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農尚開口之後,一直跟隨陳白並且堅定覺得這個天下最為堅不可摧的防線就是駙馬臉皮的趙二虎直接傻眼了。

他怎麼也想不到,大秦當真是人才輩出。

怎麼能有人一張嘴就如此不要臉呢?

十萬畝田畝啊!

且不說如今是盛年,大多數人不願意賣田賣地,便是真的願意賣,光是這個價格都要接近三十萬大錢!

他農尚的臉皮是踏孃的金子做的?能這麼值錢?

趙二虎虎目一瞪,死死看著農尚,他是當真想要看看這個糟老頭子是有什麼底氣這麼開口的。

也不知道是農尚自已對於方才之言有些羞愧,還是趙二虎的凝視實在是太過於有殺傷力。

這位農家俠魁,竟是老臉微微一紅。

但卻沒有說其他的任何話。

相里成和相里儀兩父子應是早就知道了農尚會說這個,沒有表現出分毫的訝異,而是看向陳白。

就在這樣的目光下,陳白淡笑一聲道:“十萬畝,夠了嗎?”

此話說出,已經做好被陳白痛斥,甚至是被亂棍打出準備的農尚,雙目圓瞪,顯然是懷疑自已的耳朵方才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至於相里父子,相視一笑,長長舒了一口氣。

他們將墨家全部壓在了陳白身上不假,但...發自內心本能,人永遠希望自已倚靠的那一方勢力擁有極高的力量。

當陳白將十萬畝田畝都不放在眼裡的時候,他們二人就知道....沒有跟錯人。

農尚那略微有些乾的嘴唇微微抿了一民,而後極具有土俗氣息得用舌頭稍微潤溼了一下嘴唇,緊接著開口道:“駙馬,小老兒並非戲耍於您。此番要求,實乃有因。”

剛開始的‘老朽’,到現在的‘小老兒’。

且不說陳白到底有沒有實現他農尚方才要求的實力,單單是陳白展現出來的那股子氣勢,已經將這位農家俠魁給壓倒了。

陳白依舊微笑,但這一次卻是什麼話都沒說,只是靜靜地看向農尚。

男人,要穩重!就如同資深色狼一般,在關燈前永遠保持紳士。

十萬畝田畝,如此驚人的要求,即便他陳白不問,農尚也會老老實實將緣由說出的。

“駙馬,我農家派義,乃是‘神農不死’,其真正引申過來教導所有農家子弟的意義就是‘耕種以飽腹萬民’。”

“可是,天下田畝有數,多有‘侵佔’,‘苛稅’,‘災禍’,三萬農家子弟,當真攏共算起來,也不過是堪堪十萬畝田畝。”

“如此田地,只能堪堪養活已家,如何談‘飽腹萬民’?”

“小老兒雖是耕夫,亦是知曉先賢教導不可廢。以如今農家子弟的耕種之力,還可以再額外耕種十萬畝。”

“小老兒並非是懇請駙馬真的買下十萬畝良田,給予我農家耕種,而是希望駙馬可以向陛下求一道旨意,允准我農家子弟,開墾荒田。”

“開墾出來的田畝,除卻交納稅賦之外,我農家願意將這些田畝產成之中的三成拿出,以資大秦呼叫,賙濟各個發生天災地禍的郡縣。”

農尚深吸一口氣,沉聲開口。

說到底,農家子弟手上的田太少,只能養活自已。可農家的派義,是需要飽腹萬民的。

這種情況下,他們農家願意讓所有的子弟將剩餘的氣力用來開墾荒田,並且將一年到頭真正剩下來的大頭都交給大秦,以資災民。

這一番話說出,饒是陳白都對其多了幾分敬意!

三萬子弟如今是十萬畝,再加十萬畝的話...那每個人要耕種三畝田地,還要再開墾三畝田地,幾乎是將人所有的氣力都榨乾。

若是為了自已生活富足也便罷了。

可他們農家的那個‘俠’字,想要的卻是將這些自已累活的氣力用來資助災民。

“那為何不呈報於治粟內史?”

“陽老之名,天下皆知,你們如此實心為大秦考慮,以這位老爺子的性子,別說是支援了,恐怕能噴著唾沫將那些可能要對你們打打秋風的底層官吏、鄉紳都給辦了。”

陳白略微皺眉,有些不解。

如果說朝堂之上,有關於利秦的事情,哪位官員可以百分百信任,陳白首先想到的便是治粟內史陽澄。

這個大秦國庫的老錢袋,真要是能多些進項,讓他給王老將軍一巴掌,他都得再送一腳。

聽到此話,農尚的眸子一黯,有些沮喪得微微垂眸。

這一個小小的舉動,陳白原是不解,但回想了一下....二十萬田畝這個數字,恍然大悟。

‘糾農’!

昔年大秦對韓國可是玩過糧食管控貿易戰的,對於糧食極為重視。

如今雖是天下凝一,可暗處之中六國餘孽甚多。

二十萬田畝每一場收成,那都是能一口氣能供給十萬大軍規模的軍糧啊!

再加上三萬日日苦力幹活的農家子弟,若是當真有人領了農家心懷不軌....就是一場能夠造成一場極大地震的帝國內亂。

誰敢把農尚提出來的這個請求呈交給治粟內史陽澄?

“是老朽孟浪了....”

聽到陳白有意將事情推到治粟內史陽澄的身上,農尚的眼眸之中泛起失望,而後自嘲得笑了笑。

是啊!人家憑什麼幫自已?

開出的條件再好,可在六國餘孽復國之心不死的情況下,大秦就不可能會給他們這麼多的田!

糧食,不是禍亂的根源,卻是禍亂的本錢!

陳白幫了這件事,沒有絲毫好處。可這多開墾的荒田田畝收的糧食,一旦有任何差錯,便是五馬分屍的慘淡下場。

哪一個官員會做這樣的蠢事呢?

想到這裡,農尚的老眸甚至略微泛起盈光。

他愧對農家的這個‘俠’字。

就連一旁的相里成和相里儀,雖然知道此事過於為難他們的‘主公’,但....依舊是發自內心得為農家感到傷悲。

‘飽腹萬民’,這個理想,值得所有人對其發自內心充滿敬意。

豈料,就在此時,陳白撫掌大笑:“十萬田畝,荒田開墾出來,便是按照最為上好的良田畝產來算,也不過是十萬石糧食。”

“本駙馬....要的是百萬、千萬,俠魁可願意俯首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