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女手中的酒杯還不住的晃動挑釁,身上混濁的香味,加上她嘴裡的酒味,整個邊荒似乎失去了原本的和諧,隨之晃動起來。...

酒女道:“我呀,可不是什麼真義境,而是這俗世之人自行締造出來的,所以說,爾等也別煞費些沒用的苦心,留在這裡和老孃過燭影光中窺紅塵,蜂愁蝶恨的瀟灑日子。”

浩煙聽著她的話,越發深入,開始緩慢的舞步,悠揚自在的沉浸和縈繞在酒女給她佈下的盛大紙醉金迷的場面,嘴唇上慢慢傳來的卻是不同的味道、不同的氣息和慾望以及逐漸演變的束縛,那是浩煙的掙扎,本若抱著她,在她的耳邊言語:“不要去抵抗,隨著去,等我。”她聽到了,忍英看著她的笑容,心底倏地就熱了起來,微風吹過,掠起他的髮梢,帶著淡淡的迷茫,笑容卻透明純淨。

忍英一直在旁邊著急,浩煙也束手無策,畢竟自己體內藏了太多的邪靈喪魂,單純控制他們就已經筋疲力盡了,哪裡還能做些不自量力的事,可是幽冥娘娘拍著他的肩膀道:“你有救了。”

忍英盯著幽冥娘娘,甚是疑慮。

哪知,那浩煙是個急脾氣的主兒,隨手拿起大刀揮了過去,一道金光往酒女的手中嫣紅就被過去,可絲毫無用,之後忍英單是怒目而視的唾沫一口道“呸!”

幽冥娘娘笑著道:“別傻了,她這個杯是毀不了,也破不了,難不成你還能把整個俗世都掀翻了不成。”

酒女剛才也說了,此處都是世俗之人的人性潛藏之念而成,摧毀不了,也無境可破,忍英憋在嘴裡很久的唾液現在才開始吞嚥下去,“我們才剛剛失去樊姬,我不想浩煙也”

幽冥娘娘輕輕拍他幾個嘴巴,“她不會有事兒,那酒女也只是個氾濫到糜爛的人罷了,如果此處能殺人,何來被九大世間唾棄,被各個王朝遺棄呢,都是些無家可歸的可憐人。”

忍英道:“現在該如何是好。”

反而看到周圍很多蒼蠅蟲蛆,蝴蝶蜜蜂都在圍繞,就是進不來。

羶穢則蠅蚋叢嘬,芳馨則蜂蝶交侵,那此處蟲蠅不叮,蜂蝶不來的,那該讓什麼來呢?本若停頓一次腳步,便咬唇思考,雙手交叉於後背,仰首輕抿舌頭。

他忽然間想到了一個方式,對著忍英道:“你往你的刀上灌注一點你東陽鏡的氣息,然後再給你自己。”

畢竟忍英也是在東陽境修行過的。

言罷,來不及思考的忍英的只好照做,口中唸唸有詞,手指上有光閃爍,將刀橫在眼前,讓金光湧入內部。

幽冥娘娘想著,此地不作垢業,也不立芳名的,那麼元氣渾然,應當能解此境,“你亦如此,也是灌注一些氣息在裡面。”無拘也依此而做,兩股力量交融成紫色光芒,本若瞳孔迅睜,“就是現在,將刀揮向那酒女。”

忍英頂著這些許孱弱之身,揮刀向酒女,本以為躲過一劫的他們,可以放鬆下來,可到那紫色光束到達酒杯後。

酒女那異樣的眼光就像無形的毒箭一樣,讓人畏懼,之後酒女看著這杯子,心裡面瞬感不快,因為有了裂痕,“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以為我這裡是你能摧毀的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九大世間都在追尋那悟道黑光的人,想不到,你今日卻要栽在這裡了。”

單說詫然,估計冷落了心潮此刻的翻湧。

此處的太陽煌煌地照著,天卻像忍英的刀冷冷的白色,像針一樣割疼了眼睛。一隻鳥向山巔飛去,黑鳥在白天上,飛到頂高,剛才那一刀在嫣紅酒杯上颳了一刮似的,慘叫了一聲,翻過山那邊去了。

雖然那一刀並沒有直接傷害到酒女,但是給此處咬了那麼一口。

忍英道:”乾脆我試一試用擎龍決,一窩子給端了。”

幽冥娘娘制止道:“你不要命了,也不要拖累我們,你這傷勢都還沒好透,你那什麼龍訣,還沒使出半道,岔氣了,我還得收拾,最重要的是,那女人也說了,立不了碑,你堂堂一東陽境修行者、大清皇子,留在此處,做個不著邊際的孤魂野鬼,像只蚊子猛蟲繞著燭光子團團急轉。”

