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一個遙不可及的幻影

池源微微驚訝：“你要退休，你兒子的藥費怎麼辦？”

老周衝池源眨眨眼睛：“我老了，異星大陸環境太差，不是風雪交加就是暴雨沙塵，我想多活兩年照顧他，真得換個營生。”

“你有安排了？”

“就……混日子唄。”

老周的態度遮遮掩掩的，池源看出他不願意細說，也就不再追問，換了話題：“老周，這回我不能給你拿藥了，我現在不是醫生，沒有藥品管理權。”

老周看著他腦袋上的紗布，欲言又止。

他和池源結下交情，是在DF4基地的診療室，他趁裡面沒人，進去偷藥，結果讓池源撞見，池源要報傭兵隊，老周急忙訴苦，說兒子是先天性腦癱，沒有行動能力，外加呼吸系統發育不全，需要長年臥床，這才起了歪心思。

池源一時心軟，問了問病情的細節，確認了老周沒有撒謊，於是放了老週一馬，不止如此，他還每隔一段時間就把未領取的哮喘噴霧送給老周，兩人就這樣變成了熟人。但是自從池源調到SE6，也有挺長時間沒見面了。

老周放下水杯，翻開單肩包，從裡面拿出一大盒速溶咖啡，“上回送貨，別人落我車上的，送你吧。”

池源猜測，這是老周偷偷匿下的，推辭道：“你熬夜開車，容易疲勞駕駛，你留著喝。”

“不要算了，我走了。”老周拎著包往外走，回頭勸道，“池源，你是個好人，但是等你到我這個年齡就知道，只有身體才是自已的，你有醫師證，不如當個駐站醫生好好在基地裡待著，待遇又不差，總出去取樣太危險了。”

池源笑著送他：“我沒事，都是小傷。”

二人走到門口，池源又問：“這麼晚了，你去哪兒呀？”

“去GF1送趟貨，然後就回中轉區。”

池源想到什麼，問道：“老周，能不能……用你的貨車幫我捎個人？”

池源把武夏的事簡單說了，老周聽說是個意外受傷的退役傭兵，立刻就答應了。

“你朋友搭個車算什麼難事，我先去GF1，明天晚上來接他。”

池源很高興，中轉區是母星物資運輸的一顆小行星，氣候溫和，醫療條件好，很適合病人養傷。更重要的是，武夏去了那裡就脫離了陸卓遠的勢力範圍，可以安心修養。

老周臨走前，還是將那盒速溶咖啡塞到了池源手裡，在異星大陸，速溶咖啡是搶手貨，提神醒腦的咖啡因誰也不嫌多。

池源想起自已配額清零的慘狀，也就不再客氣，痛快收下了。

他用兩條咖啡跟護士換了兩張餐券，去食堂打了兩份晚餐。

吃飯的時候，武夏終於醒了，他鼻青臉腫，傷得很重，眼皮鼓著大包，嘴唇也只能張開一條細縫，所以吃得慢，咽得更慢，一小碗粥吃到都涼透了，才吃了半碗。

“你等等，我去給你熱熱。”

“池醫生……我臉疼，嘴疼，喉嚨痛，不想吃……”

“不行，碳水補充能量，蛋白質修復傷口，你要多吃點，這是任務。”

可是武夏實在身心俱疲，等池源熱粥回來，他竟然又一次睡著了。

盯著武夏這張腫得親媽都認不出來的臉，池源心裡難過，武夏的情況，再也經不起折騰了，所以越快脫離陸卓遠的魔爪，就越安全。

他給陸卓遠發資訊：「武夏的行李你派人收拾好，今天送到醫療站。」

陸卓遠很快回復：「沒問題，我親自送去。」

池：「我的行李也一起送來」

陸：「這不行，但你可以跟我回宿舍。」

池：「少做夢了。」

陸：「你忍心讓我獨守空房嗎？」

池：「有手榴彈陪你，覺得寂寞可以點了。」

發完訊息，他把通訊器調成靜音模式，躺到沙發上，蓋著羽絨服當被子。

漫長的一天終於接近尾聲，他感覺特別疲憊，簡直要累死了，這麼多驚險和刺激他實在吃不消，他懷念著實驗室裡的平靜歲月，懷念著那種踏實安穩的日子。

池源閉上眼睛，琢磨著想辦法取回執照，可是他太累了，意識還來不及形成思緒，就湮滅成了夢境。

他睡得很沉，連有人走進病房都毫無察覺。

陸卓遠帶著一身寒氣推開了病房大門，他特意換了新制服，打扮得筆挺利落，瀟灑幹練，可惜……根本沒人看他。

池源睡在沙發上，蜷縮身體，埋著腦袋，像是一隻擔驚受怕的小貓。

陸卓遠蹲在旁邊，盯著那張病弱的臉，看了很久。

長長的睫毛在微弱顫動，細白的面板毫無瑕疵，彷彿是透明的，精緻的五官挑不出任何缺點。

真他媽好看。

陸卓遠整個人都不對勁了，他彷彿被丘位元的愛情之箭射中了心臟，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第一次看見那條偷拍影片的時候。

影片裡的男人特別漂亮，面容、身材、聲音、髮色……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恰到好處，簡直是照著陸卓遠的X幻想鑄造的。他看過一次就唸念不忘，朝思暮想，費盡心機把影片搞到手裡，反覆重溫。

可他一直認為自已痴迷的只是個遙不可及的幻影。

所以當他在SE6遇見池源的時候，他一度以為自已是吃了毒蘑菇，出現了幻覺。

是真人嗎……

怎麼會這麼像……

他遇到的科研組長冷淡樸直，堅似寒冰，池源是剋制的、冷淡的、疏離的、禮貌的，而且很少表現出驚慌失措，可是影片裡的人嬌軟迷魂，喘得像一灘水，像神話傳說裡的勾魂的塞壬。

陸卓遠既幸福又困惑，他急不可耐想確認幻覺和真相哪個離他更近，但是不到兩個月，他就無法滿足於遠遠觀察，他開始一次次參與池源的取樣工作，惡意破壞他的工作成果，變著花樣地戲弄他，折磨他，看他生氣、鬱悶、傷心、委屈、氣急敗壞，甚至會飈髒話、瞪眼睛。

陸卓遠爽了。

他開心得像個終於找到玩具的瘋子，無藥可救的迷上了池源。

在某種程度上，被惹惱的池源是專屬於他的，他想收集每個區別於影片中的表情和神色，池源越是討厭他，他越是樂在其中。

可是一夜之間，陸卓遠的想法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