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在凌雲峰又住了兩日,給哥哥開了一副調養身體的藥方,反覆叮囑一定要按時服用,又給團團做了幾個小玩具,才回到清水鎮。

她到的時候已是傍晚,赤紅的晚霞染紅了整片天空,家家戶戶炊煙升起,店鋪的掌櫃都在打掃收拾,準備回家和妻兒老小一起吃晚飯,孩童們在街上追逐打鬧,小夭隻身走過,和他們偶爾打打招呼,寒暄兩句。

小夭路過今朝醉,依舊人滿為患,那日引她上樓的美麗女子,一襲華服端立在門口,見她經過,笑著對她行禮,小夭也對她點頭微笑,然後她抬頭看了一眼,頂層的閣樓一片漆黑,一絲失落一閃而過,她又向家的方向走去。

快到家時,小夭驚覺防風邶院中炊煙裊裊,顯然有人在生火做飯。

她的嘴角不由揚起,直接走了過去,果然門又留有一條縫,好像在等著誰歸來。

小夭推開門,防風邶穿著不染紅塵的錦衣坐在院中,慢條斯理地品茶,見她來了,一點也不驚訝,拍了拍他身旁的座位,給另一個空杯子裡添滿了茶水。

不是他在做飯?小夭疑惑地看向廚房,前幾日受傷的少年此時赫然站在裡面,手忙腳亂地忙碌,滿頭大汗,袖子挽到高處,小夭瞧見他胳膊上的傷已經消失不見。

難怪他沒有再來換藥,有相柳在,寒冰法術造成的傷害他都能輕鬆治癒。

但他是誰?小夭隱隱覺得少年的氣場十分熟悉,但是想不起相柳身邊有哪個少年能夠令他信任到,復活後還帶在身邊。

少年抬頭看見小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小夭姐。”少年的面板很白,圓圓的臉上一雙深色的杏眼,格外有神。

“你……”小夭一臉懵地指向少年,又看向防風邶。

“毛球,飯快好了嗎?”防風邶看著小夭的眼睛說道。

“毛球?”小夭恍然大悟,這少年竟然是當年相柳的坐騎,白羽金冠雕。

看著毛球,她忽然想起她和相柳一切的開始,都源於毛球想要吃了朏朏,被小夭毒倒……

最後一次和毛球相見,已是海底三十年治療之後,她的內心因為相柳的消失而失落,可毛球卻送她去找塗山璟……

一晃竟又過了百年。

“好了好了!”少年端出飯菜,小夭也去幫忙端,從賣相上看,似乎才剛學會做飯沒多久。

小夭嚐了幾口,鹹的齁鹹,淡的沒味,有的肉焦黑了,有的肉還泛著淡淡的粉色……

她和防風邶默契得誰也沒說什麼,硬是挑著能吃的部分吃了一些。

小夭拍拍毛球:“沒想到你現在都修煉成人型了!手藝不錯嘛!”

防風邶扶額苦笑。

毛球挺起胸膛,毫不謙虛地說道:“那是,也不看看小爺是誰。”

小夭笑著點頭,繼續喝茶,沒吃飽只能靠喝飽了。

夕陽褪去,天還未黑透,整個世界好像沉溺在藍色的大海里,一切都浸在湛藍的氛圍中。防風邶揮手點亮燭火,溫暖的顏色在空氣中暈染開來。

他們在院子邊喝茶邊聊天,初春的傍晚還有一絲微涼,防風邶起身,脫下自已的外袍,給小夭披上。小夭感覺到外袍上殘存的體溫,驅散了所有涼意。

她和防風邶對視,一時間,他們都沒在聽毛球絮絮叨叨說些什麼,隔著夜色,看著對方。

防風邶問:“想不想出去玩?”

“去哪?”

“跟我走。”防風邶滿眼笑意,向小夭伸出手,小夭毫不猶豫地牽了上去。

防風邶牽著小夭,看了一眼毛球,毛球立刻心領神會,張開雙臂幻化成了白雕的模樣,低頭整理了一下自已的羽毛。

二人爬上毛球的背,防風邶拍拍毛球的脖子,毛球展翅騰飛,朝著大海的方向飛去。

今夜的天空格外晴朗,一輪滿月深邃而明亮,海面映出一個朦朧的月影,隨著浪花蕩漾,彷彿天上海里有兩個月亮,交相輝映,美如夢境。

相柳牽著小夭落在海面上,他們並沒有下沉,站在海中的月亮上,往前走一步,腳下的月光碎了一地,又立刻恢復原樣,小夭雖是半身海妖,但還不能自如地浮在海面上,她一邊拉著相柳的手,一邊繞著他,踏著浪花,踩月亮玩。

玩膩了,二人沉入海底,一束束皎潔明亮的月光照亮了海底世界,隨著波濤閃爍變化,夢幻綺麗。如今小夭可以在海里自由呼吸、自在遨遊,她一會兒看見遠處有新奇的東西,就立馬游過去看,一會兒看見一隻慢吞吞前進的小魚,就過去跟著小魚一起遊,小夭想要伸手觸控小魚,小魚回頭張開嘴,露出鋒利的牙齒,小夭嚇得收手,還沒反應過來,相柳已經將她護在身後,小魚看見相柳,立馬閉嘴逃走。

相柳變出一個冰凝成的海螺,晶瑩剔透,螺紋精美,他吹響海螺,四面八方游來成群的五彩小魚,包圍著小夭和相柳,逐漸形成一個小型的渦流,密集而多彩的小魚好像一條炫彩的綢帶,如夢如幻,瑰麗到令人目眩。相柳的白髮在旋渦中飛舞,負手而立,俊美妖異,小夭在渦旋中抓緊相柳的衣服,貼緊他不讓自已被捲走,同時目不暇接地欣賞著五彩的旋渦。

“我們現在是好朋友了嗎?”相柳若即若離地護住小夭的腰,低聲問。

“當然!”小夭愉快地點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比月光更加明媚。

“你不會再拿箭射我了吧?”

小夭搖頭,舉起三根手指立說道:“我發誓,絕對不會。”

相柳露出滿意的笑容:“好,從明天開始,我繼續教你箭術,你也繼續為我製毒,可好?”

小夭心花怒放,連連點頭說好。

魚群漸漸散去,他們繼續在海里逛逛玩玩,大海里奇珍異寶無數,好像永遠都不會玩膩,越玩越探索進深海,在一片巨大如樹的珊瑚群裡,小夭看見一對鮫人正在追逐嬉戲。女鮫人一邊在前面躲避,一邊笑著回頭看向男鮫人,男鮫人一個衝刺就追上女鮫人,將她擁在懷裡,兩條絢麗的尾巴相互交纏,纏綿親暱,女鮫人又推開男鮫人,繼續笑著遊走。

小夭看著這曖昧的畫面,感覺臉上發燙,一回頭看見相柳正在她身側,笑吟吟地看著她。

小夭不敢直視相柳,低頭朝著海面游去,相柳笑而不語,轉身跟了上去。

這天晚上,小夭好像做了一個美夢。

夢裡她和相柳變成了鮫人模樣,你追我趕,嬉戲打鬧,擁抱纏綿,鮫人相柳從身後擁住她,在她手上變出一個弓箭,他們相視而笑,相柳的臉緩緩貼近,鼻尖輕蹭著小夭的鼻尖,同時握著她的手,拉滿弓箭,鬆手射出。

直到醒來,小夭臉上都還帶著紅潤的笑容。