一番實在的數落,讓忍英暫收倔氣。

熱浪滾滾的天氣,熾熱的陽氣並未消退,被太陽烤灼了大地,無處不蒙著塵土,也不知為何,過了許久,這天也不黑,時間也不怎麼變,那酒女也不閒著,讓人去幹擾本若。

自己念動咒語,讓杯子裡的酒不斷湧出來,忍英豎著刀,做了個手勢,馬上一個由咒罩護著他們,那些人和酒都被擋在了外面。

那酒女撲哧一笑:“哪裡有人能抵擋這黯然銷魂的慾望啊。”

咒罩似也是抵擋不了多久,“娘娘,你倒是快啊,不然,我就累死在這兒,浩煙就舞死在這兒了。”

元氣渾然也只是能震出個裂痕,殺不了,破不得,死不去,這廢犢子地方,就像人叢裡,發出豺狼的嗥叫一般的聲音來。

幽冥娘娘突然想起郭沫若給她的紫檀盒子,裡面裝著枯花,說是等他遇到險地,可救命,但是左看右看,都沒有個所以然,嘴裡還叨唸著:這郭聖,你說能救命,倒是讓它救啊!

哭喊也是這會兒最沒用的方式,因為除了落個心情低落,卻是毫無意義。

可是這枯花,他越看越久,然後盯著天上的大太陽道:“唯有一試了。”

她將盒子放回去。

本若深呼吸,將青銅神樹幻化的木棍立在地上,一隻手按著,另外一隻手拿著懷魂葉簪指著蒼穹。

只見本若黑夜星辰的邊荒,此時新月的微光觸到了消散的烏雲的邊緣,所有的微笑就在這朝霧的晨夢中洗淨,很多不可挽回的東西,譬如舊夢,譬如歲月,譬如消逝,那一切就像飛舞的蠓蟲和灰塵一樣,讓人無所適從,讓人悲歡別離,本若知道這裡沒有這麼些個東西,所以需要讓一些存在來完成。

酒女他們有了觸痛之色。

“是誰擾我清夢。”...

她瓜子臉上泛紅暈,長長的睫毛撲扇,真如棲留在臉上的蝴蝶一般,目光溫和,良久微弱一笑,身著琺琅彩絲質之服,手執七色玉扇,神態像舞者跳躍時迷離的氣質,繽紛的玉扇遮擋著她的臉部。

她走到幽冥娘娘他們身旁,“第一次被人強制請出來,這感覺著實厭人,卻也驚喜得很。”

她的頭抵在了扇邊上,鵝蛋臉、淡眉毛、吊梢眼,襯著自己身上粉霞鍛一般的花光,那女性之美不亞於浩煙,手中的玉扇往浩煙身上一揮,一道霞光注入浩煙體內,她立即倒下。

幽冥娘娘跑過去接住她,忍英擋在前面:“你是什麼人。”

幽冥娘娘趕緊道:“沒事兒,煙兒只是睡了而已。”

“我呀,有很多稱呼,世俗之人有的叫我霞女,有的叫我夢魘,但我還得用回郭大聖人給我起的名,方顯鄭重。”

幽冥娘娘道:“不慎叨擾,還望您告知芳名。”

她看著幽冥娘娘,嬌美的容顏如彩霞如紅胭脂,雙手拖住傾斜的頭部,噙一絲玩味笑意:“晝日之終,為夜,金烏之輔,為妃。”

幽冥娘娘思忖片刻後道:“夜妃。”

酒女瞳孔稍微驚訝地張開道:“你這女人是什麼東西。”

可是夜妃對她置之不理,無知者無畏有時候往往是自討沒趣,酒女接著道:“你這廢犢子婆娘。”

一陣溫風撲到夜妃臉上,她還是不動聲色,閉著眼睛,手中的扇子搖晃著,天上的陽光慢慢由金色變成了紅色,外面寒冷的池塘分外清澈,煙靄凝聚在遠方,傍晚的山巒悄無聲息的變成一片紫色,不遠處,傳來雁群的驚叫,落霞伴著湖邊的鴨子一起向天邊蔓延。

整個邊荒紅成一片。

他們開始頭疼欲裂,

酒女聲嘶力竭道:“潑濺,潑濺,又潑又賤。”

那是酒女現在對夜妃最真摯的心裡話,所以弄得夜妃氣得也有一陣頭痛。

幽冥娘娘他們基本上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鎮定自若的夜妃,可惜她不知道何故,對於這個高傲的女人來說,除了不屑的媚笑以外,倒也實在別無其它神情可以表示此刻她的傲骨。

有一陣風,好像從山窟窿裡吹過來一樣,對面掛著的長鏡被吹得搖搖晃晃,磕託磕託敲著牆。

夜妃走上前去雙手按住了鏡子:“這才是這裡真正的真義境,那女人手上的破杯子,用來糊弄些傻不拉幾,不懂道之人罷了。”

