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別墅。

江檸吃著飯,張媽著急的話催促著她,“太太,你要不先喝烏雞湯吧,效果好。”

江檸垂眸看了看湯麵,試探地開口,“要不今天就不喝了,明天再喝?”

張媽的臉色瞬間沉下來,一副“我是為了你好”的表情勸道:“太太,這都快三個月了,你還沒懷上,老爺子也是著急。”

江檸面上的笑意淺淡。須臾,她垂下頭,拿起勺子,聲音溫柔,“我開玩笑的。”

必須喝不是嗎,她沒得選。

老爺子想要一個曾孫。

沈柏澤想要一個兒子。

江父江母需要一個更有力的工具從沈家那裡獲利,沒有人在乎她的意願。

……

沈柏澤下樓吃飯的時候,就看見江檸又在喝烏雞湯,張媽笑容滿面地站在一旁,盯著她喝。

想到剛剛張媽衝進房間,此時此刻江檸喝烏雞湯,又一副樂在其中的模樣,沈柏澤一時間又有些拿捏不準,要不要把張媽辭了這件事。

江檸吃飯不快,沈柏澤這兩個月以來也是知道的,他吃完飯,見她還在吃那一碗烏雞湯。

沈柏澤張口,“我下午要出門一趟,你——

有事聯絡我。”

江檸點頭,用勺子拌著湯,語氣少有的淡淡,“暫時不需要了。”

沈柏澤:?

……

夜魅。

“咋的,這麼早就叫我出來喝酒?”

凌風看了看沈柏澤面前的酒,給自已也點了杯同款,拿到剛喝了一口,就聽到沈柏澤道:“你說人是不是得到了,就不會想要了,就無所謂了。”

凌風喉頭一緊,慶幸自已喝的還好是酒,而不是什麼容易堵喉嚨的東西,他一臉詫異看著沈柏澤,語氣極為調侃。

“要不是我認識你這麼多年,你這種發言真的像一個被用完就甩的小可憐!

“但你這個年紀已經不適合當可憐的小奶狗了!而且你這個臭脾氣也當不了什麼討富婆歡心的小奶狗!

用完就甩的小可憐?討富婆關心的小奶狗?這都什麼跟什麼,他一個被罵了這麼多年的二世祖,怎麼可能糾結這種問題?!

沈柏澤悶了口酒,渾身又恢復那種混不吝的狀態。眼瞼半垂,神色懶散。

“對了——你昨天有跟晚晚說什麼嗎,她昨天,回去哭了。”

沈柏澤眸光一滯,搖頭,喝了口酒,沒看著凌風,但語氣幾分認真。

”你以後有的事別打著我的名號去做,老爺子現在盯我盯得緊。”

半晌,凌風點點頭,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眸子中有幾分難耐。

沈柏澤睨了他一眼,舉起酒杯跟他碰了一杯。

不大不小的碰撞聲中,沈柏澤聽見凌風開口。

“阿澤,你喜歡晚晚嗎?”

“你會跟江檸離婚娶晚晚嗎?”

“你沒看懂自已的心嗎,你一直喜歡的人——

都是遲非晚啊。”

“兩個人情意相通不容易,你別再錯過了,晚晚已經從國外回來了,她也不介意你二婚——

她是個很好的姑娘,你別辜負她。”

……

西山別墅。

江檸坐在書房的窗邊畫畫,這次她畫的不是沈柏澤,她連載的少女漫要交稿了。

筆尖在觸屏上滑過,留下痕跡,是少年清晰的下顎線。他倚在窗邊,神色溫柔地望著樓下,正和另一個女孩手拉手的他喜歡的女孩。

青梅竹馬的少女漫。

男生默默暗戀守護女生良久,最終修成正果。

何嘗不是江檸內心的渴望。

江檸的眸光按了按,慢慢把黑白的畫面塗上彩色。

她是這個故事的作者,但現實中的她卻是在這對青梅竹馬之外,遠遠窺探他們幸福的人。

遲非晚才是沈柏澤從樓上眷戀地凝視的女主角。

而她江檸只是一個暗戀的膽小鬼。

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已然漆黑寂寥,秋季的夜裡連嘈雜的夏蟬都聽不到,時候已然不早,晚上九點多。

沈柏澤出去到現在,杳無音信。

江檸在六點的時候,試圖給沈柏澤發微信,新增好友,不太意外地發現自已還在沈柏澤的黑名單裡。

看著螢幕上顯示的“你無法加對方為好友”,江檸其實不覺得難過,最難過的只在那一刻——

三個月前的那個晚上,江檸剛從沈老爺子那裡拿到聯絡方式,做了半個小時的心裡建設才發出的申請,卻在幾分鐘後輕而易舉進入黑名單,才是江檸的心碎成一地的時刻。

一個小時前。

江檸給沈柏澤打了個電話,對方正在通話中。江檸等到電話自動結束通話,才重新拿起筆,畫著本該讓她春心蕩漾卻讓她越發酸澀的少女漫。

……

遠遠的,有汽車聲傳來,江檸筆一頓,走到窗前,幾乎是一眼認出了沈柏澤的那輛卡宴。

這輛卡宴,是沈柏澤的慣用車,他大學的時候也經常開,江檸從那時候看他開到現在。就算是沒看到車牌,也會有一種神一般的直覺,那輛卡宴,就是沈柏澤的卡宴。

江檸赤腳站在窗前,探出脖子往下看,那輛卡宴行雲流水地開入院子,江檸面上欣喜,找了找拖鞋快速套上,打算下樓。

但似乎是太心急,一不留神,小腿撞到擺在地上的小圓桌。桌面劇烈的地晃動,把水杯碰到,洋洋灑灑落了一地雞毛果汁。

筆筒也倒了,一支支筆都從桌上掉了下來,好巧不巧地砸在果汁裡。

江檸面露難色,慌亂地四處張望,快步走到書桌旁抽了好幾張,重新走到小圓桌前,蹲下,快速把紙巾蓋在上面。

站起身,江檸快步朝門口走去,連門都沒來得及,兩步並做一步地下樓梯,面容歡喜地望向門口,口中的話迫不及待地說出口,“沈柏——”

全世界都這一刻安靜下去,不,應該是毀滅了。

在江檸看見門口相擁的男女。

她該覺得慶幸嗎。他們至少是在門口擁抱的,而不是在他們的臥室親吻。

沈柏澤背對他,江檸只能看到遲非晚臉埋在沈柏澤肩上哭的樣子。梨花帶雨,好不讓人心疼。

而站在客廳裡的傭人,面對這幅畫面,偷偷地瞄兩眼,便低頭,似乎是不敢看,但又不肯退到別的地方去忙別的事。

江檸覺得自已四肢發涼。

這才是遲非晚回來的第二天。江檸昨晚還覺得自已留住沈柏澤了,現在才忽的想明白——

對沈柏澤這樣的男人來說,多睡一個女人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從來都是風流的。

至於那天他說自已是他的第一個女人,大概也只是因為——他不捨得在高中就碰遲非晚。他珍視遲非晚,當然不會像把她搞成紅一塊青一塊那樣的,對待遲非晚。

他們之間本來就沒有愛,是她忍不住地奢求太多。

“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