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老熟人

“那就留下唄，正好我想彌補他，能有機會親自照顧他，為他療傷按摩，我求之不得……”

“停停停，照顧個毛線！”陸卓遠拍打座椅扶手，在通訊器上操作：“我今天就讓他拿錢滾蛋！”

池源暗暗鬆了一口氣，他從早上到現在都沒吃過一口飯，還經歷了一整天的糟心事，眼看著快要撐不住了，他擺擺手：“談完了，你走吧，我沒話跟你說了。”

“不談談結婚的事？”

“滾啊！”

陸卓遠忽然抱住池源，貼著耳朵說：“寶貝，我等你。”

說完在他耳朵上狠狠舔了一口，趁池源發懵，他掏出那枚GND，揣進兜裡沒收。

池源用袖子擦著耳朵，無聲尖叫，啊啊啊啊噁心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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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急救室外面等了一個小時，武夏才被推出來，他的腦袋、胳膊、雙手、雙腿全都是紗布和固定器，之前斷掉的肋骨和錯位的膝關節也更加嚴重了。

因為麻醉還沒解除，他仍然昏睡不醒，池源在病房裡陪著他，找出中午的飯盒，加熱後填填肚子。

等到下午五點多，池源的通訊器上忽然收到了一條來自陸卓遠的訊息：「退役手續辦完了，傷害補償金已發放。」

附件裡是退役通知書。

這次事件被歸咎於昨日的大雪，一級傭兵武夏在掃雪任務中意外摔傷，同組成員處置不當造成二次傷害，所以發放了雙倍補償金。

這筆錢數目不小，至少在未來一年的時間裡，武夏都可以安心養傷，不用為生計發愁。可是，這不足以抵消池源的自責和擔憂。

天色漸漸暗下來，異星的太陽收斂光輝，沉入地平線之下，病房裡蕭條冷清，武夏仍然昏睡不醒。

“咣噹！咣噹！”

幾聲悶響從牆邊響起，緊接著，窗外就傳來了爭吵聲。

“怎麼又壞了，你的傳動軸不靠譜啊！”

“你會不會開，會開能往牆上撞？”

“要不它是突然打滑，我能撞牆嗎！就是你的配件有問題！”

急診病房在一樓，池源怕吵到武夏，立刻走到窗邊檢視，原來是一輛掃雪車在周邊清雪，司機和維修工人吵了起來，都說撞牆是對方的責任，爭吵聲鬧得很大。

那個維修工個子不高，瘦瘦小小的，嗓門卻比司機高出兩個調，而且吵架的時候手上也不停比劃，顯得非常市儈，很不好惹。

“全新的配件哪兒有問題，瞅你長得賊眉鼠眼的，良心也不正，想訛我的配件不給錢！”

“你怎麼罵人，你不講道理！”

池源認出維修工，快步跑了出去。

踮著腳、扯著脖子吵架的矮個男人看見池源，立刻像見了親人似的扯住他的衣服，把人拉到掃雪車邊上。

“池醫生！你管管你們SE6的人，成天坑蒙拐騙黑我的零件，什麼東西！”

“你惡人先告狀，你才黑心！”

“你們別吵了，這裡是醫療站，不是吵架的地方。”池源安撫他的老熟人：“老周，既然他說傳動軸有問題，就拆下來看看，用證據說話。”

老周猶豫了幾秒：“拆就拆，但是拆下來就別想讓我給你們安回去，以後裝置壞了也別找我！”

年輕司機氣急：“大家聽聽他說的是人話嗎？他總是用舊零件以次充好，我是六年老司機，這掃雪車我一踩油門就知道哪裡不對勁，他的零件就是有問題！”

池源回頭看了看老周，夕陽最後的餘暉落在他的臉上，顯出一抹狡猾的陰影，帶著皺紋的眼皮像兩片舊布，遮住那雙渾濁精明的眼睛。

老周名叫周樺茂，年紀五十多，過去十幾年都在異星大陸從事運輸和維修，因為集團下派的官方運維申報週期長、服務效率差，老周這類私人小工坊也有不錯的生意。

池源和他是在DF4認識的，DF4環境惡劣，飛沙走石，基地那幾臺破越野車經常出問題，幾乎每個月都會找老周去維修，池源最開始以為他為人勤快手藝好，後來經同事提醒才發現，這個人每次修車的時候都會動手腳，不是把電池介面搞松，就是調低發動機汽門液壓，所以越野車三天兩頭爬窩，DF4就成了老周的長期飯票。

池源回頭看著老周，“你把零件拆下來，咱們當面對質，如果是零件的問題，不用你自已不來，SE6以後也不會找你了。”

老周眨眨眼：“那萬一沒問題呢？”

萬一？池源聽見這個詞心裡就有了判斷，肯定是老毛病又犯了，佔便宜沒夠。

“萬一沒問題，那司機師傅就給你賠禮道歉，正常付你費用，也別影響下次合作。”

司機表示同意。

醫療組的人也在看熱鬧，他們都盼著儘快清雪，所以也都同意池源的提議，等著看事件結果。

老周掏出扳手，嘴裡嘰裡咕嚕地念叨著，鑽進掃雪車下方，就聽兩聲“鐺、鐺”兩聲悶響，他很快就爬出來，拍拍腿上的雪。

“我的零件沒問題，這回你再上車試試，如果這回還出毛病，我再拆傳動軸。”

司機想了想，返身上車發動，轟隆隆隆的，掃雪車前面的大滾輪開始轉動，平穩執行。

周圍的護士們叫道：“哎，好了，真的好了！”

司機心覺奇怪，剛才明明不對勁，怎麼敲了兩下就順溜了？

“你搞什麼手腳？”

老周驕傲地甩一下腦袋：“撞牆是因為你的軸承歪了，我現在給你敲回來了，免費修車還不謝謝我。”

司機是個憨厚的人，他懶得繼續理論，又礙著池源的面子，就把話咽回去了，他掏出錢給老周付了賬，拿好收據，就開始大面積清雪。

天已經黑了，雪地反映著基地探照燈的光芒，顯出大面積的冷藍。

池源帶老周進入醫療站，倒了杯熱水遞過去，老周笑道：“池醫生，今天要不是遇見你，我不能這麼快收到錢的。”

池源勸他：“你看司機長得年輕就想忽悠人家，是吧？把舊配件當新的賣，能長久嗎。”

老周吹吹熱水，大言不慚道：“哎，大家都這麼幹，要不哪兒來的錢啊，再說我處理完手上這些破爛就退休了，所以不用考慮那麼長遠，能掙一筆是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