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後,他們順利到達了極北之地附近唯一的村落——雪村。

正是夜幕剛剛降臨的時分,從高空看去,小夭並沒有看到想象中的一派繁華、燈紅酒綠,而是一片死寂。

相柳說,幾百年前,在雪村還不能稱作一個村落的時候,這裡幾乎什麼也沒有,只有一間修火靈的老妖怪開的驛站,偶爾有像相柳、防風邶這種逃亡的人,在驛站歇腳。

後來,開驛站的老妖怪居然娶到一位同修土靈的年輕媳婦,媳婦在驛站外的空地嘗試種出糧食,奈何溫度太低,並不能讓她在開墾出的土地裡種下的糧食發芽結果。

老妖怪另闢蹊徑,帶著極北之地的藥材、寶物,來到了物產富饒、世家多金的中原地區,沒想到中原世家富人見到稀罕玩意,爭相揮金消費,竟讓老妖怪掙得盆滿缽滿,不僅買了許多糧食,還買下了一支車隊,衣錦還鄉。

漸漸的,極北之地的貿易成了氣候,許多人或為了錢財、或為了避世,但凡能忍受雪村嚴寒的,都來到了極北之地的驛站附近做起生意——雪村,如同清水鎮一樣,應運而生了。

一開始,極北之地的雪山是人們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但有錢能使鬼推磨,總有人不斷地進山尋寶,也總有人再也沒有回來。

直到有一天,有一個靈力低微的神族青年,不知是下了什麼決心,舉著鋤頭,揹著籮筐就進山了,大家都覺得他必然有去無回,沒想到他竟然活著回來了,甚至還帶回來了一株雪蓮。這個訊息馬上在雪村不脛而走,村民茶餘飯後都在討論他的故事。

傳說他進山後走了不知道多久,抬頭看天,細密的風雪如霧一樣籠罩著天空,太陽也變得朦朧,難辨方向,他用鋤頭在沿途刻下痕跡,可雪很快就將痕跡掩蓋。他迷失在白茫茫的雪山之中,只能憑著感覺不斷前進,直到飢寒交迫,暈了過去。他以為自已就這樣死了,沒想到他居然活過來了。他只覺得原本凍僵的身體開始出現暖意,睜開眼,看到了一個白色的巨大羊頭,黃色的眸子中橫著詭異的瞳孔,看上去十分可怖詭異,他本能的一鋤頭揮了上去,正中羊臉,那羊的血是金黃色的!沿著傷口簌簌而下,他看呆了,這絕對是個怪物啊!這次真的死定了。可沒想到那隻羊竟然跑了,奇怪的是,他不再感到寒冷,並且很快找到了一朵雪蓮,他看向一個方向,總覺得朝這個方向走就能出山,走了大約一個時辰,真就走出來了!

村民們在驛站吃著熱酒,腦袋湊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分析著,有人覺得這故事太玄,有人覺得他在吹牛,有人覺得他說的是真的,自已也見過那怪物,可惜沒敢上前,緊接著就有人說他是因為打跑了製造風雪的怪物,所以才無懼寒冷的……越說越離譜,竟有人開始對這少年肅然起敬,想要將其奉為英雄。

老妖怪叼著根菸鬥,眯著眼,沙啞蒼老的笑聲從櫃檯後傳來。

有人問老妖股在笑什麼。

老妖怪深吸了一口菸斗,又慢慢吐出煙霧,大家安靜地等他吐完,他才緩緩開口道:“在我還不是一個老頭子的時候,曾有人給我講過,雪山深處有一個神物,叫雪羚。”

眾人發出疑惑的聲音。

老妖怪眯眼回憶道,“傳說這雪羚,通體雪白,羚羊模樣,見到迷失在雪山中的人會忍不住去救他,若是在深山中得到了雪羚的救助……”老妖怪又狠狠吸了一口菸斗,眼神像是已經飄去了遙遠的回憶中。

“會怎麼樣?”有人忍不住催促道。

老妖怪吐氣,面龐籠罩在煙霧之中,看不清表情,“據說……雪羚會祝福這個人,讓他心想事成。”

