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有人看見她。看見站在樓梯上像個木頭人一樣的江檸。

聞聲,沈柏澤鬆開手,和遲非晚拉開距離,轉過身,站在遲非晚的面前,擋住她的身影,看向站在樓梯上的江檸,詫異地問:

“怎麼穿著睡衣就下來了?”

都這種時候了,還在說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江檸的語氣極淡,聲音也壓低了些,“在自已家,穿睡衣有什麼問題嗎?”

沈柏澤眉頭微抬,正要說——

但這九月份中旬,你得披個外套,夜裡冷,不然著涼了怎麼辦。

本來體溫就低——

驀地身後的遲非晚扯了扯他衣角,沈柏澤轉過身去,一眼看見她面上的清淚,心底煩得很,催促道:”快把眼淚擦擦。”

遲非晚紅著眼看著沈柏澤,神色委屈巴巴,嗓子哭得有點啞,“沒紙了。”

不知道他們在若無其事地聊什麼,遲非晚一步步走下臺階,面無表情地朝那兩人走去。

遲非晚正要借力把臉埋在沈柏澤的身上,就聽到一道不冷不淡的女聲,在耳旁響起,像個女鬼飄來,讓她頓覺一陣涼颼颼。

“遲小姐怎麼了,有什麼傷心事?”

見江檸一貫溫柔的模樣,沈柏澤又瞥了眼遲非晚的眼淚像是沒有止歇的模樣,他退了一步,跟江檸對視一秒,道:“我先上樓拿東西,麻煩你了。”

江檸眉眼彎彎,沈柏澤轉身往樓上走,遲非晚怔住,眼見著江檸的手伸向她的眼下,她嫌惡地躲開。

江檸不以為意,扭頭看向張媽,道:“張媽,去給遲小姐倒杯熱茶。”

“走吧,遲小姐,沙發上坐一坐。眼淚把妝都哭花了,可不好看了。”

江檸如魚得水的樣子,襯得妝花了的遲非晚更加狼狽。遲非晚意識到,快步跟著江檸走到沙發處坐下,連忙抽了好幾張紙巾,又從兜裡拿出化妝鏡,仔細地擦拭自已的面容。

江檸草草地看了遲非晚一眼,便垂眸盯著自已無名指上的戒指。

“太太,熱茶放這?”

江檸嗯了一聲,眼見著張媽把熱茶放在遲非晚的跟前,她起身,挨著遲非晚坐下。

遲非晚端著茶杯的動作差點一抖,食之無味地抿了一小口熱茶,便神色可憐地看向江檸。江檸避開遲非晚的眼神,盯著桌面,壓低了音量,但面色還是一片平和。

“遲小姐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要抱著我先生哭呢。”

遲非晚微徵。沒想到這個以溫柔體貼聞名帝都的江大小姐會說出這麼直白的話。

遲非晚面露驚愕和委屈,低聲軟語道:“江小姐你誤……”

“你要不叫我沈太太呢。”

江檸打斷遲非晚的話,轉頭看向遲非晚,淺淺一笑。

遲非晚的拳頭都要捏起,但還是端著滿臉悽苦的模樣,語氣哀傷道:“江小姐你別誤會了……柏哥只是作為朋友安慰我……我們之間……”

“我知道。”

江檸再次打斷,平靜的眸子微動,似乎是想到什麼,“他一向人好,記得我們第一次見的時候,明明不認識,但他還是很熱心地幫了我。”

遲非晚驚愕,也顧不得維持臉上委屈可憐的模樣,急道:“什麼時候?!”

難不成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沈柏澤和江檸是有往來的?!他們總不能有真感情?!

“高中的時候。”

遲非晚頓時鬆了口氣。

江檸注意著遲非晚的變化,心情卻沒有太大的起伏,彎下腰,靠近遲非晚,垂下的領口,清晰地露出江檸鎖骨處未褪的吻痕。

遲非晚的心狠狠一顫。

“那時候,他好像跟你關係比較好,但是你離開的這些年——

我好像走了捷徑。”

沈柏澤居然碰她了!難不成沈柏澤真的喜歡她?!不會的!不會的!

她和沈柏澤從小一起長大,高中的時候又是那麼得要好!她回來之後一點沈柏澤為遲非晚做了什麼的傳聞都沒聽到!他們都說他們是莫名其妙地就結婚了!

他們不可能有真感情的!柏哥只是一時……一時被她蠱惑了……

遲非晚看著江檸,按耐不住,面露狠色,低聲警告道:“江檸你別做夢了,沈柏澤喜歡的人是我,全世界都知道——”

踏踏的腳步聲從樓梯上傳來,遲非晚收斂神色,江檸淡定和她拉開距離。

“柏哥,你送我回去吧。”

遲非晚站起身,邁著婀娜多姿的步伐朝沈柏澤走去。

沈柏澤把手裡的袋子遞給遲非晚,看了眼沙發上露出的江檸的背影,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汽車啟動的聲音在院子裡響起,桌上的熱茶已經不再冒著熱氣。

安靜的客廳裡又只剩下她一個人。

江檸似乎是後知後覺地感受到這秋夜的寒意。

她搓了搓手臂,站起身,快步往樓上走,走進自已的書房,一眼就看到地上的一片狼藉。

江檸蹲下身,把浸滿果汁的紙巾撿起,扔進垃圾桶,又把沾滿果汁味的筆一隻只撿起,碰到掌心還有點黏。

江檸拿著它們走出房間,走到洗手間,開啟水龍頭。水流遍筆桿,一下子洗不掉那種黏膩感。

江檸卻執拗地洗了了好幾遍,粗魯草率的動作,一次又一次地從筆桿和自已的手背劃過,留下一道道紅痕。

只開了一盞床頭燈,女人蜷縮著身體坐在床上,烏黑的長髮披散著,遮住她的光滑白皙的後背。

淚痕在睡衣上散開。沒有標籤的白色小藥瓶緊挨著她,放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