驚慌,慢慢變得疑惑。

她忽然身體一震,彷彿也認出來面前的男人是誰。

她不敢置信地伸出雙手,顫抖著摸索哥哥的面容。

他此時才發現妹妹不止失去了雙腿,眼睛竟然也瞎了。

他心痛得心都要碎了,一次次地喊著她的名字。

眾人被這一幕驚呆了,紛紛交頭接耳談論起來。

互訴別離之後,曹仁和老鴇商議過給妹妹贖身的價格。

他知道這家青樓也有本地的武林門派看守著。

就算是他殺了老鴇帶走妹妹,也絕對逃不多遠就會被那些武林高手抓到。

而他知道以自已的武功,絕對打不過那些真正意義上的武林門派的高手。

他自已就算了,絕不能讓妹妹再有任何損傷。

他給了老鴇身上所有的錢,告訴老鴇不要讓她繼續接客,等他來給她贖身。

他溫柔地告訴妹妹,等自已幾天時間就會回來,然後就可以帶她走,之後兩人就一起退出江湖,過普通人的日子。

他狠心再次告別孤苦無依的妹妹,跑死兩匹快馬,趕到自已在另一個城鎮的住所。

他帶足了給妹妹贖身的銀子,還帶了這些年他攢下來的,足夠他們兩人未來一起生活的錢。

這筆錢雖然不夠他和妹妹大富大貴,但也可以買一兩間房屋,過上平凡人的生活。

但這次他沒來得及去找妹妹。

因為妹妹已經主動找上了他。

不過卻是被人帶來的。

她被自已的仇家抓來,就在自已眼前,被仇家一刀刀殺死在自已面前。

聽著仇家們肆意張揚的狂笑,他如墜夢魘。

他開始相信這個世間真有地獄。

他覺得其實是自已害死了妹妹。

他不記得自已最後是怎麼將這幾個比自已武功更高的敵人活活折磨致死的。

也不記得自已最後是如何將妹妹的屍體收殮。

他想要復仇,但仇人竟然就這麼簡單的死了。

那麼他要向誰復仇?

曹仁目光悠然地看向鐵劍門的眾人,內心再一次被複仇的快感昇華。

“當然是要向你們這些真正的武林門派啊。”

曹仁隨手將臉上不知何時滴下的水珠彈去,嘴角勾勒出陰森的弧度,喃喃自語道。

磐石鎮三大幫會,他內心只對宋天行這種真正的武林門派心懷忌憚。

而且他跟宋天行私交多年,十分熟悉鐵劍門的實力。

自從他流落到磐石鎮,在這裡紮根之後,已經過了二十二年。

前些年其實他倒倒也正常,只是這幾年,他每次跟宋天行在一起,內心都被想要殺死宋天行,毀滅鐵劍門的想法折磨地想要發瘋。

內心裡對妹妹的愧疚讓他想要不計一切代價地去毀滅這些武林門派。

這次毀滅鐵劍門的計劃他已經籌備了好幾年。

他早就和黑牛會的劉震私下接觸,並且私交甚篤。

雙方經過多次的聚會後,也早就暗中秘密商議過滅掉鐵劍門的一些想法。

他讓劉震一直做出搶奪他曹仁的石頭幫貨物的表現,來迷惑宋天行等人。

而他則磨刀霍霍,一直在等待今天這個時機,消滅鐵劍門,獨攬磐石鎮的所有生意。

只是他從宋天行酒後說的話裡得知,鐵劍門裡一直有兩位不世出的絕頂高手。

曹仁沒有把握能對付這兩個人。

而且鐵劍門所處的鐵劍山易守難攻,

加上鐵劍門弟子都是武林高手,在山路上更難對付。

所以他才遲遲沒有下定決心向鐵劍門動手。

前些日子他外出辦事,在路上遇到了一個神秘高手。

這位高手施展出的手段讓他驚為天人,打從心底感到心悅誠服。

他百般勸說,許以各種條件,這位神秘高手才總算勉強答應幫他出手殺死鐵劍門的絕頂高人。

曹仁這才總算下定決心,定下早已準備好的計策,消滅鐵劍門。

昨日他得知宋天行女兒出了鐵劍門,於是他設下計策,

讓劉震手下抓了宋天行出來逛廟會的女兒和丫鬟。

曹仁知道宋天行只有一個獨女,非常疼愛她,一定會找自已商議對付劉震。

他在石頭幫內穩坐釣魚臺,果然等到宋天行來幫裡找他。

然後他順理成章地幫宋天行出主意,假意答應和宋天行一起出兵剿滅黑牛會。

他讓宋天行帶著鐵劍門所有主力出動,一起到黑牛會的地盤前匯合。

然後再直接利用石頭幫的人數與鐵劍門的武功高手,摧枯拉朽地摧毀劉震的黑牛會。

宋天行覺得計策可行,加上與曹仁相交二十年,

他心下毫不生疑,今日果然按照兩人約定按時率領鐵劍門眾人出來。

此時鐵劍門裡只剩下一些武功低下的年邁的長老們看守山門,不成威脅。

曹仁本想等宋天行帶著鐵劍門主力傾巢而出的時候佔領鐵劍門。

但因為擔心鐵劍門的絕世高手,

所以最後還是決定和劉震一起先在山腳下包圍脫離易守難攻的鐵劍山的宋天行等人。

等宋天行一行人離開貼鐵劍山後,曹仁再和劉震匯合。

用他在一本兵法書上學到的合圍陣法,在山腳下的平地上全力圍剿住宋天行一行人。

曹仁已經決定要用人海戰術消耗死他們,經過他這幾年的佈置,人手也基本安排到位。

而且有那位神秘高手的幫助,鐵劍門的絕頂高手根本構不成威脅。

只要把武功高強的鐵劍門眾人滅了,劉震這種人根本不放在他的眼裡。

只要今天消滅鐵劍門,到時候再設下小計殺了劉震,收下黑牛會。

磐石鎮裡自然也就是他說了算了。

他們此次來的人手足夠多,這次的計劃也是相當周全,

鐵劍門和宋天行可以說是絕無生路。

曹仁將計劃在內心又過了一遍,只覺得天衣無縫,萬無一失。

而且他還有一枚暗中佈下的棋子,在最關鍵的時機可以發揮作用,

將宋天行置之死地。

只要宋天星一死,鐵劍門也會隨之土崩瓦解。

又一個武林門派要毀滅在自已手上。

想到這裡,曹仁的嘴角不禁露出陰冷的笑容。

“劉震,他連相交二十年的老朋友都能背叛,何況是你?你就不怕他回過頭咬你一口?!”

宋天行看著劉震冷聲喝道。

曹仁看著宋天行,哈哈一笑道:“天行兄技窮矣,挑撥離間可不起作用。”

劉震擺了擺手,不以為意:“曹兄,別跟他廢話,殺了他佔了他的鐵劍門,以後磐石鎮就是咱們哥倆的天下了。”

劉震說完,低下頭假裝整理腰間的武器。

他隱晦地偷偷抬頭盯著曹仁背影,三角眼中無人可查地閃過一絲陰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