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帕輕輕擦拭在她的額頭,方覺夏猛地睜開眼。

她並不清楚自己現在的模樣,整個人像是剛從水中撈出來一般,後背全部溼透,臉也十分蒼白憔悴。

辛離的目光淡淡地籠住她。

方覺夏喊了一聲師兄,這才發覺自己的嗓子乾澀無比。

銀粟遞來溫水,他現在已經年滿十二,眉眼越發乾淨精緻,只是仍帶著些稚氣。

方覺夏感激地接過他手中的琉璃杯,一飲而下。

她白天綰好的髮髻此刻都傾瀉而下,堆至肩頭。喝完水,方覺夏才覺得舒緩了些,胡亂地將濡溼的髮絲別到頸後。

此刻她的唇色終於由淺變紅,杏眼粉腮,桃夭柳媚。

辛離頓了頓,一時語塞。

他腦子裡竟一時想不起其他,只有一個念頭——

那個脆弱的,容易受傷的小師妹,好像已經長大了。

“師姐,你剛醒,等你收拾好我們再進來。”銀粟說著,去喚正在燒水的小葵。

辛離也不便多待,他能來這裡本是雲杏長老的意思。

銀粟沒有找他,也沒找寧徵,發現方覺夏暈倒後就第一時間將人帶到了雲杏長老的處所。但云杏長老看了一眼就嫌他這點小事也帶人過來,於是叫了辛離看護。

辛離走了,但他的心仍牽繫在方覺夏身上。

出了門,才恍然想起自己要問什麼。

“你是不是被夢魘困住了”,這一句話而已,他當時怎麼就哽在喉嚨裡了。

小葵帶著方覺夏去沐浴,眼淚一直止不住。

“郡主殿下,您以後修行千萬注意,別再做危險的事了。”

“嗯。”方覺夏抬手給小葵拭淚,這動作她已做了多次,從她孩童時到現在。

小葵也快二十了,這個年紀,尋常人家的女子早已嫁人。

方覺夏想著,在之前的記憶裡,小葵被利容霄抽取魂魄,似乎就在她二十多歲的錦繡年華。

她突然握住小葵的皓腕,凝眉道:“小葵,等我將築基境穩固一段時間,我就帶你回聖襄城吧。”

“郡主!”小葵著急了,“您這是要趕我走嗎?”

“我還要修大道,不知要費多少時間,你總不能一直這樣陪著我。我心裡過意不去。”方覺夏輕輕撫上小葵的臉,不讓她再哭。

“小葵,你待我好,我都記著,回聖襄城了,爹孃也不會虧待你。”

小葵生著悶氣,不想與她說話。

方覺夏也只能苦笑,她將小葵留在身邊,不僅是耽誤了人家的一生,更是會給她帶來諸多危險。

現在男主顧洵還沒找到,萬一劇情迴歸,她力量弱小,該怎麼從魔道手中救走小葵?

將她送回聖襄城,是最好的選擇。

方覺夏收拾好,已是深夜,她對辛離的到來表示感謝,又囑咐銀粟好好送送師兄,自己則回了房間。

雲杏長老說,築基之時最易引發心魔,但畢竟境界太低,就算有魔障也能短暫消散。

銀粟想起這些,才肯聽方覺夏的話,去屋外送辛離。

辛離對這個新多出的師弟很陌生,但仍和煦地說道:“你師姐容易受傷,你既然與她住在一個院落,必要時就照顧一下,也算是盡同門情誼。”

“不用你吩咐。”方覺夏不在眼前,銀粟立刻變臉。“聽說你修的無情劍道,若想更進一步,最好守住自己的心。”

辛離還沒說什麼,銀粟已經轉身離開了。

他不屑於偽裝自己,對辛離的厭惡也似乎是與生俱來。

辛離搖頭,只當他是小孩心性。

第二天劍修課後,方覺夏找到了朱靈熙。

朱靈熙這段時間與她相熟,見到她也變得活潑起來:“方姐姐,你是來與我切磋的嗎?”

方覺夏將想要說的話在腦中轉了轉,“靈熙,我想和你聊一些,呃,女生之間的事情。”

“啊?”朱靈熙臉漲的通紅,聲音也小了很多,將方覺夏拉至一邊,“師姐,你動凡心了?”

“怎麼可能?”方覺夏扶額,“我……反正你來我院子裡吧,咱們細說。”

“好。”朱靈熙思慮一番後,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方覺夏不理解,她的表情怎麼總有點怪怪的。

周瀚辰偷偷躲在她們身後,此時也蹦躂了出來。

“我也想去絕九塵。”

“你不許去。”兩個不同的聲音同時響起。

方覺夏和銀粟對視一眼,雖然不知道這孩子為什麼反對,但好歹是站在自己這邊。於是對周瀚辰說道:

“這種事沒什麼好聽的,你準備準備,明天法修課老師肯定還得叫你。”

“那你就不怕被叫嗎?”周瀚辰不服,“憑什麼你們都可以,就我不能去聽。”

“周瀚辰,你別逼我抽你。”方覺夏放下狠話。

但看到周瀚辰委屈起來,又想到阿吉,還是忍了。

等以後找到能送給他的東西,她一定不會再讓這人在她面前放肆了。

“這件事你不方便聽。這樣,我答應你,明天你再來,我好好招待你。”方覺夏態度軟下來。

“好。”周瀚辰的星星眼重新聚起光來,他實在太好哄。

絕九塵的院子裡,小葵擺上了糕餅果脯,泡好茶水,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她還在為方覺夏那天所說的話而暗自傷心,不肯和她在一起待著。

方覺夏無奈,也沒有辦法。

只有銀粟的嘴角是微微帶笑的,但沒人注意到。

“方姐姐,你要與我說的話,他也能聽嗎?”朱靈熙指了指銀粟。

銀粟呆愣片刻,礙於方覺夏在場,沒有立刻發作。只是用那雙澄澈的眸子看著她,表情流露出幾分可憐。

方覺夏心想,一個兩個的,怎麼都用這招?下次不能讓周瀚辰和銀粟靠的太近了。

“銀粟,你也出去吧。”

銀粟垂頭,低聲應道:“好。”

院落裡冷冷清清,只餘下她們兩人。方覺夏這才開口:“靈熙,你小我三個月,我一直當你是妹妹。有些話我也只和你說,你千萬聽好了。”

“嗯嗯。”朱靈熙坐到方覺夏身邊,表情認真。

方覺夏緩緩道來:“我築基之時,做了一個夢,和你有關。冥冥之中似有天意,所以必須要傳達給你。”

朱靈熙坐直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