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小北漁島。
院子大門敞開的民宿裡,一隻狸花貓突然從裡面竄了出去,頭也不回地跑了,細看之下還能看到小貓嘴裡嘀嘀咕咕的,像是在罵人。
下一秒。
民宿裡傳出一陣鋸木頭般刺耳的聲音。
“唔~唔~唔~”
難聽得直讓人抓耳撓腮。
“不錯,能拉出聲音就是好二胡。”烽哥豎起大拇指鼓勵道。
一旁的如姐哭笑不得。
原來是今天早上,烽哥收拾庫房的時候找到了一把小時候用的二胡,拿出來保養一番後烽哥興致勃勃地拉了一曲,期間被阮憐竹聽了去,也來了點興趣。
這不,中午一起來就來找烽哥學二胡來了。
但是剛‘鋸’了兩下,竹筍就受不了了,爪子拍的二胡邦邦響,可阮憐竹喜歡呀,竹筍只能罵罵咧咧地跑了。
“你看啊,不是用食指去按,而是食指的指尖壓著琴絃……”烽哥耐心地手把手教導,“慢慢找音感,內弦外弦同時拉響,先拉出一個空弦的哆來。”
阮憐竹找了個角度,自信一拉。
一聲鵝叫響起。
“噗~哈哈哈~”如姐憋不住笑了。
阮憐竹輕咳一聲,試了幾個角度後成功找到了“哆”音。
“哎,不錯,就是這個。”烽哥肯定道:“先熟悉熟悉。”
阮憐竹大大小小也學過不少樂器,雖然不精通,但好在也能按個響,不到半小時就學會拉出“12134567”。
“喔,很棒,小竹。”如姐鼓掌道:“學得好快啊。”
阮憐竹抬頭,“我是不是有點天賦啊?”
“必須有。”烽哥琢磨了下,“我記得我還有琴譜來著,我去給你找找。”
阮憐竹豎起一根手指,傲嬌道:“我會,兩~只~老~虎~,兩~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只~沒~有~眼~睛,一~只~沒~有~耳~朵,真~奇~怪,真~奇~怪。”
“怎麼樣?厲害吧?”
“可以呀,很棒!”如姐捧場道。
被誇得飄飄然的阮憐竹若有所思地看著手中的二胡,難道這才是自已的天命樂器?
“來,試試這個簡單一點的樂譜。”找到樂譜的烽哥還專門拿來了一個架子架著,“試試這個簡單的。”
阮憐竹信心倍增,笨拙地跟著琴譜一點一點的學。
烽哥在一旁暖心的指導,時不時給她做個示範,如姐也找來了自已的針線,在一旁勾著毛線團,偶爾給予肯定的鼓勵。
這一幕落在薄白的眼裡,久久無法釋懷。
“嗷~”
坐在他懷裡的竹筍提醒地叫了一聲。
房子裡的人這才反應過來。
如姐和烽哥驚喜地站了起來,“薄白,你回來啦?”
“嗯,下午好,如姐,烽哥,姐姐。”薄白摘下墨鏡,溫柔道。
阮憐竹抬頭,看到他臉色不錯便錯開了眼神,繼續專注著手中的事情。
“來來來,進來暖暖,外面太冷了。”如姐拉著薄白進到裡面坐著,“我去給你拿杯子。”
“謝謝如姐。”
烽哥上下掃描式地打量著他,放心道:“回來就好,她整天唸叨著你,都快把我煩死了。”
如姐瞪了他一眼,給薄白倒上熱茶,“回來怎麼不說一聲,我們好去碼頭接你。”
“不用。”薄白深深地望著阮憐竹,艱難道:“我一會兒就走,回學校。”
阮憐竹動作一頓。
如姐很是詫異,嘗試勸說著:“這個時候去國外嗎?很快就過年了,要不過完年再回去?”
“我怕我待久了就不捨得走了。”薄白自嘲地笑笑,凹陷的臉頰上眼睛倒是比之前亮了一些。
烽哥看看薄白又看看阮憐竹,暖心地拉著如姐起來,“讓他們談談吧,我們去給薄白準備一點東西帶走。”
“行吧。”如姐也知道自已勸不了。
阮憐竹放下二胡,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決定好了?”
“嗯。”薄白低聲應道:“是我沒用,給姐姐添麻煩了,也很抱歉讓姐姐擔心我。”
“那倒不是,你又不是我第一個幫的人,我只是覺得你沒了怪可惜的,本覺得你可以國家爭光來著。”阮憐竹靠在沙發的扶手上,“薄白,你不用總想著我,無論你出不出國,我和你都是沒有結局的。”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薄白臉色蒼白,自欺欺人地笑道:“可是我有時候又忍不住想,如果我足夠強大,是不是能換來一點……一點點留在你身邊的機會,就像他們一樣。”
阮憐竹沉默半秒鐘後,“你們男人都一個地方出品的嗎?都喜歡為難我?”
“我努力了,姐姐,可離開你那麼久,我還是沒有辦法不想你,我就像死了一樣喘不上氣,我總是忍不住想,如果我乖一點,如果我聽話一點,你是不是會留住我長一點,再長一點?”
薄白目光期盼地落在阮憐竹臉上。
“是不是因為我選擇了音樂?主動選擇離開,是不是我站在舞臺上,受粉絲追捧,你才……不要我?”
阮憐竹卻是很冷靜,“這就是你的心聲嗎?薄白,你就是因為這個才把自已弄成這樣?”
“太幼稚……了……嗎?”薄白深深地低下頭,“我的音樂變成了一灘爛泥,最後也……失去了你。”
回國後的每一刻,他都在想這些年他得到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
混亂的受人擺佈的人生,無法自由的音樂靈魂,像是在流水線的工廠,創作著毫無意義的爛曲。
沒有下班的時候,也沒有回得去的家。
每天眼睜睜地看著自已離她越來越遠,就連出國留學的好牌都爛在了手裡。
可這張好牌是薄白最後從阮憐竹那裡拿到的最後的東西,因為這張牌,他被迫離開,最後卻什麼都沒換來。
薄白怎麼會不痛苦?
每每夜深人靜時,他痛苦得幾乎要死去。
空蕩蕩的手心什麼都沒握住。
“所以呢?”阮憐竹語氣平靜地問道:“薄白,你想做什麼?”
“是我……沒用。”薄白陷入自責的深淵,微紅的眼眶卻是無比堅定地睜著心上人,“但姐姐給了我第二次機會,我會努力向您靠近的,等未來某一天,您能別拒絕我,給我一個擁抱嗎?只要一個擁抱就好。”
卑微的期待,阮憐竹沉默許久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姐姐不說話,我就當姐姐預設了。”
薄白微微一笑,單膝跪在她面前,在她的手背上落下虔誠的一吻,“我走了,姐姐,我還會回來的。”
阮憐竹無聲地嘆息,“照顧好自已,別弄得太狼狽了,薄白。”
“嗯,我會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