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知了響個不停，叫得人一陣陣心煩。
除了剛開學那會兒，宿管阿姨再沒放男同學進來過，因此女生宿舍各個寢室都放心地把門窗開啟通風。畢竟是前蘇建造的筒子樓，戶型不太好，一到夏天就熱得像蒸籠一樣。
於倩她們寢室同樣如此。好在宿舍樓層不高，還能被樓外的樹蔭遮擋一部分，避免了頂樓被太陽直曬的悲劇。
馬雪麗眼看著張丹從水房回來，頭髮溼淋淋地披在肩上，不禁喝道：“又不把頭髮擦乾！風一吹該頭疼了！”
“沒事兒，讓風吹吹更好，我都快熱死了，吹吹還能涼快些。”張丹滿不在乎地回答道。
“仗著年輕，不把身體當回事兒，等老了就知道遭罪了！快把頭髮擦擦！”馬雪麗說著就把張丹的乾毛巾遞了過去。
“知道啦，馬大姐！”張丹說，“您也沒比我大幾歲，管我像我媽似的。”
馬雪麗不為所動。“我要生個你這麼不著調的女兒，我得操心死。一學期丟了一把雨傘，兩回糧票，襪子你都能穿壞三雙！你是吃襪子啊！”
張丹吐吐舌頭，再不說話了，老老實實把頭髮擦乾。
馬雪麗也繼續安靜看書。
可沒等幾分鐘，張丹又忍不住開口了：“你說大學的期末考試，會不會很難啊？”
說到這個，馬雪麗也暫時合上了書本。“應該不會太難吧？老師們不是說，只要認真學習，都能透過考試嗎？”
“那你說，”張丹終於說出了她想表達的重點，“那位，”她衝朱秀非的床位點點頭，“能過嗎？”
馬雪麗正要說什麼，餘光瞟見於倩和朱秀非一起進門，到嘴邊的話轉了個個，“我今晚不去食堂了，直接去圖書館，你們誰要佔個座？”
張丹聽馬雪麗回答的驢唇不對馬嘴的，回頭一看，正巧看見朱秀非回來。她機靈地也趕緊轉換話題：“幫我佔一個。你不吃晚飯了？”朱秀非沒聽見剛才自己說的話吧！不對，自己又沒指名道姓，聽到了也沒關係！
“不吃了。天太熱，前幾天我媽給我帶的桃酥怕放不住，趕緊給吃了。”馬雪麗看於倩和朱秀非抱著書本，忙問她們：“圖書館人多不多？”
於倩搖搖頭，“圖書館不方便說話，我們沒去圖書館，就在外面找了個涼亭坐了會兒。”現在是回寢室休息下，喝口水，她出門的時候忘記帶水杯了。“你要是去圖書館，幫我也佔個位置。”
“小朱呢？你要不要？”
朱秀非臉色難看，但還是勉強笑道：“我就不用了，我晚上在寢室複習就好。”說完就躺回自己的床上，用被子蓋住臉，再不說話。沒一會兒，寢室就響起低聲的啜泣聲。
寢室裡靜得一根針掉地上都聽得見，張丹看看馬雪麗，又看看於倩，無聲地用口型問：“她怎麼啦？”
於倩垂眸，不想說話。她今天已經說了很多話了，現在只想喝點水好好歇歇。
張丹看於倩沒回答，又看向馬雪麗，伸手指了指朱秀非，又指了指自己的腦子，緊接著又是殺雞抹脖地給兩人使眼色，三人悄悄地一起出了門。
等到了水房，確定寢室裡的人聽不見她們說話了，張丹才率先開了口：“怎麼，她還是學不明白？”
於倩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張丹看她這個樣子，忍不住開口吐槽：“我都不知道該同情你倆誰了。”
也難怪張丹會這麼說。
剛開學時，大家都抱著極高的學習熱情，投入到專業學習中。她們這個專業，多半是要跟數字打交道，因此跟數學相關的課程還是挺多的。大部分人都是在老師的帶領下，很快地入了門，還有幾名被調劑過來的同學，本身不太擅長數學，苦學了半個月之後也算是跟上了進度。
只有朱秀非。
她……也不是說不勤奮不好學。上課有聽不懂的地方，她也會認認真真地記下來，下課後不敢問老師，那就問同學。馬雪麗、張丹、於倩，都被她抓著問過，可越是給她講解，大家越覺得不對勁兒：
她怎麼完全不像能考上大學的樣子啊！
朱秀非不是完全不懂。一些簡單的習題，她可以照貓畫虎，照著書上的例題樣子做出來，可一旦脫離出這個模式，需要和其他知識聯動，她整個人就會顯得尤為笨拙。
甚至某天，張丹拿著高考的題目讓她去做的時候，她還是沒做出來。
“我語文和理化比較好。那兩門分數高。”慌亂之下，朱秀非是這麼解釋的。
可有幾個人會理化很好但是數學很差呢？經過過去的幾年，大家都習慣於對一些事情緘口不言，因此也沒有人當面再說什麼。可朱秀非還是受到了影響。她再不像剛開學那樣對學習充滿熱情了，業餘時間也多是參加一些校園活動。只是偶爾會在沒有活動的間隙，拿上書本，去跟於倩一起學習。她覺得於倩家庭條件也不好，而且性格溫和，無論她問什麼問題都不會對她大驚小怪，或者冷嘲熱諷。
於倩：我冷嘲熱諷一個室友幹嘛？
“她也就剛開學的時候努力了一陣，然後就躺平了。現在是知道期末要考試，怕考不過，才開始臨時抱佛腳的吧。”馬雪麗客觀地評價道。
“那能怪得了誰？自己是笨鳥，那就先飛唄。她可倒好，翅膀扇了幾下就不動了。不想好好學習，考什麼大學啊。”張丹是寢室幾人中，最氣憤的一個。她上面還有哥哥姐姐，當初在學校時學習成績都非常好，可惜沒機會上大學。現在都結婚生子，要上班工作養家餬口，基本不可能再圓大學夢了，因此張丹對朱秀非這種，明明有好的學習機會卻不珍惜的情況，非常看不慣。
“行了，你也別在她面前表露出來。她那個人心思重，你隨口一句話，她能想三個晚上。”馬雪麗叮囑張丹。
“知道。我這就去問她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晚飯。”看不慣她不努力學習，但又可憐她生活困難，張丹嘆了一口氣，感覺自己還是少操這些閒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