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

面前是一條廢棄許久的走廊，堆積著無數殘破不堪的舊傢俱、木門板、破損物資箱。

後勤組十多年來不要的垃圾都被塞在這，簡直是個垃圾場。沉積多年的粉末、塵埃、斑駁脫落的牆皮，腐朽的木板……

池源瞬間不想往裡走了，袁斌說得對，這裡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光是站在這，池源就感覺自已遭到了莫大的侮辱，如果住在這兒，彷彿他也成了一件垃圾，沒有任何身為一個現代人的尊嚴和體面。

“池源……咱們別進去了，我幫你拿行李。”

行李箱被扔在走廊深處，池源咬著牙，“我自已來。”

他邁步穿過鐵門，走入垃圾遍佈的地下走廊，來到行李箱跟前，他的視線卻被另一樣東西吸引了：

一個綠色的塑膠桶。

這種桶是科研小組常用的無菌容器，也叫做生化桶，而且外形完整，表面灰塵不多，沒有破損。

池源心裡咦了一聲，走過去掰開蓋子，生化桶裡，六個緩釋冰袋整整齊齊地摞在裡面。

池源一眼就認出這是他放的冰袋，半個月前讓後勤組收走了，沒想到竟然出現在這裡。

“怎麼了？”袁斌走過來，幫忙搬行李箱。

池源指著桶：“這……這是我小組的東西，屬於實驗樓，你們收走之後沒做失物招領嗎，怎麼放在地下室？”

袁斌想了想：“應該是做過招領的，但是沒人認，像這種生化物資倉庫不能放，我們也不能隨意扔掉，所以就被扔到這裡了。”

池源恍然想起，那陣子他頭部受傷，住院去了，自已的小組也解散了，肯定沒人會在乎一個生化桶。

袁斌看他一臉嚴肅，就笑著解釋：“後勤組雜事多，我們總能撿到各種奇奇怪怪的物資，你看這堆紙殼箱子，就是基地員工隨手丟棄的藥品，都是有害垃圾，可是集團不過來收，我們沒辦法，就只能找地方堆著。”

池源好像被一團閃電擊中了。

他立刻衝過去，翻開紙殼箱子，裡面果然是各種各樣的藥瓶、藥盒、零散的膠囊和錫箔泡罩板……

人類的藥！廢棄的、過期的藥品！

他想起了契朗，想起了他曾說過的“垃圾回收。”

池源放下藥瓶，怔怔發愣，袁斌趕緊追過去，“池源……你沒事吧……”

袁斌叫了好幾聲，池源都沒有反應，他沉浸在自已的思考中，徑自往走廊更深處走去。

走到一方黑洞洞的門廊前面，幽幽寒意從黑暗深處瀰漫，這裡應該就是許立冬給他安排的“宿舍”。

最初的瞬間，池源是害怕的，可是站在這裡，他忽然聞見了一股莫名熟悉的氣味，潮溼，陰冷，淡淡的苦澀，還染著一種特有的腥氣……

這苦腥的氣味是凍土層特有的溼氣，和契朗“綁架”他的那天，在地下隧道里聞見的氣味很相似。

池源鬼使神差地走進了黑暗裡。

袁斌趕緊按下照明開關，伴隨著“滋滋……”的穩流器噪音，塵封多年的照明燈陸陸續續亮了起來，燈罩裡積著塵土，光線並不明亮。

可是池源嚇了一跳，因為他鼻尖的正前方，吊著幾根長短不一的電線，年久失修的天花板塌陷了一塊，似乎馬上要墜落下來的，如果他剛才再前走一步，肯定就要碰到電線，說不定天花板還要砸下來。

他繞開電線，往裡面走去。

眼前的空間非常眼熟，和傭兵樓的地下物資庫很相近，也有兩排粗苯的立柱，但是這裡沒有物資垛，而是歪歪扭扭的排列著幾十張廢棄的上下鋪，鐵製床架鏽跡斑斑，被褥早都不見了，只剩下塵封的床板。

這裡雖然破舊，卻保留著許多生活痕跡，牆面貼著海報，儲物櫃的旁邊落著廢棄圖書和明信片，地上還有塑膠小狗的鑰匙扣，明顯是個集體宿舍。

袁斌這時跟了進來，四面打量著說：“這裡應該是早期建築工人的宿舍，住在地下，就可以避免異星怪獸和惡劣天氣，等基地建成後，這裡就荒廢了，沒人住了。”

“嗯。”池源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他看見牆邊有幾扇門，於是往裡走去。

袁斌對那些門不感興趣，嚷道：“別去了，有什麼好看的，咱們走吧。”

“來都來了，急什麼？”

池源推開鐵門，發現門後是連著走廊的公共廚房，衛生間，但水龍頭早已鏽死，不能用了。

他又去觸碰各種牆面按鈕，水龍頭雖然不能用，但天花板排風扇還可以啟動，通風后，管道沉積多年的灰塵立刻被吹進來，發出“嗚嗚嗚”的響動。

“咳咳咳，咳咳！”袁斌揮手驅散塵埃，“我天，髒死了，咱們走吧，這地方不能住人。”

“你看這裡，這是一間無線電通訊室！有手搖發電機，還有還有調頻通訊器，這可都是古董……”

池源推開另一扇門，像是發現了新大陸，他興奮之餘，也被灰塵嗆得咳嗽了兩聲，但臉上卻是喜悅的，“袁斌，這裡挺好的，我覺得……可以住。”

袁斌又一次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池源樂呵呵地向他伸手：“倉庫鑰匙給我吧，替我謝謝你舅舅，這裡真的很不錯，我很喜歡。”

袁斌：………………

池組長別是受了刺激，不正常了吧？他皺著眉，撇著嘴：“你可別瞎搞了，快跟我上去！”

“可以住的，收拾收拾就行了，你相信我！”

上一秒這裡還是讓人厭惡的垃圾場，可是現在，他覺得這裡就是一處寶藏，能夠證實他報告的真實性。

袁斌過來拉人，“我明白你的難處，你不想辭職，不想失去配額，我懂，我都懂，我以後不逼你辭職了。

“可我真的不能讓你住在垃圾堆，這樣，從今天開始，你睡我的床，我去管理員屋裡蹭沙發，你放心，他跟我關係特別好，他不會把這件事告訴我舅舅的。”

袁斌力氣大，很快就把池源拉出了通訊室的小屋。

池源掙扎：“我……其實……我……”

“你別說了，我絕對不同意你住這裡。”

袁斌面容嚴肅，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還非常麻利地把各種開關都關了，然後拎著池源往外走，彷彿是在拯救一隻頭腦發昏的迷途羔羊。

“哎，等一下！”

池源使勁拽住他：“我答應你，我不住這裡，但你也把鑰匙給我，好不好？”

袁斌皺眉：“你要鑰匙幹嘛？”

池源心有所想，卻無法把真實理由告訴袁斌，因為他的想法仍處於猜測階段，怕說完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我對那些無線電古董裝置很感興趣，所以想下班後再來看看。”

袁斌很意外池源有這個愛好，他猶豫了兩秒鐘，就把鑰匙遞了過去。

池源拿到鑰匙，面上平靜，心裡卻高興極了，連袁斌都沒看出，他正懷著一個隱秘又驚人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