鏡子裡反映著的彩色簾子風景畫,望久了,便有一種暈眩的感覺。再定眼看時,簾子的色彩又發生了變化,鏡子裡的人也似乎老了十年。

夜妃嗤笑道:“不知所謂的醉生夢死,還配擁有靈魂!”那七色玉扇輕輕一敲,鏡子立刻碎裂。

恐慌的毒液在這酒女的血管中沸騰,愁苦緩緩的煎熬著她孤獨的內心,失去淚水的眼睛空洞地睜開,枯瘦而蒼白的臉,彷彿死神,抽搐失控的嘴唇,悲哀地顫抖。

那女人充滿了痛苦和焦慮,像是在乾草堆上苟延殘喘夜妃轉過臉,看見蔚藍的天空已經透出了玫瑰般的紅色,就像嬌嫩的玫瑰花瓣正一片片飄落在地面上。

以前的生活被某些山巒限制住了——它們的低窪處就是世俗,而身居其中,就得超越成長、超越鬥爭。

不知不覺中,一成不變的天色,已經開始轉變了。

有陣雨,下了又停,細細的,涼涼的,是剛才那酒杯碎裂後幻化而成。

原來那面鏡子一直在折射紅塵俗世的醉生夢死到這邊荒之地,故此處沒有夜晚,只有無盡的消弭深淵,嫣紅酒杯能有源源不斷的酒,是因為世俗之人的過多好吃懶做,沉迷於無底洞的慾望。

迷戀鏡中月,貪婪酒中欲,怪不得這鬼域也撐不起再多的魂靈了。

夕陽遲疑著從灰色的雲層窺視著大地,夜妃的扇子往手中一敲,便道:“時辰也該到了。”

騰空而起,萬丈霞光從體內迸發,照耀整個邊荒,手中的扇子繞旋著七色光芒,一條條陸續從天而降,:“可憐的孩子們,安睡吧。”

隨著夜妃的一聲令下,四下萬籟無聲,夜幕沉沉,酒女他們開始睏倦,讓他們在寧靜、如同墳塋般寥廓的無邊之原上,毫無隱憂的睡去

忍英看到這場景都嚇傻了,胳膊肘戳著幽冥娘娘道:“她到底是什麼人?”

幽冥娘娘言道:“我只知道她可以掌管生靈的夢魘和睡眠,至於她的來歷,我倒不是很清楚,略有聽聞她講到死之近境。”

當然,這些都是聽郭沫若說的。

話頭被剛醒過來的浩煙搶過來,她還有點迷糊。

但身上的酒境算是解了:“據傳,她一怒,萬物生靈則會進入長眠之中,並且能編織夢境,與死亡相近的便是睡眠了,那些紙醉金迷的人,唯有讓其進入黑夜,沉眠下去”

那是郭沫若賦予她的真義。

夜妃從天空降下道:“但這也是治標不治本的,只是讓他們暫時睡了便是,不過,要想讓他們有所歸宿,還得找到接引輕舟,度過輪涅之海。”

接引輕舟,是當年道聖悟出所造,能讓一切魂靈,無論是善是惡,還是無善無惡,皆能有機會再度輪迴,可是這船從第一代神帝消失後,也跟著無影無蹤,故世間滯留了太多無奈之靈。

瞧著漂浮在半空,那些睡著的靈魂,難免心疼了。

夜妃圍著浩煙道:”你這副軀殼造得倒是美得很。”

浩煙行拱手禮道:“夜妃大人客氣了。”

隨之,幽冥娘娘也道:“勞煩您了。”

幽冥娘娘和浩煙站在忍英的旁邊,一直拉著他的衣角,可是他滔滔不絕道:“怎麼了嘛,這不就是個小丫頭,還是個穿得跟布偶一樣的姑娘!”

夜妃雙手緊緊拿著扇子,往忍英身旁靠:“你這小屁孩,我的年歲,估計連你東陽境的掌間還有你們大清始祖見了我,都得喊一聲老姑奶奶,你小丫頭短,小姑娘長的”

原來只是一個普通的存在,經過郭沫若真義的賦予,從遠古醒來。

還沒等夜妃說完,忍英雙手直接搭在了她肩膀上道:“哎呀,你長得就是一俊俏的小姑娘,哥哥以後罩著你!”

幽冥娘娘和浩煙聽到他的不知死活的話,下巴都要掉了。

夜妃死盯著忍英:“哥哥!”

忍英接著沒皮沒臉。

浩煙直接咳嗽了出來。

夜妃一扇子將他弄倒,忍英就此睡過去。

幽冥娘娘用肩膀接住了忍英道:“夜妃大人,大人有大量,莫要跟這沒心沒肺的孽障玩意兒計較。”

浩煙拍著忍英的身體和幽冥娘娘異口同聲道:“可以不怕死,但怕失眠啊!”

夜妃有剝奪人睡眠的術法。

無拘幫忙接過了忍英,之後本若對著夜妃求道:“既然將您請來了,還望您幫幫忍英這孩子。”

夜妃看著忍英,上下打量:“吹鼻子老道的道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