眾人炸了鍋,左顧右盼地激烈議論著。

議論著議論著,百年過去,也不知是誰先發起,雪村的村民已將雪羚奉為了一種信仰,甚至在村中建立了廟宇,進山前總會去拜一拜,每逢雪羚易出沒的月圓之日,還會舉行祭拜儀式。

進山的人的目的也發生了變化,有的人進山仍是為了尋寶,有的人則是為了尋雪羚。

那些人走進深山,躺在冰冷的雪地裡,等待雪羚來救。很多人從此長眠雪山,很多靈力高點的人僥倖歸來,只有極少的人,真的見過了雪羚,得償所願之後,再也沒有回來。

三人落地,走在雪村的大街上,路邊有席地而坐的傷者呻吟,也有伸手討飯的童叟,街上的鋪子幾乎都關門了,只有幾家醫館和一家驛站還亮著燈籠。

相柳、小夭、毛球走進了驛站,驛站沒有客人,店小二沒精打采地躲在角落打瞌睡,桌椅七歪八倒地放著,看上去不是很久沒收拾、就是剛剛經歷過戰鬥,他們找了張還算乾淨完整的桌子坐下,過了一會兒,小二打著哈欠、一瘸一拐地上了壺快冷掉的茶,眼都沒抬一下,撂下壺就轉身要走。

相柳叫住小二,詢問他店裡還有什麼吃食,小二聳聳肩說了幾樣,還是沒抬眼,相柳每例點了一份,小二這才感覺來者不凡,睜眼看到相柳和小夭的身段氣質,立刻改了態度,點頭哈腰地撤走了茶壺,馬上換了一壺熱茶來。

相柳給他們倒了杯熱茶,暖暖身子,毛球支著腦袋,閉著眼睛,像是要睡著了。

小夭摸摸毛球的腦袋,柔聲道:“吃點東西我們去找哥哥,他那裡肯定很暖和,你這兩天可以好好休息休息了。”

毛球難得沒有和小夭說笑打鬧,老實地點點頭,捧著茶杯慢慢啜著。

相柳打量著店內的環境,說道:“看樣子,雪村裡能離開的人都已經離開了。蒼玄也下旨協助安置過難民,但很多人寧可在這裡遭受雪羚攻擊,也不願離開。”

小夭若有所思地捧著茶杯,她理解那些逃亡的人的心態,有的時候死了要比活著面對更加輕鬆。

剛吃完飯,門口進來幾個面無表情計程車兵,隨後瀟瀟大步邁了進來。

“王姬,陛下讓我來接你們。”瀟瀟故作正經地宣佈著,眼裡是無法掩蓋的激動。

小夭點頭,士兵牽來四匹天馬,毛球一匹,相柳一匹,小夭十分坦然地向相柳伸手,相柳愣了一下,笑著將她拉上了自已的天馬。

瀟瀟也愣了一瞬,隨即上了自已的天馬,帶著他們來到了雪村之外設了隱形陣法的軍營。

拉開主帳厚厚的門簾,一股暖意撲面而來,蒼玄黑衣金冠,手持帛書坐在榻上,見到小夭,立刻丟掉帛書笑著張開懷抱。

小夭笑奔了過去抱住蒼玄,“哥哥!”抱了一下,便馬上鬆開了蒼玄,好像只是兄妹之間一個親暱的招呼,蒼玄眼裡閃過一絲黯然,臉上的笑意沒變。

小夭回到相柳身邊,眼神飛速掃了一眼相柳。

她的眼神被蒼玄看在眼裡,蒼玄盯著相柳,眼神複雜,像是帶著些孃家人的考量。

蒼玄向相柳點頭,來了。

相柳也衝蒼玄點頭,嗯,來了。

兩個驕傲且聰明的人,無需多言。

蒼玄站起身,揮揮手,兩個人來到沙盤前,開始商量計策。

小夭無心聽這些,她拉著毛球爬上了寬大的榻,帳中用雪松木燻得十分暖和,毛球爬上去就不省人事了,小夭懶洋洋地靠在軟墊上,抓了一把花生,一邊慢慢吃著,一邊在腦中複習醫書,沒一會兒,屋內的溫暖令她昏昏欲睡,笑看著一黑一白兩個高大的身影,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